二人走过迎祥寺，看到山门洞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转过迎祥寺再走了一段弯路，听见一阵吵闹声，闹声随着二人的上行越来越响，不时传来几声粗口的谩骂。牛温和飞燕对视一眼，已觉不妥，便加快脚步，向着吵骂声跑去。 跑到一处亭台，前面就是清凉寺，吵骂声就是从清凉寺里面传出来的。 二人赶忙走了过去，只见偌大的清凉寺里人头济济，几乎每人一把火，照得黑夜如同白昼，四周的石柱和放生池都看得真切。二人急着要去慕容陟徒党的聚居之所找金装腐尸王守晋，便没有踏进寺院里瞧热闹。 “他们的住所就在前边，若是这里发生这么大场面的争执，他们应该会来这里看一看的。你说是不是，师兄。”飞燕机智灵敏，侃侃而道。 “那我们进去看一下如何，在这里若是找不到就到他们的狼窝找。” “没错，他们是变态狂魔，那可是吃人的鬼穴哦。”飞燕正儿八经的说道。 二人拉着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夹杂在闹哄哄的一群和尚里，感觉有点彰显。仔细一看，和尚们的打扮非常的寒酸，脸现菜色，皮黄骨瘦，一身裰子已经破旧不堪，在寒夜的冷风中还亏了他们穿得这么少；但是在这热血沸腾的场面里，他们都没有感到寒冷。 从众僧之中走出一名男子，走到大雄宝殿前请道：“今日，咋几位同道为了向清凉寺昙曜大师讨一个公道而来。请和尚把你们的住院主持昙曜大师请出来，我们已经多次请求了，若是还不出来，咋兄弟可是要把这清凉寺翻个底朝天了！”说话这人看起来已是不惑之年，由于他背着二人，所以只看到身穿一件金色夹褂，所以非常的惹人注目，语句之间软硬兼施，倒真是世故老练。 “呀！是金装腐尸王守晋！”飞燕压低了嗓门，给牛温指着他那身金夹褂，蹦起来说道。 “他来这里干嘛？真是倒霉，现在该如何骗取解药呢？” “师兄，你就放心好了，看飞燕的办法吧。不过要相机而行。你听好了。”飞燕在牛温耳朵旁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真倒是个好办法。 不一会儿，大雄宝殿里映出火光来，只见一和尚头戴毗卢帽，身披红锦袈裟，缓缓地走了出来，枯瘦的脸上一道道刀刻似的皱纹在他脸上写满了沧桑。“众为施主，山林夜风最是侵人，各位同道衣衫单薄，小心着了风寒啊！” “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还有兴致在跟咋同是佛门的弟子说风凉话，可是太刻薄了一点吧。” “阿弥陀佛，贫僧一向言所欲言，并没有心存讥讽，施主请不要恶言相向。”昙曜低眉合十，平心静气地说道，他声音温厚，沉重有力，听得让人心存敬畏。 “你身居高位，富禄齐全，可不知道，五台山上，其他佛寺已经被禁封而无法维持和尚们的生计了，你也知道，如今世外捐役繁重，民不聊生，许多贫民都是为了躲避苛捐杂税才剃度入佛的，要是五台山上的和尚都被撤碟还籍，恐怕他们都会狗急跳墙，造起反来。大师也应该知道，咋五台山上的佛寺都是为了百姓活命而来的，若是你们不给咋几千和尚一个交代的话，恐怕会引起民变。”这一句话说出，下面几千僧侣一起附和的叫了起来。 “施主说得有道理，贫僧很同情咋佛门弟子天命不一，有的在寺院里享乐，有的却在寺院里承受着跟世外一样的苦役，每天天没亮就要喂养牲畜，打理田园，无休止的劳动。我三年前曾捎信请示当今皇上，希望他能减轻赋税，让佛门容纳的是真正的一心向佛的弟子，但是这封信没有得到回复，这事所以不了了之了。没有想到，几年后的今天，皇上不但没有减轻赋税，还变本加厉的禁封寺院，实在把我们佛家弟子逼到刀山上了。此次我从西域来到中原，其实是想推广佛法，让广大贫苦人民能得到精神支柱，教导他们从心向善，以慰佛祖感化众生之愿。虽然晋阳是中原之地，离京畿又近，而皇帝陛下却不信任佛教，但贫僧身为佛的弟子，只要在清凉寺成为一届主持，就理应为广大佛门弟子想个办法。不如这样，众位弟子先在清凉寺里暂住一段时间，我会尽力请求并州刺史牛修之将军废除禁令的。” “大师不用费心了，现下全国的灭佛的呼声不断，你去求那并州刺史，也只会碰上一脸的灰。”王守晋冷笑了一声说道。 “唉，世道艰辛，昔日师父昙无谶为魏国陛下土拓拔焘盛情相请，陛下盼不到师父消息的时候，还向凉国君主沮渠蒙逊强行索人，师父本欲为传扬佛法而来魏国，准备为一代雄主的陛下安抚人心，哪知却不幸遭到凉国君主沮渠蒙逊派人暗杀，才无缘来到中原为陛下的苦难生民带来和平的生活。而陛下昔日的盛情难道是一片水中的倒影，根本就对佛教没有兴趣？那他昔日对师父的盛情相待，到底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弹指一挥间，世事变迁如此之快？”昙曜双眉紧皱，沧桑的脸上没有显露任何的痛苦和哀伤。 “一个人的死倒是没什么，但是其他的佛家弟子还得活呀，官府把五台山山上其他寺院都禁封了，可真害苦了五台山上这数千佛门弟子呀。既然大师慈悲为怀，能让来访的弟子有个安居之所，这就好了。请大师将这千余同道作个安排吧。”王守晋说话不止毫无保留，还不把昙曜放在眼内，更不将他已故的师父昙无谶放在眼内，一声客气的说话都没说。 “贫僧寺里虽然不大，但也勉强能容纳一千余人，所以请施主放心。”昙曜胸无芥蒂，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在意别人尖酸刻薄的话。 “不用叫我施主，你才是施主。”王守晋暗暗嘲笑道，把昙曜弄得左不是右不是。 “施主客气了。”昙曜还混不知所以然来，仍旧客气了几句。王守晋没有答话，只是冷哼了两声。 “请知事师将寺里东西两院的客房都打李一下，在清凉寺弟子房间里也腾出一些空挡来，打李床铺，后山的歇脚的房子也可以收整一下，应该可以勉强容纳得下的。” 寺里的知事僧听了二话没说，马上去打李了。 “救命呀！有人快死啦！”知事僧刚走不久，和尚堆里传出呼叫，大伙楞了楞，赶忙跑了过去，把出事的和尚围了一圈。 “什么事呀？”王守晋眯缝着老鼠眼，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拔开众人一看……他不看倒没所谓，一看可非同小可，不知昙曜何时已然从大雄宝殿台阶上来到了出事和尚的身边，台阶至出事点起码也有三丈远，若不是身怀轻功，绝没有这种可能。 只听昙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准是饿坏了。火工头，你可不要出事呀，你不能死呀……看呀！看呀！翻白眼啦，你可不要死呀！”跟他要好的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叫着，一时捶胸，一时顿足；两人同样是衣衫褴褛，破旧不堪，瘦得只剩一架骨头了。众和尚都哀惋地叹了叹气，料想是没救的了。 “不碍事，吃点东西就没事了。”昙曜古怪地把右掌贴在和尚的胸口，此时众人已围在一起，把昙曜困得密不透风，但见他右手一袖无风自起，甚是古怪。原来大师以内力灌输进和尚体内，不知请的人还以为他在作法，玩什么魔术，不由得啧啧称奇。 “嘿嘿，醒了！醒了。”看见同伴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而且慢慢到睁开了双眼，也不顾是如何救回来的，高兴得叫了起来。 “水……水……”那饿坏的和尚出口就要水。 也不等其他人张罗，已有人端来一碗稀粥，喂他吃下。 众和尚都是劳动僧，其实他们投奔寺院的目的是逃避北魏定下的繁重的苛捐杂税。谁会懂得佛法云云。现在见大师居然使法救活了一个将死的人，都迷信地向着昙曜顶礼膜拜起来，还以为他是如来显灵，神仙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