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车都尉刘璋于王允府邸参加晚宴回府途中被人刺杀，一行五人全部重伤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洛阳。随着传播的消息还有一条，刘璋大人掌握了神医华佗的一种秘方，这种秘方能使男人健壮、女人娇艳，尤其对太监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这秘方，神医华佗老先生用十九年时间才研制成功。一切都因为，奉车都尉刘大人刚正不阿，不愿意说给太监知晓，所以才遭了毒手。 在有心人的刻意渲染下，被刘大人五人当场格杀的六个人全部是太监这个“内幕”，更是传得比风还要快。说的人唾沫横飞、宛如亲见，敌人怎么砍，刘璋等人怎么挡，什么杀狗刀法，屠猪剑法纷纷出笼，被形容得栩栩如生；听的人则是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偶尔还来两句及其压抑的怒骂：“该死的阉狗。”——宦官集团在民间的声誉早已经跌到谷底了。 第二天上午，可怜的灵帝被迫在永宁宫的病榻上，召集了相关人等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讨论。召见的是刘家老大刘范，负责彻查的三大校尉：曹操、袁绍、武琼。还有就是几个强烈要求追查到底，严惩凶手的朝廷大佬级别人物：大将军何进、司徒王允、司马潘隐、太监总头子张让、车骑将军赵忠、中书舍人骞硕、中长侍程旷。正是后面这一批人，才让灵帝不得不抱病来处理这件“重大案件”。 还真别说，三十出头的刘范演技也是相当的了得，绝对是属于实力派的。灵帝刚问起刘璋等人的伤势，刘范立即放声大哭，极力描绘刘璋的伤势是如何如何严重，很有可能就此一命呜呼。恳求万岁垂怜，能让宗室子弟更有安全感。刘范没有去要求彻查凶手之类，只是有意无意的把话引向刘璋的宗室身份、官职职责，言下之意倒是清楚明白：敢刺杀您老的护卫军官的人，自然也没把您老放在眼里，就别提您的继任者了。一定要让宗室子弟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这句话就是刘范的全部意思。 曹操、武琼、袁绍三人紧紧抓住被撂倒的六个人全是太监的这一事实穷追猛打。还有更厉害的是，经曹操三人查证，被刘璋等人杀死的这六人中，有两个是程旷手下的小太监，还有三个是骞硕的，最后一个则是赵忠的手下。这一点，昨晚三人并没在刘璋府中说出来。何进、潘隐在一边甚是愤怒，义愤填膺的发誓要为刘璋报仇。何进这老家伙也挺夸张的，言语中对刘璋之欣赏，绝不下于挑选到的最佳女婿。王允一直都在自责，怎么说刘璋也是因为去他家赴宴才出的事。刘范哭完了就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大伙表演。 矛头直指赵忠、骞硕、程旷三人。袁绍毫不犹豫的搬出了刘璋曾得罪程旷那一不久前的洛阳笑谈。程旷等三人处在极端不利的境地。刘范现在却在回想，早上那个躺在榻上痛的直哼哼的黑脸小子对自己说的话——“宦官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们斗不过倒宦派的。”老四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高明了？那个王越真的象刘顺说的那样对老四忠心不二？以前老二刘诞都没怎么提起王越啊。 “灵帝不死、宦官不倒”，刘范坚决相信自己的判断，虽然他也同时相信老四说的宦官斗不过倒宦派。这不，赵忠、骞硕、程旷一口咬定说那几个太监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收买，从而对他们进行栽赃陷害。灵帝马上就犹豫了，在都没有直接的证据情况下，这次“重案调查”一如刘范所料的不了了之。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四要不是在宴会中提前溜走，让别人没有布置完全妥当的话，洛阳就只有自己和老二两个去奋斗了！ 凶手没找到，作为安慰和补偿，灵帝特旨许了刘璋二千亲卫的特权。这道旨意，适足让始作俑者感觉到命运的奇妙，也让目的达到的刘范欣喜若狂。要知道，历代朝廷为了防止统兵大将私人武装过分庞大，保护将级人员的安全的亲卫队，一般只有带兵量的二十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不同时期会有所变化。也就是说，刘璋如果上战场，就将有最少两万将士的统领大权。单从这一点上看，刘老四已经与车骑将军赵忠在同一水平。即使是大将军何进，真正完全只属于他自己的私兵，最多也就五千人马。“现在老四才是父亲大计进行的最大保障了！”刘范欣喜之余，有点感叹，也有点失落。 于是，一个小小的奉车都尉能带二千亲卫的怪异现象，就在各方势力或有意或无意的帮助下，出现在大家眼前。当然，内里一定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玄机存在的。 得到这个安慰奖的，刘璋一点都不觉得兴奋，他很担心伤得最重的刘则。宫里的御医来过好几回了，刘则倒是苏醒过来了，可是刘璋是怕他落下什么病根——刘璋有点不信任这时代的医术，哪怕来的是御医。 刘璋府邸中，真正兴奋的是两个“老头”——王越和刘顺。王老头在洛阳西北氓山脚下，用低价收购了一个没落贵族抛售的大庄园，收拢了一批青壮，凑起了二千人。老头明显被二千人齐叫“老师”的壮观场面给诱惑了，干得没日没夜的。刘璋有点担心他那老身子骨，要是给累散架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刘顺则是夜以继日的忙后勤，还得两边跑。 受伤后，刘璋被迫在榻上养伤。本来喜欢没事东游西逛的刘老四，现在被圈在病榻上，这让他觉得，自己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惨无人道的七天。其中的关键点是，来探病的“朋友”们实在是太多了，搞得刘璋应接不暇。其中最搞笑的就是骞硕和程旷同时来探病。 这两家伙一进刘璋卧房就嘘寒问暖，然后赌咒发誓。再然后哭哭啼啼的，弄得刘璋手足无措。也不是刘老四对这俩人有什么好感，实在是伸不下手去蹂躏这种低姿态的人。“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流氓看来也就是一张嘴流氓而已。所以呢，刘老四先是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僵尸脸，接着再好言相慰，敲诈了十余万两白银的伤病抚恤金和误工费以后，宽宏大量的原谅了他们“姐儿俩”。 在第八天早上，小豆子兴高采烈的拉着一个花白胡子、面色红润的老头冲进了屋子里。小家伙边跑边喊“爷爷、爷爷，我家老大在这呐”，这让刘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胖叔的老爸早过世了，这个刘璋是知道的。小豆子现在洛阳也算小有名气的人了，要是也像一般小孩一样，看到白胡子就叫“爷爷”，这不是丢刘老四的脸么？ 可是这个白胡子老头只用一句话，就让小流氓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下去，或者抬起双手，狠狠抽自己十七八个大嘴巴。可惜地上没有洞，小流氓双手也抬不起来。 当时，刘府的一帮伤兵全聚集在刘则的房间里探视。这几天来，每天早上、下午，几人都会由人抬着去看看刘则，然后再去刘璋房里聊天打屁。人人嘴里都叼根没点上的香烟。正当刘璋吹嘘自己刀法有多牛的时候，小豆子带着人进来了。 “刘季玉从哪里得到本人的秘方的？老夫就是华佗。” 如果不是伤在腿上的话，刘老四一定会从斜躺着的软躺椅上一蹦三尺高。现在他只能支起上半身，嘴里的香烟无声的滑落在地，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那愤怒的老头，额头上汗水刷刷的流。几个伤兵全都傻眼了，香烟这玩意可说是众人看着诞生的。老大在王允府里乱吹牛皮，大家也没当一回事。老大不过是想玩玩太监而已。现在这老头怎么找上门来了？荆抗倒是最先恢复过来，若无其事的伸手去捡掉地上的香烟。 刘璋的心就像现在的天气，凉得很彻底。“抽你这该死的大嘴巴！让你随便乱说！”刘老四现在快后悔死了。不要误会，刘老四不是后悔乱吹牛皮，而是后悔没早点行动。这几天王越忙得不见人影，打好的欺诈主意还没来得及实施，正主儿就找上门来了！想想吧，用一堆乱七八糟的烤叶子卷成短棒样，再以高价卖给太监、达官贵人们，这该是多大的暴利啊？有神医华佗的名字在那儿顶着，这盘生意想不赚都行，何况还有自己这个活生生的形象代言人在。 “都是这张大嘴巴惹的祸啊！黄金、白银就这样从敞开的大嘴边溜走了，亏啊！”刘老四肠子都快悔青了。老华佗一来，再要做这无本万利的生意就没门了。这老头只要放一句话出去，自己不仅生意做不成，还会在洛阳留下个千载骂名。“全国那么大，你个老不死的哪儿不好去闲逛，怎么就跑洛阳来了呢？”小流氓一边暗中咒骂，一边贼眼乱转，寻找着有没有万一的可能将老华佗拉上贼船。 “您老来尝尝，这可是好东西呢！”刘璋厚着脸皮给华佗孝敬上一支，然后吩咐小豆子点火。小流氓敢用自己的良心打包票，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对人这么恭敬过，虽然他的良心还有多少值得探讨。可惜的是，刘璋老是摆脱不了“烟搭桥、酒铺路”的惯性思维。惯性思维真是害死人啊，人家老先生就是冲这号称“香粉红颜、烟雨英雄”的香烟来的。刘璋主动把这见不得人的银杏叶棒子送上去，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找抽么？ 预料中咳嗽声如期响起。几个伤兵满脸怜悯的歪着头偷看这传说中的神医，连重伤在身的刘则也想见识见识，刚一扭脖子，胸口的剧痛让他好一阵嘶牙咧嘴。刘璋府中的人们都有点恶俗，喜欢看第一次吸烟的人那剧烈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来的怪模样；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自己来上一口，潇洒的冒个烟圈，在对方五体投地的拜服目光中享受一下快感——烟民也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不停产生再消失。 只吸了一口，喉咙处传来剧烈刺激感就让老神医愤怒了！他本来是还没怎么生气的，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的老神医彻彻底底的被激怒了。 实际的情况是，老华佗本来就是个游医。所谓医者父母心，华老头一生医行天下，活人无数，留下了无数的脍炙人口的医疗典故，直至慢慢成为神话。当时很多人都不明白的是，华佗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养生、健身和外科手术。至少史书有载“年将近百而貌有壮容”。 刘家的几个儿子，华佗是早有耳闻的。其中最小的刘璋在人们的传言中本是个憨厚君子。老先生从遥远的地方赶到洛阳，主要是因为灵帝。可是，一到洛阳，坊间传言刘家老四弄出了个“香烟”，还是自己秘方制的，老华佗要是不感到奇怪那就说不过去了。当然了，传言的伟大之处在于，越传越离谱。比如说，城东某甲嘴上不小心粘了根鸡毛，传到城西就变成了某甲嘴里吐出了一只鸡，传遍天下某甲就会变成一只鸡。刘老四整出来的“香烟”经过几天的传播，已经快跟长生不老药比肩了。 辛辣的烟味，对于气管的刺激，这让精于医学、长于养生的华佗第一时间就把握住了这东西的危害性。“刘大人你这不是在害人害己吗？哪有将大量烟尘吸入体内还能长命百岁的？你是要害死天下的人吗？”这是老神医的原话——如果天天吸入大量烟尘能健身、美容的话，那么，世间最长寿、最美丽（英俊）的人就是厨房里的烧火工。 “这老头还真是个专家！”看到华佗的愤怒神情，刘璋悄悄的感叹了一句。老神医虽然说不出焦油、烟碱、尼古丁之类的玩意，但仅仅从烟尘上就证明了刘璋的“香粉红颜、烟雨英雄”是在欺世盗名，打的旗号还是老华佗的。 刘璋既是惶恐，又是委屈，还很佩服。这些乱糟糟的情绪让小流氓黝黑的脸憋得通红。发大财的美梦快破灭了，这更让骨子里充满贪婪的刘老四悲愤欲绝。所以，他开始耍无赖了。 “死老头！这又不是鸦片烟，更不是海洛因，你说得那么严重干吗？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哪那么容易弄出肺结核？”刘老四越说越委屈，叫小豆子帮自己点上火，喷出一口浓烟，“老子用这来解解闷不可以吗？要你来管！”老神医的本意究竟怎样，现在刘璋也管不着了。小流氓在老神医面前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美梦破灭时，刘璋跟所有人一样，首先选择的是沉沦。 吞云吐雾的刘璋看到老神医张大的老嘴，一阵没心没肺的大笑。而华佗也注意到刘璋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在考虑该怎么教训刘家老四，才能让他放弃这个害人害己的东西。 “老头，精神压力才是致病的最大根源！天天保持着快乐愉悦心境的人才是最健康的人。这样的人也是最长寿的人。”看着华老头愕然的神色，刘璋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刘璋脸上开始流露出了笑意，一个极其诚恳忠厚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看到这个让人放松警惕的笑容，其他几个伤兵不由的在心中感叹到：“幸好这次不是针对我，华老神医你自己要保重啊，我们是自身难保、迫不得已的。”——老大想用歪点子整人的时候，脸上都会有这样人畜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