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的少年
伊萨克摸着疼痛的脖子,迷迷糊糊地支起身来,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的石壁,他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
“朱丽安……还有塞纳尔,这里是……”
“我家的密室。”伤员躺在床上,前胸后背缠着绷带,胸前还挂着伊萨克的火刑柱坠饰,转过头来费力地说。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个地方?”少年疑惑地问。
“要是连你这块木头都知道了,还叫什么密室啊?”塞纳尔俏皮地眨了眨眼,说话间扯动了伤口,痛得直咧嘴。
“好你个塞纳尔,你怎么和我老爹一样,好多事都瞒着我不说?”伊萨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不对!我刚才……”
“刚才是弗兰肯大叔把你送回来的,嘱咐我们不要出去之后又急匆匆地走了,外面出了什么事吗?”少女拉着自己脑后垂下的亚麻色发辨,小声地问道。
“柯露娜的祝福!出大事了!”红发少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敌人杀到了城下,科洛亚大人他投降了!”
“什么?”塞纳尔吃了一惊,他想挣扎着坐起身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只好老老实实地躺着。
伊萨克紧紧地捏着拳头,低声重复道:“敌人……异教徒来了,哥舒亚大人号召大家抵抗,科洛亚大人绑架了莱恩爵爷,然后罗切斯特城就投降了……我刚想拔剑拼命,被人偷袭打昏了,啊,那人一定是老爸!”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伊萨克连忙将城墙上的一幕复述了一遍,塞纳尔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朱丽安虽然听得脸色苍白,却扔记得身边有个病人,不住地替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
“不投降也撑不了多久,拉法尔的黑炎军团能在中午之前杀到这里,说明 莱尔以及……费尔南迪公爵他们凶多吉少。”躺在床上的塞纳尔沮丧地摇动着自己的脑袋,“你这个木头脑袋,榆木疙瘩,还好弗兰肯大叔打昏了你,不然你的脑袋要搬家。”
伊萨克沉默了一会,才问道:
“塞纳尔,你怎么会回来?难道你真是逃兵?”
见习骑士望着墙边自己的那套武器铠甲,昨天到今天的事情像一册画卷一样一页接一页地连续翻开。昂首挺胸地回到国都接受女王陛下的册封、然后像个英雄一样立功凯旋的未来就这样破灭,如梦如幻。唯有那枚灯光下闪耀着辉光的二级王家剑齿草勋章 告诉他,这不是梦。
“塞纳尔,喂,塞纳尔!”伊萨克发现好友有些神情恍惚,以为他伤势发作了,伸手刚摸上他的额头,塞纳尔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
“伊萨克,我……很好,只是有些乏力。”塞纳尔缓缓地说道,一贯开朗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丝呜咽。
塞纳尔的手在发抖,哦!圣母柯露娜,那个俏皮活泼的塞纳尔在伤心,在愤怒!伊萨克立即从好友的身体上察觉到了他在撒谎,然而他却任由自己的手被好友抓着。
等到那片湖蓝色的池塘平静下来之后,塞纳尔才将他这段日子的经历缓缓道来,语速时快时慢,说到紧张之处他还会咳嗽几声,朱丽安默不着声地帮他拍着后背。
“这么说,我们被圣母抛弃了?”伊萨克坐在床边听完好友的复述,“难以置信!无敌的费尔南迪公爵居然被打败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别任性,伊萨克。这是事实,我们的罗切斯特现在是敌人的了,这会他们多半已经控制了全城吧。这是你告诉我们的事实,不是吗?”
“那我们怎么办?”
“坐在这里,等弗兰肯大叔回来。”塞纳尔说,他望向那位比自己小一岁的伙伴,这家伙一向把自己的心情写在脸上。此刻,那张脸上,两条绯红色的眉毛正纠结在一起,牙关紧咬,右手放在自己腰后的剑柄上,焦急万分。
“不行,我在这里坐不下去,我要出去看看那个混帐老爸!”伊萨克站起身,朝外走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门。他在转了两个圈之后放弃了寻找,回过头,塞纳尔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别出去!”红发青年道,他知道好友想说什么,所以先出声阻止。
“你说什么?”伊萨克的两道眉毛竖了起来,“敌人进了城,老爸他还在外面!万一他出了事怎么办?”
“伊萨克,冷静些!弗兰肯大叔不会有事的,你这幅样子出去,只会送掉自己小命!”
“不管了,你快告诉我,门在哪里?”
红发少年扑到好友身边,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见习骑士被他弄得痛得要死,却道:“就是不告诉你!”倒是朱丽安从后不住拉他,叫他放手。
伊萨克情急之下也不管朱丽安锤在他背上的拳头,一把把塞纳尔抓了起来。见习骑士借着这股冲力,举起右手切向伊萨克手腕,后者连忙放脱了塞纳尔的肩膀,向好友的手腕抓去,却不料塞纳尔的另一手就势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你给我冷静点!”做过大半年军人的塞纳尔说话声中带上了一丝命令的威严,刚才的交锋使他说完话后喘了好久,伊萨克捂着自己火辣的脸颊,心怀歉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伊萨克,咳咳,弗兰肯大叔到底也做过佣兵,会保护好自己的。”塞纳尔刚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朱丽安忙伸手扶住,让他安稳地躺下。
“好吧,我答应我出去不惹祸。”伊萨克说,“我担心那个该死的老爸,还有山德鲁大叔他们,你也担心朗尔贝爷爷吧?”
“你疯了!敌人可是那个杀人狂‘血狼’拉法尔!现在街上没准正血流成河!弗兰肯大叔一定会想办法照顾好大家的,若他照顾不到,你去了也没用!”
“塞纳尔……”
朱丽安那张秀丽的脸庞出现在见习骑士上方,少女黄玉色的眸子里正倒映着他的影子。她的牙齿轻咬着嘴唇,“我……也很担心爸爸和妈妈。”
塞纳尔闭上了眼睛,不敢与少女闪动着水光的眼眸对视,他把头转向墙边,小声地说:
“你总是帮他,一直都是。但是,这次我是对的……我确定。”
伊萨克与朱丽安对视了一眼,少年连忙把自己的视线转开,他诚恳地向见习骑士说道:
“塞纳尔,如果是你的父亲身临险境,你会怎么做?我以圣母柯露娜的名义发誓,绝对会多加小心的。老爹在外面,我实在放心不下。”
红发青年叹了口气,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家伙的牛脾气,以圣母的名义发誓的话,他是不会改口了的。
“先脱下你的铠甲,取下你的剑。”塞纳尔说,“你就这样跑出去给人抓么?朱丽安,帮他看看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留下,但愿这个笨蛋好运。”
伊萨克看着见习骑士轻轻触动了床边的一块砖,一道暗门便缓缓打开了。
“从这里出去,柯露娜的祝福!小心一点,别太引人注意!要是街上敌人在杀人放火的话,不要冲动,立刻回来!”
“知道了。”伊萨克手脚麻利地脱下了自己的铠甲,犹豫了一下才把短剑也放在一边。他向两位友人说了声再见,便没入了暗门的黑暗之中。
塞纳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忙吩咐朱丽安将自己的铠甲和武器拿过来。他轻轻抚着那枚闪亮的勋章 ,心中已没有了当初的豪情。
“悲伤……的英雄……吗。”见习骑士用朱丽安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左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骑士重剑,思绪穿越了石壁飞向远方。
今天是个好天气,秋日里橘红色阳光已经不再火辣,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好不舒服。枝头的麻雀一如既往地歌唱,几只小巧的家伙正在地上跳蹦着翻找找草籽与昆虫。一块盖满青苔的石头颤动了一下,缓缓移动起来。这突兀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它们,使它们纷纷振翅飞上枝头。
石头移开后的洞穴里出现了一个长着绯红色头发的脑袋,那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只是一个荒废的庭园,他敏捷地从洞穴里闪了出来,回身将出口掩盖好,拂去了自己衣衫上的尘土,认了认路,迈步朝外面走去。
四周依旧是熟悉的街道,却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走在路上的行人能清楚地听见各式各样的鞋子与石板路碰撞的声音,其中最响的声音从那些黑甲士兵们的脚下发出。那锁链靴沙啦啦的声响与他们带有乡音的通用语证实了罗切斯特沦陷的事实,预想中的屠杀和抢景并没有出现。
红发少年低着头走了过几条大街,才来到了那条连接西城门与布雷城堡的大道上。西门口处有好几辆马车缓缓驶来,不断在岔路上流走,有点像平时布雷城堡宴会结束的情景。岔路口站岗的士兵就像布雷城堡门口那些无声的雕塑,默默地望着他们离去。
伊萨克转身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那条路的出口就是他家门口的大路。在跨出小巷之前,他闪电般了扫视了整条大街,铁匠铺的方向竟然人流汹涌,一名身着法尔伊斯顿军服,腰悬两把军刀的狼人正沿着大路前行,科洛亚大人恭敬地跟在他身后,身边的士兵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少年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他隐藏在黑暗的墙角,仔细辨认了那个人头,发现他不属于自己认识的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伊萨克耐心地等那群人走过,才从小巷里走了出来,轻轻推开自己家的门。
“抱歉,今天不营业。”屋子里的人说,“啊,是小傻瓜,你怎么来了,塞纳尔他们怎样?”
“他们很好。臭老爸,在城墙上偷袭我的人是你吧?”少年悻悻地望着老爹,看见不良中年的嘴角上弯了一个角度之后挥拳便打,他平时看上去一副内向温顺的模样,一遇上老爹就会露出粗暴的獠牙。
“慢着!”弗兰肯伸手架住了儿子的攻击,训斥道,“这时候还和我闹!那时候不是我悄悄跟着你,我就绝后了!”
“罗切斯特……投降了?”伊萨克问出这个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只见铁匠铺老板点了点头。
“怎么会投降!不是说好了拼死抵抗的吗?”红发少年焦躁地跺了跺脚,顺手抓起了铁锤,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打到自己头。
“咦,这个铁锤怎么那么轻?”
“嘘……说话声音轻点。小笨蛋,让人家发现我家铁锤特别重的话不是很麻烦。”铁匠铺老板说,“关于罗切斯特投降这件事,或许是对的。”
“混帐老爸!昨天你还说民众会为自己信仰,为自己的家园而战;今天又说投降是对的,真是朝三暮四,出尔反尔!”
“战局不同了。”弗兰肯说,“之前我们还是倚仗洛克要塞天险防守,现在敌人又进了城。我们拿什么和人家对抗?难道用自己的胸膛去迎接敌人的屠刀?”
伊萨克气鼓鼓地坐了下来,嘴巴撅得老高:“塞纳尔前面也说,不投降也撑不久,他还说,费尔南迪公爵搞不好已经被敌人打败了。”
“的确如此。”铁匠说,“前面我看见小费尔南迪将军关在囚车里被押进布雷城堡,这次米德菲尔特王国可糟糕了呢。”
“那么我们怎么办?”伊萨克踢了踢脚边的煤块,望着父亲说。
“还能怎么办?我们小民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对付着活下去咯。”铁匠铺老板耸了耸肩,“我说,你赶紧回到塞纳尔那里去,大家都知道你参了军,就怕万一有麻烦。”
弗兰肯说着举着右手对着自己的脖子作了一个切的动作,续道:“等局势稳定之前,你们都不要出来。”
“……好吧。”伊萨克说,“那你呢?”
铁匠铺老板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一排米德菲尔特制式双手剑,摇头说道:“我不能去,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放心,万一有事,我会溜走的,你老爸逃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柯露娜的祝福,你小心啊,老爸。”少年站起了身,“郎尔贝爷爷和山德鲁大叔那里,麻烦你去通知一声。”
“哦,山德鲁那里通知不到了。”弗兰肯平静地说,他将刚才对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铁匠铺老板以这句话做了结尾,“朱丽安那里,靠你了,或许先不告诉她为好,不过我估计你瞒不住。”
伊萨克听见了自己牙齿磨动的声音,两只拳头也捏出了水,转过身,大声说道:“我去杀了他们!”
铁匠铺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儿子的耳朵把他拖了回来,训斥道:“别犯傻,你这样出去杀得了谁?再说,凶手已经被帝国军斩首示众了,你平时不是很稳重的么,现在怎么那么冲动!”
少年呼呼喘着气,渐渐脸色平静了下来,他喃喃地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老爹在一边淡淡地说道:“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我的儿子。我们对自己下一刻的命运一无所知。”
“是的老爸!赞美柯露娜,我感觉一切都乱了,一切!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见朱丽安,可怜的姑娘,唉,可怜的姑娘!”
“伊萨克,那一方面,塞纳尔比你强很多,你得和他学学。”
铁匠铺老板伸手摸向儿子软软的红发,出神中的伊萨克直到老爹的手碰到他才警觉,不忿之下已经挣扎不开了。
“别摸我的脑袋!”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喔!”
“少来!”
老爹的玩笑并没有使他开朗起来,他轻声向父亲道了别,又依依不舍地拥抱了一下,这才推开屋门走了出去,街上的黑甲士兵更多了。他按照原路返回,悄然踏进了那个小巷。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车轮轧过石板的声音。伊萨克回头一看,一辆破旧的牛车正从小巷的另一头驶来。脱了漆的车辕、扯掉一半的车蓬无处不显示着车子的寒酸。
如何解释命运这种奇怪的东西呢?卡德摩尼的人们通常把命运形容成人与人之间看不见的丝线,而命运女神就是圣母座前,牵扯着这条丝线的织女。不过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只有命运女神本人才知道。
这一刻,伊萨克;阿拉曼德的人生改变了。
或许是屋檐上落下的灰尘迷了那牛的眼;或许是少年绯红的发丝成了公牛咆哮的目标;或许是某种冥冥中不为人知的力量毁灭了那只公牛的理智——总之,现在那头牛嘶吼了一声,突然狂奔起来,拖得那辆破旧车几乎散架,车上载着的人儿也发出了惊慌的尖叫。
赞美柯露娜!少年在心里祈祷着。他看见了那只牛眼里燃烧的火焰,牛蹄子将石板路踏得吱嘎作响,直冲他而来,仿佛他就是那只牛与生俱来的仇敌。
伊萨克转身拔脚便跑,瞬间冲出了小巷,大街上驻守的黑甲士兵以及寥寥无几的行人一齐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只见一名少年在前头不住地狂奔着,一只拖着车子的牛在后面追。
“牛惊了!”几名行人呼喊着,忙纷纷让路,伊萨克心下暗暗叫苦,回头一望,那车上尖叫的主人居然是位年轻的女性。面目间依稀见过。
他咬了咬牙,突然转身停步,水蓝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那辆牛车,旁边为他担心的人禁不住叫出声来。
十码、九码、八码,少年计算着牛车离自己的距离,五码、四码、三码!
伊萨克猛地一跃,右脚踏上了车辕,左手拽住了牛尾巴。身体被颠簸的车厢一震,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都向车厢中倒去。慌乱中不仅扑倒了车上的少女,左手还扯掉了一大把牛毛,那牛痛呼一声,奔得更快了。
少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压在一具软绵绵的躯体上。他手忙脚乱地想支起身,回头想找缰绳,却发现那只牛跑发了性,正朝一堵墙壁撞去。
情急之下他不及多想,连忙俯身抱起那名被他扑倒的少女准备跳车,横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右手伸拳在牛头上重重一击,整辆车居然就在这一击中生生停了下来。
刚站起身的伊萨克立即被抛了出去,众人大声惊叫,以为这名勇敢的少年就要血染石墙,谁知他在空中轻盈转了个身,伸足在墙壁上一撑,整个人如同猿猴般灵巧地向后转了几个圈,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双手还抱着车上的那名少女。
呼,呼,呼。他本人喘着气,低头一看,怀中的人儿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他低声说了声抱歉,将少女放回到地上。那少女却有点受惊后站不稳的样子,仍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呵,刚才我冒失了,还好这位老弟本领不坏。”那人说道。
少年抬起头,那名停下牛车的青年长着一头火红的短发,衣着简朴,眉宇轩昂,银色的眼眸里流露着一股威仪的气息,好象在那里见过。
城墙下那位足踏双刃巨斧,身着黑色半身铠的人影立即在他脑海里闪过。
“拉法尔;吉格!”伊萨克低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右手情不自禁地摸向腰后的剑柄,此刻那里却空空如也。
被喊破身份的元帅并没有露出太讶异的神色,他仔细打量这这位身手敏捷的俊俏少年:绯红色的中长发下,那双水蓝色的眼眸警惕十足地盯着自己,粗布制成的露肩短杉包裹着欣长的躯干,胸脯因为适才的激烈运动还在微微起伏。他的左手横在胸前,上臂上箍着一个黑色铁环,右手藏在身后,露出来的胳膊青筋忽隐忽现。
这时候,那只牛才轰然跪倒在地,眼口鼻中都汩汩地流出了血浆。那辆饱受折磨、失去支撑的破车也轰然一声四分五裂,寿终正寝。飞扬的灰尘沾了大家一身,除了少女咳嗽了几声以外,其他两位正大眼对小眼,无暇他顾。
元帅清楚地看见,那少年朝牛迅速瞟了一眼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警惕的味道更浓了。拉法尔微微一笑,在过去的岁月里,他见过太多这样对他敌意十足的少年了,当年他攻入斯佩尔领时,小狼人米玛卡什;利爪 望向他的目光还要凶暴些。
“喂!你们没事吧?”远处跑来的几名士兵问道,他们远远地看见了拉法尔那威力惊人的一拳之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敌意十足——并不是所有的士兵都认识他们的元帅。况且上头刚下过严令,要求对市民严加监视,像这种孔武有力的更是应该好好调查一下。至于那位飞身救人的少年,因为声势远不及前者惊人,所以反而被他们忽视了。(作者PS:为什么这位名义上的主角老是没有存在感呢……偶反省……)
“我没事,谢谢两位先生帮忙,不然今天可就糟了。”那名女子呼了一口气,站直了自己的身躯,开口说道。曼妙的声音宛如百灵鸟一样轻柔动听。
拉法尔和伊萨克同时朝她望去,那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在傍晚的夜色下如同玉石般润泽动人。她的粗布兜帽落在了自己脑后,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旁边那双尖尖的耳朵说明了她有精灵的血统。清秀雅致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对灵动的眼睛,青蓝色的眼眸闪动时就像是会说话,精灵的清秀灵动与人类的丰韵在她身上完美结合,她就是诸神恩宠下的杰出造物。
“啊……你就是,早上的修女小姐。”伊萨克愣愣地说道,很快他就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后悔不已。
“什么?修女?”围过来的士兵狐疑地打量着这位穿着粗布裙的女孩,一名军官模样的士兵上前了两步,手按剑柄,声音洪亮地说:
“对不起,根据 圣;瓦丁 教皇的‘圣战动员令’,一切伪教的神职人员必须羁押,等救赎教会确认没有才能释放。”
少女并没有慌张,她只是理顺了下自己的长发,默默地看了少年一眼,迈步向前。
伊萨克失魂落魄!
假如少女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或许直接抽他一记耳光,或许他心里还不会那么痛。那双 如水的、淡雅的、华贵的青眸 如今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回头。
他刚救了她,又将她推入了更深重的深渊,愧疚与羞惭在他心中纠缠,心如乱麻。假如他手里有剑,或许他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拼命,或许他会在自己的脖子抹上一刀。
“等等,你们要对这位年轻美丽的女士做什么?”红发青年冷冷地说,士兵们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到了身上。
“带他去布雷城堡接受审查。”那名军官抽出了自己的配刀横在胸前,对面那个银眸青年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惊人力量和如今冷峻的语气使他如临大敌,他清楚假如这名青年如果暴然向他动粗,凭他一人空手不可能抵挡得住。
街上本来还有几名行人远远看着他们,一见黑甲士兵拔剑,就跑光了。
“这位先生,方便的话,也跟我们去布雷城堡走一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军官说,语气听上去很客气。他觉得面前这位青年好象有些眼熟,但一直没把这位脸上灰尘满面、身穿米德菲尔特民间服装的人和他们那位血狼阁下联系起来。
“哦,如你所愿。”元帅抬头看了看天色,不动声色地说,他伸手朝伊萨克一指,“这位少年,你们不带去审查吗?”
那军官迟疑了一下,转头朝伊萨克说道:“这位少年,假如你方便的话,也请跟我们走一趟。”
伊萨克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他很想抢过军官手里的剑大开杀戒夺路而逃。但此刻拉法尔那看似微笑,暗藏杀机的眼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只好乖乖地被士兵们夹在中间,朝城中心的布雷城堡走去。
众士兵严加看管的一行人中,拉法尔高高的身影走在最前方,那位美丽的修女走在中间,伊萨克低头走在最后面,像斗败了的公鸡。他好几次想鼓起勇气上前向她道歉,却又犹豫不决。于是他的脚步就越来越漂浮,像随风而走的游魂。
在大街的另一边,一条看不见的小巷里,弗兰肯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