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堆得很厚，昨天下了整整一夜，凌晨终于停住。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明家大宅的大客厅，窗帘拉得很密，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仆人都知道，大少爷不喜欢冬天，尤其不喜欢下雪的冬天。 明夜捏着手里从来不屑一顾的娱乐新闻，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倒不是对小鱼被曝怀孕而有什么想法，只是想起两个月前的爆炸，仍旧心有余悸，他知道，这件事明杰并没有插手太多，而是被明翰翔握得死死地，所以才会变得如此严重，差点要了小鱼的命。 “何叔，有结果了么？” “回少爷，据沈医师说，谈小姐她确实在受伤之前就已经怀孕，孩子的命很大，虽然谈小姐受伤很重，但仍保了下来。纪少爷也一直要求保密这件事，甚至对谈小姐本人也保密。” “那他怎么现在肯告诉你。” “因为他知道那个孩子，并不是纪少爷的，作为一个医者，他希望孩子真正的父亲知道这件事。” 何叔波澜不惊地回答着明夜的问题，仿佛那女子腹中的孩子和明夜八竿子打不着。 “小鱼，她怎么说？” “谈小姐似乎不想把孩子留下来，但纪少爷坚持留下孩子。” “呵……” 好一个糊涂的纪洺丞，他怎么就敢确定自己当时不是权宜之计，赶走小鱼的呢？万一他再把小鱼抢回来，那纪洺丞的绿帽子可戴大了！ “少爷，你看……” “老爸还在辰泽？他什么时候回法国？” “老爷还要停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要等国内的事物安排好再走。” “法国那里空着？” “暂时由董事会的人打理，少爷你不会是想……” 明夜啜了一口杯中的拿铁，因为加了很多糖，把咖啡的苦味盖得和奶茶无几。但，他就是爱喝这样甜的咖啡。 “明杰的身体也已经不能再等，发病的次数已经越来越频繁，老爸也让我先把明杰送去法国。这次，我要把小鱼一起带走。” “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他们的订婚宴还有几天？” 明夜很耐心地问着，小鱼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他可以稍微缓一缓，明杰也不会希望他现在就带走小鱼。 “十天。” 12月20号，圣诞之前，小鱼的生日。 “把话放出去，那个孩子，是我明夜的。” “这……老爷他……” “是我讨老婆，和他无关！” ************************************ 明杰静静地躺在舒适的大床上，这个房间，是他曾经住过的房间，这么些年来，还是一点未变。 头上的顶灯是温暖的橙光，造型极为古朴，散发出浓郁的中世纪气味。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比起色调跳跃或过于简约的装潢，更能够让空气宁静，他的心脏，需要这种沉稳而有力的节奏感。 一夜几乎没有睡着，不知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床的关系，还是因为手边突然不用握枪的关系，好像，压在心脏上最大的石块被撬走了，眼前突然明亮起来，然后不停地播放起曾经的画面，一幕一幕，笑、或哭，成长、受伤，真真假假…… 也许自己真的离开了太久，即使回来，都觉得不再属于这个宅子。 好想快些去法国，去开始新的生活，不管自己还能活多久，离开这里，离开横港，走到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过完最后的时间。 虽然很想抢回小鱼，但……她已经有了哥哥的孩子，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病会恶化地这么快，也许，真的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从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起，一切就都已经注定好了。他从没见过哥哥如此热衷于一个女孩，他只以为会是三分钟的热度，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 他曾经想把她抢过来，因为自己为了哥哥牺牲了很多，但现在他明白，这种事，不是有牺牲就要有回报的，不是他的，就算哥哥肯让，他也留不住。 何况，哥哥怎么肯放手。 “明杰，再过十天我们就去法国。……醒了吗？” 明夜见房间的门没锁，便径直走了进来，却看到明杰还赖在被窝里，以为他还没睡够。坐在床边，他开始凝视起这张和他有些相像的容颜，明杰的眉比自己稍稍尖了些，使得看起来有种魅惑的味道，又遗传了母亲的凤眼，笑容中无不充满的他都难以抵挡的魅力。 看着看着，竟忍不住伸手触了上去，想到这些年来，他的弟弟从来没好好睡过觉，他就觉得自己根本没做哥哥的资格，在外人开来，兄弟二人一见面就是喊打喊杀，但谁又知道他们的心里，何尝不是想冲上去紧紧拥抱呢。 终于熬到了今天，他才可以这般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睡脸，甚至，抚摸。 明夜很动情地想开口说些什么，谁知刚刚酝酿出的感情，却被明杰毫不客气地打开了去，一下子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明杰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要对他毛手毛脚的明夜，一脸的厌恶状。 “哥，想女人去医院找小鱼，哪有对自己弟弟动手的！” “明杰！……你……给我装睡啊~~” 要不是看着明杰带病在身，明夜恨不得立刻把他从床上拽下来，狠狠惩罚一顿。 “别挠我！你刚刚说什么？再过十天去法国？你要把小鱼留下来？” 明杰一边躲开明夜的咸猪手，一边很正经地问着明夜会关注的话题。 果然，明夜的动作缓了下来，明杰立刻反身躲开。 “嗯，再过十天，纪洺丞的订婚宴上，把小鱼抢回来。” “那，小鱼的孩子，当真是你的？” 明杰促狭地笑着，好像是在提醒明夜，万一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小子，皮痒了是吧！难道你希望不是我的？还是，你在谋划着什么？” “哪敢啊哥，和你抢女人的都是不要命的，当然，还有本来就命不长的……哈哈哈……别挠了！你就……会这一招……哈哈……不抢，不和你抢……” “要不是你把小鱼喊来，我们就借不到纪洺丞的力，这一点你还是有功的，我就饶了你~~” “哥你太过分了啊！！知不知道骗人的感觉很糟糕！” 明杰被明夜挠得红了脸，但他们兄弟间确实好久没有亲热了，最近的一次，也已经过了十年有余，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今天又能够躺倒同一张床上互相挠痒，都是一种幸福。 “哥，你知不知道有几次你的兄弟差点把我杀了！下次我一定要讨回来！” 明夜忍住笑，他知道明杰指的是承亚伦，也只有承亚伦，在亲弟弟不再身边的时候，陪着他，做他另一个兄弟。 “好，随你，不过谈曦雁的本是你是知道的~~” “呃……” 得罪谈曦雁的事，他可不能干，因为会伤小鱼的心。 “好了不闹了，马上我要飞一趟比利时，纪家的老祖宗好像有话要和我说，我已经推了很久，这次趁空我得去一趟，你好好呆着，别让人被你吓跑了~~” “别跟关照小媳妇一样，我知道该怎么做……那老贵族找你什么事，不会是要你去抢亲吧！” 明杰的凤眼流出了看好戏的意味，纪家的老太爷，可不是个普通人猜得透的角色，居然会在孙子大婚前找明夜，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 “要果真如此就太好了，我师出有名啊！” “……说实在的，小鱼会愿意跟你走嘛……你上次还说了那么重的话，她都把定情信物退给你了啊！搞不好她现在恨透了你，见都不想见你呢！要不我去替你把她抓回来？” 明夜狠狠瞪了一眼明杰，都是狐狸，还冲他单纯地眨着眼睛，知不知道那双丹凤眼无论怎么装都很诱人，连男人看了都会心动！要不是因为明杰是他弟弟，他立刻把他吃光抹净再掰弯也说不定。 “你那鬼主意还是憋着吧，小鱼见到你更不乐意！别忘了，这场戏里，被我们得罪最多的人就是她，她要是知道了事情的全部，连喊纪洺丞宰了我们都有可能！” “……不会吧，我对她是真心的啊……” “你最好把你的真心藏起来，否则……我会先宰了你！” 明杰没趣地吐了吐舌头，眼中又有些暗了下去，是啊，还是把他的真心藏起来、埋起来，永远都沉睡下去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