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也看到了,我是来叫他起床的。”她耸耸肩,“现在既然川俊哥都醒了,那我们就出去吧。”
川仁眯起眼盯着她,不着痕迹地审视半晌,然后放下心来,和她往楼下走。姚瑞夏像毫不知情一样,用随口问问的语气说:“你们昨天去干什么了?我听藤井先生说,你们好像有参加一个聚会。”
言下之意很明显,她在问这个聚会是为谁举行的。川仁一愣,然后又摸摸鼻子,他怎么这么倒霉,这个问题竟然最后是丢在他怀里了。“嗯……那个,就是……绍扬学长他,他……”
“他怎么样?”
说到这里,正好经过尹二少的房间,忽然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吓了川仁一大跳。定睛一看,发现这个睡眼惺忪的女人相当眼熟。但她也同样瞪大眼看着门外的两人,显然受到的惊吓不小于川仁。
“二哥……”他拉住前面的人,“之筠姐怎么会在你房间?你把她也……带回来干嘛?”这个据说被车撞得惨不忍睹的大姐现在应该在医院里当她的植物人才对吧……
“你就是川仁对不对?你好。”不等姚瑞夏开口,之筠便很自来熟地对川仁笑着说到。虽然一大早一开门就让一个陌生的小帅哥看到自己没有洗漱的邋遢一面是很损形象啦,但没关系,如果很早就认识的话,她这个样子应该被很多熟人看过了。
“咦?之筠姐,你还记得我啊?”她的失忆症好了?川仁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姚瑞夏。
“不是的,是我听瑞瑞提过你。”之筠嘻嘻一笑,转头看姚瑞夏,她也笑了笑,问:“你睡醒了?肚子饿不饿?”
“是有点,那我去洗脸,你们先去吃吧。”她点头,正准备回房,又被川仁叫住。
“之筠姐之筠姐!那个……二哥在你跟前有常常提到我哦?你们回来以前,她有没有说过很想我啊?有没有想我想得都睡不着觉啊?”
她一愣,忍俊不禁。而且还没等到她的回答,姚瑞夏已经托着他的胳膊拉他下楼了。
“走了!你个臭小鬼,问什么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诶,二哥,你放手啦!我个子这么高,你要想挽着我,我没意见,可被你拽着这样弓下腰很难看啦!快放手,放手……”
“哼,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直接揪你耳朵。”
……
20分钟后
四个人,两男两女,一齐坐在餐桌前。尹川俊戴着眼镜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从头到尾他除了笑着对之筠打了声招呼以外,就再没多言。所以没有了跟着尹秋晨出去晨跑的绘柰子,尹川仁就成了餐桌上的话匣子。毕竟二哥的回来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就像约好的,夏之筠和他无论说到哪个冷笑话都能一拍即合,两个天兵把黑色幽默进行到底,让旁边听的姚瑞夏暴汗到无语的程度。
“说到刚才,之筠姐还真是让人吓一跳呢,我记得有一次我在二楼撞见绘柰子,她当时敷着面膜,很恐怖的!那次才叫真的吓人……”
“诶,等一下,”之筠打断他的咂舌。“我突然想起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呢,川仁?”
“啊,什么?”他早忘了。
“就是我开门的时候听到你说韩绍扬啊,他怎么了?”之筠期待地看着他。
哐叮——
餐厅奇怪地静了下来,因为前一秒发生的异响。姚瑞夏看着尹川俊,以及他手中掉落的叉子。
“之筠小姐,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尹川俊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呃?为什么这么说?我的记忆……和他有很大关系吗?”之筠奇怪地问,目光也渐渐认真起来。“是不是有一些事,是我本应该知道的,但是你们没有告诉我?”
没有人回答她,川仁低头摸了摸脑后的头发,姚瑞夏避开她的目光,只有尹川俊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想在深思些什么。
“韩绍扬这个人,是不是跟我很熟?”她继续追问,心里不安起来。
“他当然和你很熟,你知不知道他曾经是你的……”
“他曾经是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尹川俊刚开口,姚瑞夏就急忙堵住他的话,制止的目光中带有一丝祈求。既然已经忘记,那还再告诉她干什么?徒增一个人的痛苦吗?还不如永远不说,让那些事烂在肚子里!
冰冷地抿起唇,尹川俊看看这三双神情各异的眼睛,最后还是落在姚瑞夏的脸上,然后扯掉餐巾擦擦唇瓣。看来,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抱歉,刚才是我激动了点,因为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所以……”
“失陪了。”他站起来,身后的仆人立刻上前帮他穿戴好外套。“已经有一阵子没好好地工作了,总是摧残助理似乎不太人道,今天得去公司恶补了。”
他走出偌大的餐厅,姚瑞夏忍不住出声唤道:“川俊哥……”她曾偷偷想过让之筠见那个人最后一面,不认识不记得也罢,至少也要见一面。但没想到,没想到他没能坚持那么久。
对不起,我似乎……不应该把她带回来。
尹川俊转身朝她笑了笑,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有人说,生活不是林黛玉,忧伤中还可以带着风情万种,所以无论再怎么让人难过的现实都要学会接受,不是吗?我们都一样,其实没什么的。”
“可是……请请,等一下……”之筠挥挥手,瞪大眼看着他施施然离开,头也不回一下。“真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
倏地,她望向旁边正在喝汤的鸵鸟,双眼微眯:“哎,川仁。”
“噗……咳、咳咳,啊那个,有!”他又被吓一跳,心脏的承受能力再次提高0.01pa。于是连忙正经地坐正看着之筠:“什么事?”
“应该我问你吧?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之筠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什么事怎么回事?”
“废话,我怎么知道什么事怎么回事,我问的就是这个什么事是怎么回事。”
“之筠姐,你放过我吧,我什么事也不知道,根本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跳起来,嘴都顾不得擦,扔下餐巾就闪人,“我吃饱了,之筠姐请慢用,如有疑问请向我二哥咨询,再见!”
“哎,不是……川仁,我还没说完,我是想问……喂!回来!”她瞪着第二个人飞也似地逃跑,气得直想跺脚。这这这……这就是尹家的待客之道?她才和他们见面的第一天,第一天诶!这家人是不是除了瑞瑞都没一个正常的……
之筠笑看着在场的最后一个人,唇边甜美的酒窝几乎可以引人犯罪。“呵呵呵呵……瑞瑞,你的兄弟都不肯说,那么由你来告诉我好不好?我和韩绍扬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现在人在哪里?”她要当面找他问个清楚,不然总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
“不要再问了,他只是一个你应该忘记的人而已……再这样没完没了地问下去只会对你有害,相信我,不会骗你的。”姚瑞夏拍拍之筠的肩,语气恳切,而且欲言又止地也走了。但转身的一瞬间,她还是朝没人的方向露出一个虔诚的逃命神情,只差没去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她混过这一关。
“什么?”之筠一头雾水,呆愣片刻终于明白一件事,尹家的人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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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
桌球室里,尹秋晨望着对面的人动了动嘴唇,一脸想笑不笑的样子。“她为什么这么说?干我什么事,怎么把我也骂进去了?”毕竟他也只和夏之筠见过一次面而已。
“谁叫你也姓尹。”川仁丢给他一个枪头粉,用三角架摆好桌球。“不过我之前总觉得,你好像对尹家成见很大的样子,有没有想过改随母姓?”
尹秋晨笑了笑,香槟色的吊灯照不到他垂下去的脸,形成了一片晦暗。“当然有想过,不过我妈不同意诶,不然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叫……云秋晨?”
“听起来很怪。”川仁撇撇嘴,偏过头望着正在射飞镖的人。“你觉得呢,二哥?”
有些意外自己也被拉入评价中,姚瑞夏举在空中的手停了下,然后转了转指间的飞镖:“原来的名字好像好一点。”
“是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川仁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哎不对,扯远了。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到底要不要对之筠姐说实话好吧?她实在有够执着,我都不知道下次她再问起韩学长时我要怎么脱身……”
“是心的记忆吧。所以她会渴望知道和韩绍扬有关的记忆。”轮到川仁了,尹秋晨将球杆立在一边,坐进沙发里。
姚瑞夏的手抖了一下,飞镖射到了靶心的外圈,“心?”
“人的心……很神奇,有的时候大脑都罢工了,但心却可以指挥你下意识地作出某种动作。当然,很多人认为这样的说法没什么科学道理,但我觉得不是,这就像条件反射一样,每个人生来就有的呢。”
他看看她的侧脸,回过头笑了下。“你们都不相信吧,算了,我也觉得这种话没什么可信度。”
“我信,呵呵!”一直在玩wii的绘柰子忽然叫道,怕自己再不出声就会被人遗忘。她从窗边的台阶下露出娇俏的笑脸,满是支持的表情。
“我也信。”难得没有故意唱反调,川仁盯着球案,示意让尹秋晨过来打。“可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二哥,你把之筠姐赶快送回去吧。真不知道你带她回来做什么,万一出点什么事……”
“呸,你瞎说什么?乌鸦嘴。”这人真不会说话。绘柰子抽空从游戏晋级的几秒里抬头,望完伏案打球的尹秋晨后又分心地瞪了他一眼。
“是哦是哦,就你懂得多。可我还是觉得……”川仁忍无可忍地白她一眼,目光再回到桌案上时,球已经所剩无几。他嘟了嘟嘴,这家伙还真不客气……
“难道你看不出她对这片地方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吗?才刚来而已,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回去的,你着急也没用。”尹秋晨直起身,满意地看着最后一颗黑8听话地滚进底洞里。“还是讨论点别的话题如何?别再庸人自扰了。”
姚瑞夏嗤笑了一下,忽略他事不关己的建议。“就算她知道了,谁能肯定她一定会有很激烈的反应?听起来只不过是曾经的未婚夫挂掉了而已,韩绍扬现在于没有记忆的夏之筠而言,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我们都太多虑了。”她没什么表情地来到墙壁跟前把靶子上的飞镖一支一支拔下,放到一边,然后越过打桌球的两人朝房门的方向走去。
“诶……二哥,你干嘛去?”她生气了?川仁叫住她。
“去找之筠。”
姚瑞夏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表示出自己的不在意。没想到刚一出桌球室,就透过窗户看到她要找的人,之筠正在楼下较远的草坪上和她家大狗打招呼,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气,竟然还时不时地冲狗狗扮鬼脸。
她忍不住牵起嘴角,快步下了楼,走出房子。然后叫司机把车开出来,她向草坪走去:“之筠,你在做什么?”
“在和Stitch打招呼啊。”她抬起头,笑眯眯地回答。然后低下头挠了挠狗狗的下巴。“你看它懒洋洋的样子,还真是只天生会享受的狗呢,呵呵……”
“走吧。”姚瑞夏拉起她的胳膊,走出草坪。
“走?去哪儿?”之筠有些跟不上她的大步子,只好急急地小跑着。
“带你四处逛逛啊,你不是说想了解了解这里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当向导。”她们很快便来到大门口,银亮的轿车已经停在那里等候,之筠靠在车边微微喘了口气,姚瑞夏就把她塞进了车里。
“耶?瑞瑞,你很奇怪诶……”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吗?”坐在驾驶座上的姚瑞夏只是透过后视镜朝她笑了笑,不以为然。“就当我心血来潮好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真是……我连衣服都没换呢,好歹也要跟我提前吱一声呀!”她嘟嘟嘴,娇嗔地瞪了瞪前座的人。
姚瑞夏突然抬眸,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去台球室找我?你应该和我们呆在一起。”
车子驶上公路。
阳光下,别墅群的红瓦白墙和路边带有象征性的植物被冬末的雪水洗过,像新的一样。之筠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有些眼晕,她闭起眼搔搔额角。
“呃……那个,我跟你的兄弟们都不怎么熟……可能是因为失忆了吧,所以生疏了,我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不过,你大哥和小弟还好啦,但那个日本女生和那个什么晨的,我根本就不认识,和他们说话我有一点点别扭。”
瑞瑞的事夏之筠是多少知道点的,因为那个淡漠疏离的男生的存在,让瑞瑞的立场变得尴尬而危险,所以她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
“你从前是很爱跟人交流和相处的。”姚瑞夏略过她话中的含义,淡淡地点出这个发现。本来只是抬眼想看看后座的之筠有什么表情,却不经意地看到镜子里有辆可疑的白色面包车一直跟在后面,接着还有束不寻常的白光飞速闪过。于是她的眼眸顿时凝结起来。
可恶!这是哪家报社?没想到她回来的消息竟走得这么快……
“我现在……其实也挺喜欢和人相处的啊,又没有怎么变。”之筠还在嘀咕着什么,想要申辩,但被姚瑞夏打断。
“坐好了之筠,你安全带有系紧吗?”
“嗯?”她迟钝地点了下头,立刻感觉到车子飞一般地奔了出去,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穿梭,她惯性地后仰,并控制不住地左右摇晃。
“啊啊啊啊——慢慢、点啦!以为自己在拍《疯狂的士》还是《生死时速》啊?快快停车,要不慢下来!再这样的话我迟早会死翘翘的!——不是吓死就是撞死!还有,你就不担心会有警察找上门吗?超速,严重地超速啦你!”
“安静点小姐!”前座的驾驶者好笑地斥道,目光仍紧盯后面的情况,冷冷笑了下,想跟我?你们还不够格。
手中的方向盘一转,在前后没有车辆靠近的时候,银色宝马出其不意地从大路上转入右边另一条宽阔的路,超过100码的时速再加上一记漂亮但危险的甩尾,车身又一次灵巧地打进到车道里,嘲讽的是刚巧和绿化带那边的白色面包车正面错过,留给那辆车里的人一脸措手不及的惊愕。姚瑞夏得意地笑笑,心里大呼过瘾,踩油门的右脚仍然没有放松向下的力道。
“瑞,瑞……姚瑞夏,我要跟你绝交!你要想去见爱因斯坦我没意见可别带着我啊我还年轻着呢拜托让我多活几年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才刚从上帝那里走过一遭吗别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啊记不记得有句广告语说生命没有TakeTwo的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知不知道啊你!”
她上辈子肯定是哑巴,不然不会选在这种时候还拼命地说话,恨不得把前世今生会用到的力气、口水及音量都耗完。姚瑞夏一路忍受着她对自己耳朵的荼毒,用尽可能快的速度甩掉跟踪他们的人,随即便开进一个地下停车场。
终于倒好车,停下的瞬间车座上的两人都向前俯了俯身子。停顿一下,姚瑞夏回头看向夏之筠。
“你还OK吗?”
之筠瞪她,“当然一点也不OK!”真是的,干吗突然开那么快?逃命吗?
“很好。”她笑着拍拍方向盘。问,“现在头晕不晕?”
之筠愣了下,“……有点。”
“胃难不难受?”
“……有点。”
“你想不想吐?”
“……有、有点。”
车里沉静了几秒钟,姚瑞夏打开中控锁,后座的人苍白着脸冲了出去——呜呕!
……
咖啡馆——
“感觉好点了吧?”
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姚瑞夏和之筠坐在低调雅致的包厢里继续大眼瞪小眼。前者是漠视,后者是怒视。
“就算是记者跟拍,也没必要这么玩命的开啊!我可不想再在医院里度过平安夜和耶诞节了……”之筠愤愤地鼓着腮帮,然后愤愤地咬了一口焦糖布丁。这是她刚刚补要的。
“知道知道,我自有分寸,绝不会出事。再者就算送死,在下也不会把夏大小姐带上的,放心吧,你的命长着呢。”姚瑞夏不经心地安抚道,眼皮向上翻翘。
真是失忆连胆子也一块失掉了,曾经把过山车蹦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竟被这样一个毫不惊险的速度吓得呕吐,真是受不了。
“喂喂,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在之筠的认知里,命长的就只有乌龟。
姚瑞夏不置可否地一笑,“想太多了吧你。”
之筠闻言,也只是佯怒地皱皱鼻子,低下头继续解决甜美的食物。姚瑞夏笑看着她生动的面部表情,静静地搅动咖啡杯里的小勺,不再说话。以前也有过这样,她们谈一谈某个事物或人物,然后默契地停下,一起沉默。印象里,还没有因为过什么话题从各抒己见到据理力争,然后吵得吐沫横飞甚至歇斯底里,让形象尽失。虽说那样吵吵闹闹的友情比较丰富和坚实一点,可确实不适合用在她和之筠之间。之筠在豪门下长大,却懂得谦逊,懂得进退,懂得宽容,懂得体谅,懂得分清应做的和不应做的事,至少失忆前的她有着千金淑女的气质和仪态,现在不过是在保留善良心底的基础上行为举止变得孩子气了些。
所以,夏之筠几近完美的一生,就因为一个人和一场意外产生了小小的瑕疵,让姚瑞夏不由地替她感到不平和惋惜。这本该是个多么幸福的女孩子啊。
“……那个,瑞瑞,你相信梦境吗?”夏之筠用右手支着下巴,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怎么说?”姚瑞夏暗自还是有些叹惋。如果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单纯而平静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韩绍扬的出现,多好。
“就是……一个很真实的梦,像游戏里3D感极强的世界。让我每每想起,都会有种那是现实的错觉……”她皱着眉叙述,不晓得听的人能听懂多少。不过既然是聊天,那么就要顺着一个新起的话题一直说到参与者都说不下去为止,毕竟这个疑惑在她心中已经存在了好久。
“有时候现实与梦境是相反的。”姚瑞夏听到这里只能得出这个很多人都认同的结论。
“是这样吗?”之筠又皱了皱眉,“我在医院昏迷的那段时间……好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旅行。”
姚瑞夏陡地抬眼直视她,眼底有些不明所以。于是她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嗯,应该算是旅行吧……总之,我梦见我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徒步走了很久,现在想来或许是去了南极还是北极哪里的,还适逢极夜的时候……呵呵,不管是什么啦,我就是那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都走得很累、很想哭……”
语气奇怪地低落下来,之筠盯着桌上还剩几口的布丁,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露出“皮皮挫”的样子,这使得姚瑞夏更加沉默。
“一开始也觉得莫名其妙啦,身边什么人也没有,我都害怕得要死,觉得就算有个鬼还是狸猫什么的来陪陪我也行啊,别让我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就好。尽管那样想,但我还是不敢慢下脚步,一直一直努力地向前走,我不知道我会走到哪里,我只是想那样走,就算再疲倦、再茫然,还是要走……
还好,后来我遇见一个人——我敢肯定是我很熟悉的人——但当时的我记不起他是谁。那是一个……个子比我高出很多的男生,模糊地能看出来,他清瘦而俊秀,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虽然面色微微苍白,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却带着温暖的光芒,让人第一眼见了就很有安全感……”
之筠说到这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神情中有着不自知的恋慕,但下一秒,那种倾泻出的情感就被飘渺的伤感所染。“他对我说,快离开这里,有很多人在等我回家,不可以就这样任性地走掉,他说他不想再见到我,但他又说他会等我,说他会在未来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欢迎我再次来找他……”
“之筠,”姚瑞夏打断她,伸过手握住她的。“这个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夏之筠闻言又呵呵一笑,恢复常态。“都说是梦境了,虽然真实得有些可怕,但毕竟不是现实,我之前不和你说是觉得这个无关紧要。所以呢,现在只是随便聊聊,你可别当真哦。”
姚瑞夏点点头,浅抿了一口咖啡。
“不过话说回来,我梦里见过的那个少年,倒是和韩绍扬很相似呢……”之筠喃喃自语,其实她也几度怀疑他们是否就是同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第一次在照片上见到那个陌生面孔的瞬间,心头便有股强烈的熟悉感和疼痛感袭来,让她呼吸一窒。
“但无论怎么说,我都感谢这个存在或不存在的人,要不是他的劝说,我恐怕到现在也不会醒来。”
姚瑞夏顿住手头的动作,脸上毫无变化的五官忽地纠结了一下,随即隐匿过去。这一刻,她是无神论者,她才不要相信这世上真存在什么通灵的事情,是之筠的意志力够坚强,自己救了自己,跟别的因素无关。
是的,跟别的无关……
“唉,不知道那位叫韩绍扬的仁兄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真的好想见识见识这个人。”之筠忽然话锋一转,微微挺直了身子,把布丁彻底地吃干抹净。
“为什么单单是他?”姚瑞夏看着她大快朵颐地模样,眼里浮起担忧的火苗。她早该知道,之筠这般聪颖的人,怎会真察觉不出来周围人对有关于韩绍扬的事的遮遮掩掩?其实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她事情的原本,可能会比现在好一点。至少她不会变得对韩绍扬这么感兴趣。
“不知道诶,”之筠摇摇头,一副她也很苦恼的样子。“就是凭感觉吧。第一次见到他的照片时,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就是他了。那么肯定,那么果断,好像我非他不可了……对了!他,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她说到最后忽然惊叫着坐直了身子,似乎才想到这么关键的问题。
姚瑞夏抖了抖嘴角,“你的企图心还真明显。”从好奇到喜欢,她的芳心动得可真快。韩绍扬对她来说可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不管了,就算有我也不在乎,大不了公平竞争呗。”之筠再一次自言自语,“听过一期一会么?很多人很多事,如果错过一次,就不会再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而且,人的生和死比起来,是那么地短暂,所以活着的时候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免得到时候后悔。”
姚瑞夏有种想把口中的咖啡吐出来的欲望,“想做的事?难道你想倒追他?”
“有何不可?不过人都不在这里,想追也没条件啊……”她笑,目光又转到姚瑞夏身上。“你呢?有没有过特别想做的事或特别喜欢的人?有的时候总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你了,可是下一刻又会发现瑞瑞心底还藏着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呢。”
她一愣,低下头。“我没什么秘密。”
“那快说,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初恋总有过吧?你努力争取过吗?”之筠用手摇了摇她,催促道。
“呃,没有。”姚瑞夏汗颜,怎么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没有?”之筠怀疑地挑挑眉,却也不再追问。“好啦,不管怎么样,反正我自己是一直这样认为的。我啊,只要碰到有感觉的人,就会去好好把握,管他怎么看我,先表明自己的心意再说,你接受最好,不接受我缠到你接受,实在勉强不了的话,我就干脆地叫你滚蛋,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幸福确实要靠自己争取,站在原地等待的话,最终只会与空气为伍,什么也得不到。”
没想到脑袋空空的夏小鬼也能说出这种有点水平的哲理,姚瑞夏又是一愣。“其实……”
“什么?”
其实我刚所说的没有是指我没有争取过。她咧唇,觉得那是多余的解释,于是摇头:“没什么。你缓过来了吧?我带你去逛街。”
不再多说,她们起身出了包厢,去柜台结过账,然后徐步走向停车场。直到在车前站定,姚瑞夏才拧起了眉。她瞪着雨刷下夹的几张罚单,有些不敢置信。兰樱市里竟会有不知道尹二少的车的交警,新来的吗?
之筠也看到了让瑞瑞拉长脸的东西,于是很慢很慢地哈哈了两声,凉凉地道:“活该。早叫你别开那么快……”偏不听。
她瞥了她一眼,自负一笑:“不开了不就行了?Outofsight,outofmind.”
“那我们怎么……”怎么逛遍这么大的城市?
姚瑞夏欣然道:“用走的啊。”
之筠愣住,脑袋开始一阵眩晕。妈呀,她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瑞瑞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