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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以上的这些内容,我也在下面开始着手搜集查阅与之有关的资料,但是,目前可以治愈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就是……”话筒那头的人突然顿住,听起来有些犹豫。 “骨髓移植?”尹川野接完他未说完的话,换了一个姿势靠在转椅上。 “没错,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尹川野翻了翻牛皮纸袋子中的的资料,手指悄然捏紧。“这些我都有看到,你不用多做解释。对了,找到骨髓匹配的捐献者了吗?” SG的内线忽然受到干扰,那边的人沉默良久,然后才说:“二少,我很抱歉。” “算了,错又不在你,不必道歉。继续注意他的情况,有什么事要立即通知我。” “是。” 她收起电话,面无表情的掩饰下其实是不安的心在颤抖。看看被揉皱的病情简历,她已没有勇气再看下去,扬手一甩,连同文件袋一起被扔到桌案的后面。 急性白血病…… 那是不是就是说,他得的……是绝症?尹川野抱住头,任由疼痛在里面撕心裂肺。什么叫治愈的可能性还很渺茫?什么叫存活期最多超不过半年?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为什么? 她倏地仰过头,狠狠地将脊背靠向椅子,苍白的脸上隐隐抽搐。从小到大,她身边就只有这么几个好朋友,为什么现在他们一个一个都要离她而去?呵,老天真的很会开玩笑,真的很会…… 那么现在,我们让时间倒流,回到那个,那个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已经开始接受风霜雪雨的季节,看看那段有笑有泪的回忆是如何滋润一片干涸的心灵—— 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一个小女孩漫步在雪窖冰天的世界里,她看起来瘦小而孱弱,顶着凛冽的寒风在雪地上前行,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病服,给人感觉仿佛一阵风吹来她就会昏倒。 然而,事实上……她确实昏倒了。 可是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浑身已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她要回家,她要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家,她知道一定是她太爱躲猫猫了,总是调皮地不让家人找到,所以她现在遭报应了,爸爸妈妈都不要她了,姐姐也不会再给她吃糖糖了……可是她现在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她会乖乖的,她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她也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偷偷吐掉青椒或者牛奶了,她更不会把蓬蓬裙上的小蝴蝶揪下来了…… “姐姐,你在哪儿啊?瑞瑞会听话,瑞瑞会乖乖的,你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瑞瑞真的好害怕……”女孩蜷缩着身子,彻骨的朔风一次又一次向她袭来,不足御寒的衣衫让她在风雪里瑟瑟发抖。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女孩渐渐感觉到温暖,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模糊的视线里是两个小小的头颅。 “吖!”她微惊,急急忙忙坐起来。环顾四周,她才发现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所以不难猜出,她不是被好人救了就是被坏人抓来当什么肉票之类的了。 “你叫什么?一惊一乍的……”一个少年的声音,不满中带着一丝稚气。 “绍扬,你别这样,会吓到她的。”如此轻柔的音调,不用说,一定是属于一个女孩子的。随后,那个声音向她转来,变得更加温柔:“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循声抬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这个大姐姐。她长得好漂亮,像自己的姐姐一样呢。小女孩在心里暗想,然后迟疑地答道:“瑞瑞,我叫瑞瑞。” “哦,瑞瑞啊,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夏之筠,你可以叫我之筠姐姐。那个,瑞瑞……你可不可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在一旁站了很久的少年打断。 “喂,小孩儿,你逗我们玩啊?说你的全名!”他掀掉头上的鸭舌帽,很没耐心地吼出声。“还有你的年龄、电话、所在学校、家庭住址,统统都报上来!” 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瑟缩了下身子。站在她旁边的夏之筠霎时把脸拉的好长,扭头就吼回去:“韩绍扬!你干什么?我说了这样会吓到她的,你插什么嘴!” “我!……”男生想骂又不舍得,于是悻悻然地偏过头,英俊的脸上虽未脱稚气,但此刻也像个小大人一般双手环胸外加一脸的阴沉。 “呵呵,瑞瑞不要害怕,这个大哥哥就是这么凶,可是他绝对没有恶意的。”夏之筠笑着在她旁边坐下来,并极具亲和力地揽过她的肩。“对了,我刚刚想问你,你们家住哪里?” “家……”她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家这种名词,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不曾拥有过了。一想到这,她又伤心起来,酸涩的眼泪止不住地直往外流,因为一时忘乎了周围的一切,她抱着这个和姐姐一样和蔼可亲的女生大哭起来。 “喂喂喂!臭小子你干什么呢?不要借机吃我女朋友的豆腐!”那个叫绍扬的男生见此情形如突然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蹦过来拉开她们俩,臭臭的脸上写满了醋意。 “绍扬,她只是一个孩子,况且她还是个……”夏之筠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人像阵风似的旋离了座位,等她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绍扬的怀抱。 “你个死小孩,早知道就不应该救你!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想以可怜的外表来博取美女的同情心吗?告诉你,这招太老套了,早在八百年前我就试过了,没用!还有啊,刚刚我要是不拦着,你下一步还打算干嘛?嗯?说啊!”气死他了,本来一大早想给女朋友制造一个浪漫的晨跑之旅,途中却意外地捡来这么一小乞丐,穿着病号服不说,人又瘦了吧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之筠把这家伙背回家,现在他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他这个正牌男友的地位,好不容易打退那么多情敌他可不能让这小屁孩最后坐享渔翁之利,不行,得尽快赶走他! 韩绍扬就这样越想越气,似是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他一声大过一声,每吼一句女孩缩一下脖子,他再吼女孩再缩。可是……问题是……他说的东西,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够了!韩绍扬你再凶她我就和你分手!” 夏之筠最后一声大喊,止住了他所有要说的话。静谧的空间,有一种压抑死人的暖流。女孩没敢说话,只是瞪着明亮的水眸在他们之间来回循望。他们……好像因为她在吵架。 “你为了他……”韩绍扬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指指床上的人。“要跟我……分手?一个,一个30分钟前捡回家而且还来路不明的小子,就因为我凶他你竟然提出分手?和一个与你相处这么久的男朋友提出分手?!”他的每一个责问都像是在指控,幽怨地指出她的荒唐和绝情。 “没错,你莫名其妙地凶她就是你的不对,如果你并不为此感到歉疚,那么你也不配做我的什么。而且,”夏之筠笑眯眯地瞪着他,然后亲密地挽起小女孩的手,“我还要认她当我的妹妹。” “什么?夏之筠,你疯了是不是?!”韩绍扬大怒,不敢相信他眼前的这个倔强的女人真的是那个曾经让他日思夜想的完美女神。 “好!很好!我们到此为止,再见。”他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摔门而去。为她的无理取闹,也为他们这像小孩子一般的争吵。可天晓得,夏之筠这边无波无澜地表情下是多么地后悔,她抖着渐渐发凉的双手,掩面哭泣。 她也不想啊,可是那种情况下她如果不那样说,他怎么可能停止对瑞瑞的吼骂?一点涵养都没有,跟个抢不到糖果的小孩子有什么分别? “之筠姐姐……”瑞瑞有些愧疚地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应怎么说。 而就在这时,刚刚那个愤然离去的呆瓜这才明白什么,急急地又跑回来。他旋风一样来到错愕的之筠面前,看着她那让人心疼的泪颜,然后却扭头指着瑞瑞大声吼道—— “你是女的?” ………… 呵呵,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因为那一次是他们之间最为严峻的争吵,所以后来感情反而比原来更好了。 尹川野仰面躺过来,闭上眼睛慢慢地回想他们三个人自那之后在一起笑闹玩乐的时光,真的是既单纯又快乐。可是为什么…… 她蓦地睁开双眸,向来冷漠的瞳仁里现在却溢满悲伤。为什么他会……会得那种病?难道真的是命中注定要如此? 唉……尹川野轻叹一口气,慢慢地陷入沉思。那么之前他对之筠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也就不难解释了,生离好过死别,这个道理谁都懂,他只是为了让之筠离开他。 呵呵,怎么忘了,韩绍扬可是一直很疼之筠的啊,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突然那样没有缘由地要解除婚约? 尹川野按住太阳穴,努力忍住鼻子里涌上来的酸意,慢慢平复心情。但似乎偏偏和她过不去一般,在这种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突然从楼下传来两声尖叫,凄厉又有些搞笑。她垂垂头,无力地起身走出房间,打算一探究竟,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和谁又在家里鸡飞狗跳了。 —— “啊~~~”川仁大叫,被突然冒出来的白面女鬼吓了一大跳。 “啊~~~”绘柰子也大叫,被面前这个莫名其妙地撞过来又莫名其妙地大叫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你鬼叫什么啊?!”绘柰子拍着胸口压了压惊,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然后扶住脸上的面膜,以免裂开。 “那你又鬼叫什么?!”气死人了,被吓到的人是他好不好?川仁也白她一眼,喘着粗气使劲拍胸口。“没事把脸弄那么白干什么?装贞子啊?长成那样还嫌不够,要跑出来吓死几个人你才甘心是不是?也不怕被环保大队抓去整整容……” “去你的,我告诉你尹川仁,嫉妒我比你好看你就直说,别一天到晚在这对我大呼小叫,你以为你是谁啊?再说了,本小姐天生丽质,天资聪慧,是你这种人永远也企及不了的,想引起我的注意你就趁早一边凉快去,跟我吵架,你还至少得修炼八百年呢!”绘柰子瞪大杏眸,冒着面膜会掉落的危险相唇反讥,一副好不示弱的样子。 “得了吧,别笑死人了,你要真是天生丽质还会做什么鬼美容?” “我、我做不做美容关你什么事?这叫保养,保养!不懂你就悄悄的,少在这咋呼,不服气你也去做啊!” 果然三句话不对盘,又是一场战役。尹川野从三楼下来,在那个唯美的黄昏时刻,看到一对俊男美女站在楼梯口处吵得难舍难分,如果可以,她希望其实他们俩之间正在进行的谈话是这样—— “你喜欢她,对不对?” “你要我说几遍?那是一场误会,误会!我跟她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看见的是你抱住了她?你在给她拭眼泪?你在……吻她?!” “我?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你听我解释,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够了够了!我不听我不听!” …… 嘿嘿,至少这样才对劲一点,因为如果不听他们正在吵什么,尹川野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对闹了别扭的情侣。而且那感觉……不是一般的像啊。她无声地笑笑,转身从另一个楼梯离开。 而这边,某某人和某某人还正在热火朝天的斗嘴中…… “你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绘柰子一手叉着腰,一手托着面膜,她其实想说的是,尹川仁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吵架。 “彼此彼此,我还想问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呢,这么得理不饶人!”川仁揉揉发涩的喉咙,他发誓自己从来没和哪个人说话说到这么吃力的份上,绘柰子就是这么有本事能给他创造极限。 “你……”绘柰子还想说什么,突然惊觉下巴上的一块面膜掉了下来,她因为一直用手捂着所以刚好接住,这也就在提醒她,她的话太多了,如果嘴巴仍旧动个不停,恐怕会导致脸部所有抹面膜的地方都四分五裂。 “我好女不跟恶男斗,你个沙文猪,没事就滚一边凉快去!本小姐今天没空陪你过家家。”她僵硬着嘴角一口气说完最后的总结——当然还是骂他的。然后在尹川仁反击之前,折身走回理疗室。 这一场,绘柰子微微占了上风。 “什么?谁在扮家家酒……”川仁大叫,但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向三楼,空荡荡的一片让他更加气急败坏:“该死的荒木绘柰,光顾着和你吵架都让我忘了正事!” 可恶,他刚才明明有看见二哥站在那里的啊,怎么又不见了?嗯……讨厌啦,都是那个死女人!!! 医院 晌午,秋阳杲杲。枝头青中泛黄的叶子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装点这一片寂静萧条的世界。 “不要。” 第26次,坚定而又无情的拒绝声再次响起,引来的,同样是第26次惨绝人寰的哀嚎。 “啊呦……为什么不可以?就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啦!你通融一下嘛,好歹看在我是你老公的份上……”哀嚎地声音更加微弱,妄图以博取同情。可是听者还是毫不犹豫毫不怜惜地回以最开始便说的那两个字—— “不要。”楚晶晶再一次不厌其烦地摇摇头,然后摸摸爱狗的头,将手中的年糕递到它嘴边。 果然……试多少遍还是无功而返。 韩绍扬皱起俊脸,有气无力地斜靠在轮椅上。他恨恨地看着楚晶晶怀中的丢丢,睁着可爱无辜的大眼,用黑色的小鼻鼻嗅着他的最爱,然后……鸟都不鸟地扭动着它那精瘦黝黑的小屁屁,钻出主人的怀抱跑下地去一边撒欢了。 真是……韩绍扬敢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欠扁的狗!那好歹是他最爱吃的食物哎,怎么到丢丢这里就活像是‘狗不理’? “哈哈,绍扬,丢丢都不吃的东西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呢?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品味诶……”楚晶晶忍了半天终于说出除了‘不要’以外的其他话语,但一张口却是嘲笑。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医生说过他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所以这个辣炒年糕,自然是禁忌食品名单中的首位。 “要你管?难道你没听说过中国有句古语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吗?”没好气地扔过去二个白眼,韩绍扬继续蜷在宽大的枕头里装虚弱。 楚晶晶笑着抬头问道:“那是古语么?” “重点不是这个!”他纠正,然后更加没气质地仰面睡过去。 “那是哪个?” “唉……晶晶,我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你就不能成人之美一下吗?以后就没机会了呢……”韩绍扬小声地嘀咕着,虽然明知道她最忌讳听到这种话,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呸呸呸!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楚晶晶一听此言,立刻扔掉手中的食物,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她目光坚定,却也同样隐藏着不安。“什么叫以后就没机会了?我们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就放弃的,对不对?嗯?……” 她抿着唇问道,眼圈又一次不争气地开始发红。她要他好好的,永远好好的…… 很奇怪,有时越是清楚的事情,就越不想承认。千方百计地去忽略、去漠视,以为这样就能熬过去。没错,躲避现实可以当暂时的止痛药,可是药效过了,又会疼到几乎昏厥。有什么用呢? 微微的风偷偷潜进明净的病房,白色窗帘在静默的空间一下又一下飘起,窗外的天空蓝得好不明朗。 韩绍扬笑笑,苍然的眼角荡出一抹了然的悲哀。“好啊,我不会那么早就翘脚的,到时候我还要和之筠一起天荒地老、一起天长地久、一起天涯海角,接着还会儿孙满堂……”他一脸认真地说着那些不可能的梦,接着却语气一转,再次可怜兮兮地道:“而且我还没,吃到年糕啊。” 楚晶晶一愣,随即笑起来,说了一大圈原来还是为了吃那种东西啊……她揉揉眼睛,水眸充满深情地望着韩绍扬,却还是那个回答:“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哦天,真够铁石心肠……韩绍扬挫败地垂下头,但他突然浑身一僵,接着急急抬起头来,对她说:“我要吃蒜苗肉包子!这个总可以吧?” “呃……这个可以是可以……”楚晶晶有点吞吐,“可是很远呢,从这到那家正宗的华记包子店一个来回要40多分钟诶……” “啊呀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要吃要吃嘛……你坐车去啦,20分钟就OK,我现在真的很想吃,晶晶,做回好人啦……”他单手支着下巴,捂着口鼻用闷闷的声音继续加强攻势,使得被‘撸’的人很快就受不了了—— “好啦好啦,我去,不过你要……” “乖乖的!我知道我知道。”韩绍扬接下她的话,像个小孩子一样竖起三根指头对天起誓。“我一定会的。” “……” 于是乎,就这样,楚晶晶,也就是他的未婚妻,像个妈妈一样十分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去买那个他其实最讨厌吃的蒜苗肉包子。 可能是时间卡得比较到位,所以很巧的就在楚晶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韩绍扬一直捂着嘴部的手才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殷红血液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流出,仿佛想聚成小溪河流一般,汩汩涌出,感觉恨不得要抽空他体内的一切。 真好看,花瓣一样,在洁白的床被上染红了一片,随着红色的蔓延,这种火样的妖艳显得那样刺目。 怎么办,他好像坚持不到、不到今年冬天下的那第一场雪了呢…… 韩绍扬喘着粗气,环胸抱住浑身发热的自己,极力压抑呼之欲出的呐喊。胸骨的疼痛让他没法直起身来,但最难受的感觉,还是脑袋里那种无法名状的眩晕。 其实他挺坚强,至少能忍到身边的人都走了以后再呈现这般难以忍受的痛苦。对,这样做还可以让别人少为他担心一点,原来……原来他还不是那么没用嘛…… 他努力挤出微笑,一边在心里自嘲一边空出一只手去抽床边柜子上的纸巾,可是一不小心将纸巾盒打落到地下,这下子要想得到纸巾就更困难了。 韩绍扬愣了下,然后气恼地皱起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就够那什么了,结果还那么那什么!韩绍扬嘀咕着弯下腰,试图以“爬”的方式来取到他想要的东西。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一股熟悉的味道,在他还未够到地面之际先一步拾起纸巾盒,然后递给他。韩绍扬一怔,没有抬头便已猜到了来者是谁。 “为什么不说?” 韩绍扬仰首,抽出大把的纸掩住鼻口,手指间的血渍来回磨蹭到脸上,显得狰狞又可笑。 房间里,轻而薄的窗纱依旧在属于它的那片天地舞蹈,无奈随着风起风落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应有的束缚。两个人之间,就这样静默了几秒。 “说话啊,我问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尹川野扬手把纸巾盒摔出去,愤懑的响声像是在回应对施暴者的不满。 韩绍扬又是一怔,仰起脸正视她。“我还没擦完呢,你扔掉它是要我拿你的领带来止血吗?” 尹川野闭了闭眼,竭力调整心中的情绪起伏,但下一刻她还是爆发了一般握住韩绍扬的双肩使劲摇晃。“混蛋!得了这种病为什么不说?你当朋友都是用来做摆设的吗?还有,为什么要那样对她?你以为这样做就是对她最好吗?你以为这样做她就会好过吗?你这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她死死地盯着韩绍扬那张苍白的脸孔,几个月前曾被她揍过的嘴角仍挂着淡淡的淤青,这似乎是一个警告,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那是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 为什么订婚宴上没有察觉没有发现呢?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或许现在就不会……尹川野努力逼回快要决堤的泪水,复杂的眼神中饱含着太多太多的歉意和难过。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诶,原来纸真的是保不住火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韩绍扬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脸上的血,然后又开始他那风马牛不相及地闲扯。 可是听者却没有一丝想笑的痕迹,仍旧紧绷着五官凝视着他。韩绍扬认命地揉揉头,本来就够晕的了,刚才被尹川野这么一摇,他是晕上加晕,却还能说出那么……的话,真是佩服自己。 “好吧,你刚问了那么多问题,我现在得一一回答,对了,刚才第一个你说的是什么来着?”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几只白鸽拍打着翅膀在蓝色天空中掠过,渐渐聚成白点,消失不见。 生命多好,可是美好的东西却总那么脆弱。 “为什么不说呢,因为我害怕你告诉之筠。试想,我得病的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她还会离开我吗?虽然生离和死别都不是完美结局,但至少不能让自己爱的人太过痛苦,对不对?所以……我就选择了前者。” 鼻中的血不知何时已慢慢止住,韩绍扬回过头,咧着苍白的唇,冲尹川野惨然一笑。 “可是……”她还想问什么,但却又觉得无从问起。 “但老实说,我是不想让她看见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不想在最后的最后,给她留下的印象是这样一个我,瑞瑞,你懂吗?呵呵……我不是伟人,我没有多么伟大的爱,我其实是有私心的。”韩绍扬望着她,黯淡的眼眸里闪过的真真切切的疼却是如此坦然。 “什么时候知道的?”尹川野轻声问,略微沙哑的嗓音有一些发颤。 “什么?”他一时没听明白,眨了眨眼才想起什么。“你说我的病?大概半年前吧,一开始只是在刷牙的时候总是有牙龈出血的状况,后来就经常流鼻血,我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做检查。结果最后还是发现……我活不久了。” 末了他摸摸鼻梁,眼睛不断地一闭一合。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特别容易困呢,甚至有时候一睡就是好几天。 “混蛋……”尹川野冷冷骂出口,叫已有睡意的人又睁大双眼。 “什么?呵,我是挺混的,被你叫了那么多年,最后真变成混蛋了。”他把擦完血迹的纸巾扔进床边的垃圾桶,然后重重地躺回床上,头部又是一阵眩晕。奇怪,现在好想睡哦,真的好想…… “你怎么可是说的这么轻松?你死了之筠该怎么办?该死的臭小子……你叫她,怎么办……”尹川野不断地问着,声音却轻得那么悲伤,好似易碎的水晶娃娃。“为什么要那样伤害她?为什么要选择那么伤人的方式来与她断绝关系呢?你真的很混蛋……” 韩绍扬听后淡淡地笑了起来,他半眯着眼,缓缓道:“你以为,我喜欢那样吗?我不对她说我爱上别人了,不对她说我已经对她没感觉了,她会放弃吗?我啊……太了解夏之筠这个女人了,什么事一旦认定了就很难再回头。所以我为了让她相信骗局我装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我、我看着她那么受伤的神情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吗……” 他的语速渐渐变慢,苍白如纸的俊颜平静得好像死去了一般,但均匀的呼吸又让人明白那只不过是错觉。就这样,安详,静谧,似是沉入了梦中。 尹川野没有再说话,她抬起头看着他的床柜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瓶罐,没由来的一阵心痛。他要靠吃这么多的药,才能维持到现在。就像,就像她小时候一样……那么痛苦的折磨,却还要为了在乎的人,一直努力撑着、笑着…… 她闭上眼,孩提时代的阴影,那些模糊影像,默片一般不断重放,却又支离破碎,无法接连,无法拼凑。 原来,没有莎翁的天分,谁都没有那个改写结局的能力。韩绍扬,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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