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这这这这……”房间里的某人因为某件令他吃惊的事而有些卷不起舌头，这叫听的人也跟着结巴起来。 “你你你你你……慢点说。” 他知道绘柰子是故意的。尹川仁扭头瞪她一眼，后者则一点都不吃亏地立马瞪回来，我就是故意的，你咬我？ “二哥怎么又和那家伙回来了？下午那阵明明是坐着大哥的车去的啊！奇怪……”吵不过，他选择转移注意力。 “尹川仁，‘那家伙’是谁？川野哥哥吗？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你叫的二哥到底是谁了诶。”绘柰子眨眨眼睛，明知故问。 “你……” “我怎么了？” “我跟你没共同语言。”川仁别过头，噔噔噔地跑下了楼。绘柰子则留在二楼看着已经进门的两个人，泛着蓝光的瞳眸透出淡淡的疑惑。 他们俩，似乎有点奇怪啊。 像是感应到她投下来的目光，尹秋晨突然抬头，冲绘柰子淡淡一笑，唇角微扬的无害之举却同样地蛊惑人心。她的俏脸霎时变得通红，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又是这种感觉，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有过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怎么回事？绘柰子避开目光，他……不但奇怪，而且有点危险。以后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的好…… “真的吗？”—— 当尹秋晨简要地叙述完事情经过后，绘柰子已将之前对他的警惕完全抛掷脑后，反而一脸兴奋地紧盯他的俊脸继续追问。 “好刺激哦，像拍电影一样！接着呢接着呢，你们翻过墙之后他们又差点发现你和川野哥哥对不对？你们是怎么躲过去的？” “呃……”他歪歪嘴角，总不能把接吻的事也说出来吧……“你还真以为是拍电视啊？接着我们就坐着计程车回来了。” “哈？就这样？” “就这样。” “没意思。”绘柰子嘟嘟嘴，有些失望地转身上楼。“各位晚安。”美容觉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亏她刚还好奇地下楼来凑热闹，结果白白浪费了十多分钟。 川仁望着绘柰子走回自己的房间，目光才收回到尹川野身上：“二哥，真的是这样吗？”他还是保有怀疑的态度。 她点点头，左脚的某个地方微微疼起来，这样似有似无的疼痛其实从她翻墙跳下时就开始了，真的有够烦人。 “那么，那些人跟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绑架？勒索？追杀？狙击？”他摸摸下巴，凝眸分析。天知道他其实有多认真，可是在尹川野听来他纯粹是在搞笑。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他们想灭口呢？譬如，我手中握有足以构成他们老大威胁的某种证据，然后他便下了格杀令，派人来杀我灭口，以为我身边从不带保镖就很好解决，所以只来了五六个人，打算在我抄捷径回家的路上用带消音器的枪将我悄悄地干掉，但我并不好对付，一次又一次甩掉他们，于是他们恼羞成怒……” 尹秋晨抬眼瞧她，没想到尹川野瞎编乱造的功力一点都不逊色于自己。这家伙绝对可以写小说了。 “二，哥！”川仁看着她，脸上挂满又黑又粗的线条。他从来不知道二哥这么能侃，说的那些话连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会信，简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嗯？”尹川野停止口若悬河的举动，见身边人一脸无语的表情，有些讶异。“只是一个假设，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就行了，干嘛那么认真？” “可是，二哥……你为什么，总是不把我的话当真呢？”川仁有些稚气地绞绞指头，清亮的黑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受伤。他是真的真的很在意，他在二哥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难道他努力了那么久，二哥还是把他当长不大的孩子？挫败，失落，难过，这些感觉突然间就横行霸道地溢出心田，川仁觉得连嗓子都变得涩涩的。“我，我其实很认真的……” “我知道，是二哥不对，抱歉。”她摸摸川仁的头，笑着拥住他。她知道，只有这种方式才会让川仁开心起来。原以为开个玩笑大家哈哈一阵就把之前的询问和担心给忘记了，没想到川仁竟会如此介意，他的心有时还真是脆弱敏感的不得了。 尹秋晨落寞地笑笑，起身静静地离开。面对这样的画面，对他的来说真的是一种讽刺，可是他却生气不起来，嫉妒不起来，甚至连破坏这种氛围的心都没有。很无力吧，他是真正的尹二少，却永远都不会取代尹川野在弟弟或哥哥心中的位子。 “嗯，二哥说好，以后不许再这样哦。”因为我想保护你。川仁一改之前的沮丧，仰起脸笑得叫一个甜。 “当然。”尹川野回以一个微笑，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到那个离去的背影身上，心里突然被什么堵住一般，闷闷的让人难受。 抬腕看看手表，尹川野的心又沉了沉。川俊哥今晚又会很晚才回来吧…… “川仁，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去吧。”她拍拍川仁的肩，催促道。 “嗯？”他愣了愣，看向客厅墙上的钟表，随即点点头，“是哦，不早了，我去睡了。二哥晚安。” “晚安。” 走到一半，川仁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她，“那二哥呢？不去睡吗？” “我……还没洗澡。别管我了，你先快点去睡。” “哦，这样啊。”川仁想了想，坏坏地笑出声来，“我得先问二哥要件东西，回房才能睡得着。” “什么？” “就是……”川仁折回身凑近她，然后弯下腰，“晚安吻啊。” 在她的额角轻轻落下一吻，速度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快，接着像是怕被爆K一顿似的，他大笑着旋身跑开。印象里，二哥一直不太喜欢被人亲，今天他算是中了大乐透了，嘿嘿…… 尹川野愣坐在沙发上，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尽知道占她的便宜。 …… 当，当，当……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起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纵使灯光的明暗设计如此恰当，但还是无力改善此时此刻空间里的寂静冷清。 镜头转移，在厨房的橱柜旁，伫立着一个纤长的身影。当大钟敲响第一声时，她便抬眸望了过去。从餐厅到厨房虽然弥漫着浓浓的粥香，仿佛充满了一个人的幸福味道，但这并没有将佳人的心绪牵引回来。 很想在这个时候身边能有一个人陪伴，可是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 “嗯……二哥你在煮什么，好香啊。” 尹川野被突然响起的询问吓了一跳，转身看去，见川仁穿着他那挚爱的海绵宝宝睡衣，揉着惺忪睡眼拖沓着拖鞋走进来，脸上还一副在梦游状态的呆样。 “夜宵，我在弄夜宵。”她回答。 “哦，这样啊，呵呵，我也要吃。”他憨憨一笑，眯着眼睛转身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等。可能因为还是很困，便干脆蜷起身子窝在沙发上。 尹川野摇摇头笑起来，反正熬粥还是很费时间的，她不如过去坐下来和川仁聊聊天。 “这么晚了你怎么……”她走近川仁，犹豫自己该坐哪里。这孩子平时看着没什么，就是高了点，没想到一躺下看起来这么修长，让人想坐他旁边都难。 “这句话应该我问好不好？二哥，都这么晚了，你不是说洗洗就睡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煮夜宵？” “我睡不着，又有些饿，所以就……”这是实话，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罢了。 似乎能感觉到头顶前方的人还在站着，他的手举过头顶一把将尹川野拉过来，在她微讶之际拉她坐下，然后动作很利索也很熟练地把脑袋枕在她大腿上。 这样不就好了嘛，多舒服，说话也不用时不时地仰头了。 “川仁，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尹川野插着腰，心中对这个小鬼总把她吃得死死的做法很不爽。 “可爱？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可爱就标志着我要走成熟路线了，二哥你应该恭喜我。”他也知道什么叫斗嘴。 “什么？恭你个头。我恭喜你什么？你有什么好恭喜的？” “二哥，注意你的口吻，很恶劣哦。这样不好。”川仁竖起食指冲她晃晃，好看的眉微微皱起。 “那你说啊，你要我恭喜你什么。” 怎么这样啊？二哥比他还不可爱！川仁挑起眼皮瞟了她一眼，略带责怪。“恭喜我长大了，恭喜我不可爱了，恭喜我是个man了，就这些。” “噗——”尹川野放声一笑，“那是不是要我再送你一份成人礼？” “那倒不用了。”川仁也跟着她笑起来，他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感觉，安谧地仿佛全世界就只用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人打扰。虽然知道，一直一直，努力努力，很久很久……他还是能感觉出来她喜欢大哥，就像今天晚上，吃夜宵只是一个借口，他知道她在等大哥回来。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正大光明地把二哥夺过来。 闭了闭眼，川仁在心里小小地惆怅了一下，随即将厚重的快乐覆盖在隐隐忧伤的地方上，不管它是如何地杂草丛生。 “对了，说到成人礼，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给你办了吧？川仁的生日是在12月28日，那也就是说，可以在……”尹川野偏头掰起指头算算，脸上滑过一抹期待与怆然。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不在这里了…… “呵呵呵……二哥，现在还很早诶，你就开始替我操心这个啦？” “因为我害怕到时候不一定能参加的上啊……”尹川野笑着说出自己的担心，淡然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川仁蓦地睁开眼睛，执起头望她，瞳仁在身旁铁艺壁灯的照映下，看起来水水的，却闪烁着不安。 她……还是，想离开…… “二哥，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参加我的成人礼，那我宁愿一辈子都活在十七岁，永永远远不长大。” 如此稚气的话，他却说的那般认真。尹川野无言地笑笑，带有欺负性质地揉揉他的头，那些亚麻色的发丝顺从地翘起，可爱至极。 “呵呵，川仁的头发可比川仁听话多了。”她避重就轻地说笑，却没想到被川仁一把抓住手腕，力道虽轻但不容忽视。 “二哥，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很认真。” “你在威胁我？”如果不参加他的成人礼他就不要长大？这种可笑的话不但不和逻辑也不讲情理。更重要的是，尹川野讨厌他这么执拗的样子，似任性却又过于真挚。川仁微怔，被二哥口中的那个词击得毫无反驳之力。转了一圈又回来，他在她眼中看到的还是那个任性幼稚且又孩子气的自己。 对视了很久，川仁选择妥协。他勉强地笑笑，转移话题：“二哥你知道我最想得到的成人礼什么样么？是一个有着星星的帽子。” “帽子？”对于刚才差劲的口气感到有些愧疚，尹川野眨着眼睛望他。 “嗯。”他点点头，抱着膝盖坐起来。“就是那种纯手工织出来的，在冬天戴的帽子。上面嵌有一个大大的银色星星，周边被绒绒的白色毛毛附着，看起来就觉得好温暖好温暖……然后哦，可以护住耳朵，或许还有一个浅浅的帽檐，肯定特别可爱，而且脸蛋不可以受冻……” “哪有这种帽子啊，你的要求好高。”尹川野用手指点点他的头，“凡事都想得太完美可不太好，因为弄不好到时候反而会特别的失望。” “哪有！”川仁立刻反驳，“我很久以前就有一个，还是妈妈亲手给我织的呢！二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觉得我像个孩子一样异想天开、不切实际，还爱把什么都想到理想化、想到理所当然好不好？” 像是一下子发泄了隐忍多日的不满，他说完后噔噔噔地跑上楼，丝毫没有顾及这样做会不会吵醒整栋别墅的人。尹川野呆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在意的并不是川仁对她的不满，而是她刚刚有听到他提到他妈妈…… 手机突然响起，尹川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她皱皱眉，实在是讨厌最近这种…很轻易地就受到惊吓的感觉。 “喂？” “二少，查到了，看样子很严重。” “哦？”尹川野被话筒另一头的消息引来极大的兴趣，挑挑眉等着对方接着说下去。可她不经意的抬首却看见刚刚回了房间的人又跑下来，于是立马改变了心中的想法。“算了，这些事还是详细点告诉我比较好，明天把全面资料给我，我自己看。” “是。”不多问缘由，对方很是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SG这个侦探组织的最大优点就在这里，除了让人满意的办事效率以外，还十分遵守职业道德，从来都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问。 “二哥你看你看，我有证据的……诶，你刚在和谁打电话？”川仁瞪瞪被二哥扔到一边的手机，有些好奇。 “不认识，一个打错电话的。你刚才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要我看什么？” “哦，就是这个啊！”一经提醒川仁才想起什么，他扬扬手中的相册，笑眼弯弯地坐在尹川野旁边。 “这里面有一张是我和妈妈的合照，当时我就戴着那顶帽子。”他说着翻开微微泛黄的扉页，龙飞凤舞的英文字母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个是……”尹川野微愣，这本相册从她第一次踏进尹家大门直到现在，只见过一次，是川仁最宝贝的东西。 “Tomydearestchild，pleasebecheerful，bestrong.Iwishyouahappyfuture……”川仁兀自轻轻地念起来，指尖留恋地触过每一个印痕，觉得心底柔软的像一片大海。这是妈妈的笔迹，一个仅属于他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尹川野失神地望着面前这个异常恬静的男孩，忽然间发觉她真的不了解他。川仁的性格其实比她宽厚得多，无论自己与他闹过多么严重的矛盾，第二天，哦不，甚至下一秒他就会先回过头来笑着和好，之前的不愉快他也有本事在短短几分钟之内统统忘掉。 “二哥你看，我光顾着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了，差点忘掉要你看的那张照片。”他突然如梦惊醒似的，努力眨掉眼睛里的水雾，笑着翻了几页。“喏，就是这张，二哥你看到没？” 他指指照片中那个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孩子的脑袋，笑得灿烂无比。“这个星星就银光闪闪的呢，很漂亮对不对？” 尹川野偏过头，看着这本似是没有文字的日记。相册的塑料薄膜上隐隐反射着灯光的渐变效果，印有彩色影像的图片将温馨的一瞬间永远定格在纸上。 一个娇俏美丽的东方女子，紧紧抱着怀中嘟着小嘴的孩子，站在尹园的走廊中，那个漫天白雪的季节里，她笑得好甜。 “的确很漂亮……”尹川野是在说帽子，也是在说川仁的妈妈。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和她同样温柔婉约的女人。 “呵呵，可是管家说啊，我那个时候好像不怎么喜欢拍照，妈妈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给我织出来的小帽子我也不肯戴，所以照出来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哭丧着脸呢。” “但是很可爱啊。”尹川野由衷地说道，心里不觉得羡慕起他来。一个爱他的母亲，陪他度过了那么多快乐时光，他真的好幸福。 “再可爱也没用，因为现在这顶帽子找不到了。”川仁撇撇嘴巴，笑容里掠过一种化不开的遗憾，浓郁而深刻。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一直宠着他，护着他，以为这样用一种不同性质的爱去填补另一种爱的做法就可以让川仁满足，但其实他们谁都不能了解一个自有记忆起就对妈妈的映像很模糊的孩子对母爱是何等得渴望。 “所以……你想得到的礼物只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帽子？” 她太清楚川仁会露出这种表情说明了那件事在他心中占了多少分量。但川仁在意的，肯定不只是帽子。 “对啊……”他望着她，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讲过？” “不知道诶……”川仁挠挠头，合上册子。“就是有一天，我无意间翻到那张照片，然后突然注意到那顶帽子。于是我找啊找啊，拼命地找，可这才发现已经找不到了。” 他笑，笑得有些忧伤，但却突然又开心地道：“不过还好，我还有二哥。” 这个……跟帽子有关系吗？尹川野最害怕的就是他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川仁……”她吸吸鼻翼，眼里带着某种异样的光亮。“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转过头，她疾步走向厨房，不忘补充道：“一种烧焦的味道。” 刚才一直在和川仁聊天，煮粥的事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看来又白白浪费一大堆食料了。 “唉……” 淡淡的，身后传来一声轻叹，尹川野当作没听见。他是她的弟弟，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还是把他当弟弟看。他们……呵呵，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