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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樱市第二人民医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小路上洒下斑驳的影子。踏着厚厚的落叶,走起来很是舒服。 “今天天气不错呢。” 楚晶晶停下脚步,仰起头望向树梢那些发黄的叶子,她抬手遮住半眯起来的眼睛。 听者则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笑。天空是那样蓝,蓝得很透明,蓝得很纯净,蓝得很彻底,蓝得……很想让人流泪。 虽然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但至少,还是生活在同样的蓝天下,还是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样,就足够了。 “首尔的这个时候,应该没有这里冷吧?”韩绍扬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楚晶晶愣了愣,低头望向坐着的人:“在想她吗?” 他的目光澄澈如水,像是透过一切看向某个终点。只是……他的瞳仁里,没有她。 心,微微地疼了一下。 “绍扬,你说你都忘了,是骗人的吧?”他的深情,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爱或不爱,都已不再重要了,更何况忘与不忘?”他低低笑着,苍白的脸上流过一丝暖意,而柔和的目光里也满是知足。“只要她幸福就好。” 楚晶晶淡淡地摇了摇头,嘴角轻扯,悄悄用韩语说道:“真是个傻瓜。” “你在骂我。”虽然除了英语和中文以外对其他语言都一窍不通,但最起码曾经有过一个在韩国长大的未婚妻,他多少还是知道点韩语的。 “你又知道了。”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本来就是,你明明清楚和最爱的人分离是一种多么锥心刺骨的痛,那就应该想象得到当之筠姐没有了你之后她会怎样!幸福?你不觉得现在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她连忙闭上了嘴巴。韩绍扬却安静地看着她,一直听到她说完。 “我很意外你会这么替她打抱不平,晶晶,或许你比你自己愿意承认的,还要善良。” 呃?楚晶晶彻底愣住,然后莫名地又有些感动。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真的比任何的赞美都动人,虽然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段像极了某个电视剧台词的句子…… “如果爱她却不能给予她幸福,还要霸道地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那岂不是太残忍了?”话锋一转,韩绍扬扬起下巴看向远处,“所以,及早地放手,然后看着她得到应用的幸福。我觉得这才叫真正的爱。” “可是爱一个人……” 韩绍扬亮出手掌,阻止她的反驳:“好了好了,我知道,要她得到幸福和绝不放弃她完全是两码事,你想要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这二者并不冲突,甚至是缺一不可,但每一个人的爱情都是不一样的,我这个例子就比较特殊。因为我给不了她幸福,你懂吗?” 耐心地解释完,韩绍扬却突然发现背后的佳人已经眼眶发红,她泪水盈盈,但还是笑得……非常勇者无畏。 “为什么?我不懂。” 韩绍扬笑笑,从病服的口袋里掏出必备的纸巾,举过头顶递给她,“因为我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天荒地老。” 呵,多么精辟的十五个字。荒芜的疼痛蔓延到心里还未痊愈的伤口上,四面八方地向她涌来,快得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 “晶晶,继续啊,怎么停下来了?”等了许久,韩绍扬忍不住抬头问她。楚晶晶回神,噢了一声,连忙继续推着轮椅缓步前行。 他的爱,真的好彻底,如那蔚蓝的天空,一尘不染。苦涩地笑笑,楚晶晶仰头眨了眨眼,好让眼泪倒流回去。从头到尾,她只是一个局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的爱情?但偶尔,她会很羡慕,羡慕他们之间对彼此曾有过的执着。 算了,有什么关系?楚晶晶自虐地敲了敲脑袋,心里暗骂那个动不动就爱莫名伤感的自己:猪头,猪头!至少在最后一刻,她是那个陪他走到人生尽头的人啊,有这样的荣幸就该偷笑了,怎么能还不知足?太贪心的人反而什么都得不到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了笑。没错,太贪心了到最后会变得一无所有。 “你呵呵个茄子啊,无缘无故地…笑什么?”他问是这样问,但是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妮子一会儿泫然欲泣一会儿又呵呵傻笑,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啊,在想笑话,要不要听听?” 韩绍扬看着她弯如月牙的双眼里迸射出的邪佞,头皮顿感发麻,直觉说了一声:“不要。” “我是在一个论坛里看到的,里面有好多笑话,都特别逗,我就讲几个我能记起来的吧。”楚晶晶一改往日在别人面前乖巧文弱的形象,调皮地不理会听众的意愿,径自讲了起来:“有一个躲猫猫社团,他们团长现在还没找到。” “完了?”等了很久没见下文,韩绍扬问道。 她双手一摊,有些莫名其妙。“完了。” 前者的表情可想而知,Q版的下垂眼又黑又长。楚晶晶不得不加以解释:“冷笑话都这样啊,很利索的,通常一两句话就完。” “利索?没听说过有人拿这词形容笑话的。”翻了翻白眼,韩绍扬好想仰天长啸。 “喂喂喂,翻什么白眼?你别插嘴啊,这回我给你讲一个长点的。一个鸡蛋去茶馆喝茶,结果它变成了茶叶蛋;有一个鸡蛋跑去松花江游泳,结果它变成了松花蛋;有一个鸡蛋跑到了山东,结果变成了鲁(卤)蛋;有一个鸡蛋无家可归,结果它变成了野鸡蛋;有一个鸡蛋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结果变成了导弹;有一个鸡蛋跑到人家院子里去了,结果变成了原子弹;有一个鸡蛋生病了,结果变成了坏蛋;有一个鸡蛋跑到河里游泳,结果变成了核弹;有一个鸡蛋跑到花丛中去了,结果变成了花旦;有一个鸡蛋骑着一匹马,拿着一把刀,原来它是刀马旦;有一个鸡蛋是母的,长得很丑,结果就变成了恐龙蛋。呃……后面的还有,我记不起来了。” 这回他不敢再乱扔卫生球了,但心里却欢呼:幸亏你后面记不起来了!终于忍住眼睛向上翻的冲动,韩绍扬刚刚张嘴,楚晶晶不等他发音便又一次自顾自地说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很好笑吧?我再给你讲一个,从前有一个包子,他出门后被车撞了,在临死前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碾烂的肚子,然后说,啊,原来我是豆沙包!噗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慢慢蹲在了地上,在前面的韩绍扬转过轮椅看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今年秋天,真的好冷…… “不好笑?我还有一个笑话……诶诶诶,绍扬你怎么了?你别给我装死!起来啊……喂喂,别吓我啊……” 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感觉真叫一个惬意。秋高气爽的天气好得让人想睡觉。小路间,一排深深浅浅的鞋印,在秋风过后不留一点痕迹地消失,阳光随着一阵又一阵铜铃般爽朗的笑声,似乎也变得快乐起来。 就这样,其实活着真好。 一支派克笔在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映着窗外的光亮在房间里显得熠熠照人,它回旋,回旋,再回旋,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 “我们这一次模拟考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希望各位同学能认真对待,你们试考完之后老师们都是统一流水线改卷,所以最基本的不能在装订线以内答题、装订线以外写有暗示性的记号或姓名的要求,一定要遵守。” 抱着模拟卷的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大讲特讲,这引来了下面学生的诸多不满。此时有一些人已开始不断地看手表,有一些人干脆抱头大睡,还有一些人则小声地交头接耳。 “好弱智的要求。”尖子生A不屑地评价着那位老师说的话。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确实不太适合给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种听了快12年的考试要求。 “没办法,听说她之前是教国小部的。”另一个尖子生B应和道,后面听到谈话的学生们立马很有默契地发出窃笑,然后接着七嘴八舌。 “真没水准。”小C说。 “没错,她应该滚回国小部去教学前班。”大D接茬。 “不对,现在学前班都列属于幼稚园的了吧?”老F好心提醒。 又是一阵爆笑…… 灵活的手指突然停顿,钢笔黑亮的色泽在瞬间黯淡下来。尹川野闭闭眼睛,对这些人的低级幽默反感到不行。 “你们闭嘴行不行?真吵。” 低声一喝,后面立刻鸦雀无声,但还是有不服气的朝尹川野悄悄翻白眼或做鬼脸。她支起下巴,歪着头用食指轻敲课桌,懒得理会他们的幼稚行为。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认真答题,仔细阅卷,希望同学们都能考个好成绩。现在开始考试。”老师将卷子发给每个纵向小组的第一个人,看着他们一一向后传下去,顿时觉得欣慰。这些大孩子比那班小鬼头们自律多了啊…… 外面的天空呈灰白色,看样子快要下雪了。静静注视了窗外很久,尹川野将收回的目光落到卷子上,轻轻皱了皱眉。这种印刷油墨的味道,好难闻。 一目十行地大致看完考题,那支名贵钢笔的笔套终于被取下,龙飞凤舞地开始在纸张上跳跃舞蹈。 这般单调乏味的学生时代,真是了无生趣。 随着铃声的响起,最后一场模拟考终于结束,尹川野揉揉因为长时间坐着写字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头疼地想起今天是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顿时心感乏力。 她恨那种地方,那种冷冰冰的白色建筑! 好听的和铉乐突然伴着震动在口袋里响起,打断了她之前的思绪。随着走廊里汹涌的人流来到教学楼外,尹川野眯起眼看向这个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城市,接起电话,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无聊。 “喂,川仁……” “二哥,感觉怎么样,考得如何?”欢愉的声音传来,仿佛他永远都是这么快乐。 “就那个样子,没什么感觉。” “真哒?呵呵,不愧是二哥呢,没什么感觉还每回都考第一。”对方不以为意,“真羡慕二哥的天赋,什么时候都能这么镇定自若。我明年也高三了,肯定也会面临很大的压力吧,但我就不一定能像二哥这样应付自如了。唉……” 尹川野扶着墙边走边听,介于没痊愈的伤所以走起来有些颠簸。“不用担心,川仁。你我都知道,进了苏贝就相当于是十六年制义务教育,联考的时候只要保证及格甚至不是零分,就可以直接进大学部。所以,上了高三可能会累一些,但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如此细致地讲完,尹川野突然听不见那边的反应,有一些纳闷。“川仁,川仁?你在听吗?” “有啊,我在听。”像是隐忍着笑意,听筒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没想到二哥这么了解啊,呵呵,那……不如直接面对面地给我讲吧!” 尹川野这才发觉不对,抬头看去,在中庭的花圃边,站着一个穿有白色校服的大男孩,他扬扬手中的手机冲尹川野弯起英眉,可爱的酒窝在唇角若隐若现,笑脸灿烂得仿佛让原本阴郁的天空变得明朗起来。 这也就说明,他之前的唉声叹气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小鬼……尹川野无奈地笑笑,看着他渐渐跑进,额头上还蒙有细腻的汗珠。于是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擦拭,她眼神中有着淡淡的宠溺。 “刚才跑去干什么了?瞧你一脸的汗。” 川仁呵呵傻笑,只是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没有说话。 这一情景,或许别人看来就会很羡慕,羡慕这两个兄弟的关系如此亲密无间。但在刚从篮球场训练回来的尹秋晨的眼里,却觉得非常刺目。他单手抱着篮球,力道却控制不住地渐渐加深。 “哎,秋晨,那几个女生送你的巧克力……”郇星拎着两袋子甜点跟尹秋晨从球场出来,在走往中庭的拐角处,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身上。 “噢妈呀……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他大叫,安抚着自己的心脏。后知先觉地发现尹秋晨有一点点不对劲,他那双阴霾的瞳仁直直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浑身僵硬。 “秋晨,你在看什……”郇星顺着目光望去,对看到的景象有些奇怪。这这这这这……很平常嘛!尹川野和他弟弟关系暧昧不明已是不争的事实,这家伙在这里愤恨个什么劲? “他们想残害死多少人的眼睛?简直有损学校的形象,影响这里的市容!更见鬼的是他们这个样子教导主任之类的人竟然也不说什么,真是败坏学校风气。” 凉飕飕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郇星的耳朵里,当听者正在惊讶于他会说出这番话时,怒火冲天的人已经不等回应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奇怪,他在生什么气?”郇星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冲走远的那个人大喊:“喂——秋晨,这些巧克力和蛋糕你还没说……” “统统给我扔掉!” “……该怎么处理。”问话的人愣愣,还是选择兀自将问题说完。 …… “嗯,知道了,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OK?嗯……好好好,拜拜。”尹川野淡笑着挂了电话,摇摇头。 “之筠姐姐都说什么了啊?”川仁握着方向盘,时不时地转头看她。 “她说明天要去蹦极,去攀岩,去滑旱冰,之后还要去打电玩,她还说反正是别人请客,所以怎么都不会放过。”尹川野说罢,又一次笑起来。“真是受不了她那永远都爱玩的心态,跟个孩子似的。” “之筠姐体力真好。”川仁只能得出这么一句总结。 “或许吧。”心累的时候,无论去干什么都不会觉得困倦了,因为那种感觉叫麻木。或许这和体力无关。 尹川野支起下巴望向车窗外飞快闪过的高楼大厦,渐渐陷入沉思,川仁则识相地在这种时候不再说话。他们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中,直到在玄关换鞋子的时候—— “川仁,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看我的脚看了一路了。”事实上她也忍了一路。 “呃……”好像做什么坏事被发现一般,川仁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在想二哥你的脚什么时候才能好。”那么大一石膏成天吊着,看着挺重。他在心里暗暗补充。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吧?快了,这都五个星期了,应该可以了。那老头……那大夫让我今天或明天去一趟。”身边的佣人本要上前扶她,她却摆摆手示意自己来。 “去一趟?哪里啊?”在家里就可以了啊,他们明明有家庭医师的。川仁奇怪地问道。 “废话,医院啊。”尹川野好笑地睨他一眼,径自走到客厅。当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脸色黑沉的人时,笑脸也立刻垮了下来。尹秋晨看起来似乎心情很糟,但她在看到他后自然也开心不到哪去。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哟,这个时候,你们就都回来啦?”尹川俊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二楼的镂空铁艺的护栏边,笑望着下面。难得他今天休息,没想到这几个孩子放学回来得这么早。 “那不然还哪个时候呢?大哥你是嫌我们太早还是太晚回来?”川仁走进客厅,一边问楼上的人一边接过文嫂手中的柳橙汁,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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