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学长们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气馁。 “只差三分，这两个小子真的很有实力，破了我们的纪录。陆千寻，你好像一点不在乎？” 陆千寻笑了笑，他那么自信，甚至自负，他只说，“如果麦子聪在就好了。” “没有麦子聪，你就像无法驾驭的野马，有了子聪，你就是多了一对翅膀的骏马，唉，真是可惜，如果不是安教练病了，子聪被退学，我们这次决不会输的。” “龙烈和任亚晖就像我和麦子聪，他们在一起也是缺一不可的。” “龙教练这学年会代安教练来训练我们，他可是个狠角色。” “有好戏看喽！” 果然是个铁血教练，队员小七体力不支。 龙教练却只是冷漠地让他休息，惹得队员们对其不满。 大家解散时，龙烈没有走，他站在教练身后，说：“教练……” 他还是习惯这样称呼他。 “我知道你是为了小七好，但是，你为什么不能态度好一点呢？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训练场上，队员们一圈一圈地跑着，汗水淋漓，亚晖和龙烈并列跑着，亚晖发现龙烈的速度慢了下来，担心地看了一眼，“喂，怎么了？” 龙烈还没回答，龙教练向这边吼道，“任亚晖，集中点，快点儿！” “我没事，别管我了。”龙烈对亚晖说。 亚晖被推到前面，仍不禁担心地回头。 龙教练过来，“加速！龙烈，干什么呢？” 龙烈的小腿疼得厉害，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抽筋了，他没有停下来，虽然慢了些，但仍坚持跑了下来。 训练完毕，亚晖扶着龙烈一瘸一拐一往回走，龙教练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回到宿舍里，龙烈倒在床上，亚晖帮着他揉捏着小腿，“你可真能忍，为什么不跟教练说呢？是不是很疼啊？” “好多了。” “你是想尽力在他面前表现好一点对吗？也不急于一时吧！有一天你会赢得他的欣赏的龙烈。” 龙烈笑了笑，难得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好像很欣慰，找不到从前那种冷傲。 “龙教练真的很严厉，好多队友都嚷着受不了了。” “他是为了我们好。”龙烈却说。 亚晖抬头看着他，不可思议地说，“龙烈，你变了。” “没个性了？”他很坦然地问。 “不是，是成熟了。” “成熟，呵呵。” “本以为你和龙教练朝夕相处会是水火不容，想不到你可以被他驯服，什么都可以听他的，而且很尊敬他。” “因为我觉得他是对的，我曾经叛逆，但我不会胡闹。” “我支持你，你会感动他的。” “一切都会好的。” 两个男孩的手握在一起。 电话响了，室友接过，“龙烈，找你的，是个女孩啊！” 龙烈站起来，腿还疼，他跳到电话旁边，“喂？陈希……” 亚晖和室友们笑着看着龙烈和陈希打电话的样子，那么温柔。 “桀骜不逊的龙烈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室友难以置信地说。 亚晖笑道，“遇刚则刚，遇柔则柔，恨就恨得痛快淋漓，爱就爱得如痴如狂，这就是龙烈。” 龙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下面的亚晖也被他弄醒了。 龙烈坐了起来揉着腿，如果不是大家都在睡觉，他可能会痛出声音。 亚晖站起来扒着床头，“怎么了？是不是抽筋了？我帮你揉揉。” “不用了，你去睡吧！”龙烈忍着疼痛说着，额角流下了汗，只是亚晖看不清楚。 “你真的没事吗？”亚晖还是担心，龙烈是多么坚强的孩子啊！此刻竟然疼得要流泪似的。 “快睡吧，一会儿把大家都吵醒了，明天还有魔鬼训练呢！” 龙烈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点精神都没有，眼见龙烈的体力一天天透支，亚晖觉得很担心又很奇怪，以前是浑身使不完的劲的龙烈，怎么最近变成这么虚弱？ 至关重要的比赛，所以龙教练也对大家非常严厉，尤其在亚晖和龙烈身上寄予太大的希望。 龙烈打这么久篮球从没有如此紧张，悄悄去过医院，医生的话仍在耳畔，旧伤复发，病情加重，不能做剧烈运动……他最讨厌的那些好话，怎么办？他那天训练迟到了，教练还骂了他，他很委屈，本想跟他好好说退出比赛，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说出退赛之后，教练、亚晖以及大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不怕指责，可是他怕大家对他失望。 可是比赛那天，龙烈没有来。 龙虺在刚出门那一刹那，腿痛得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比赛了，这样的状况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后补，只会影响比赛，给大家丢脸，他突然非常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他无法想像自己输在场上后的情景，无法想像…… 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亚晖一直在打电话，教练似乎很冷静，他觉得龙烈不是这样没责任感的男孩子，他一定会来的。 “龙烈老毛病又犯了，又玩失踪，听说他在高中时就这样，如果不是球技好，早就没有学校愿意要他了。” “他也太我行我素了，简直能跟上届的篮球流氓比了。” “仗着自己天生条件好也不能这样啊！看他平时训练也不认真，今天居然……” “好了你们！龙烈不会不来的！”亚晖听不下去了。 “我们也希望他来，可是现在还有五分钟，人呢？” 比赛开始了，亚晖向场上走着，一步一回头，可是根本不见龙烈的身影。 可想而知，比赛失利，虽然不算惨不忍睹，但是如果龙烈在，一定会打得更好，大家很遗憾，不禁地都怪罪在龙烈身上。 篮球场内，大家没精打彩的。 教练来了，大家互相看了看，勉强振作起来。 亚晖一直望着门口，他还像以前一样，每当龙烈失踪，他就企盼着他能突然出现给大家惊喜。 惊喜？ 大家纷纷停了下来，龙教练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龙烈回来了…… 教练转过身，与龙烈对望着，龙烈慢慢向前走着，一步千斤。亚晖怔怔地，他看出龙烈隐藏在乱发下的表情很脆弱，这里的人，除了亚晖没有怪龙烈，每个人心里都在怨。 教练的脸色有些吓人，他不生气的时候就已经挺吓人了。 大家都开始害怕。 龙烈在教练面前停下，微垂着头，不敢把眼正视他，“对不起……” 一记耳光打得龙烈摔在地上，亚晖奔到龙烈身边扶着他，龙烈有点晕晕的，他下手好狠啊！龙烈想站起来，腿疼得使他差点又跌倒。 “你还回来干什么？”教练问。 “我要退出篮球队。”龙烈是那么波澜不惊地说着，可是好像一记重击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除了亚晖，没人看到龙烈掩藏在乱发间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 安静。 “你太让我失望了。”教练最后只说出这一句。 “教练打人比我爸还狠。”亚晖递给龙烈一块热毛巾。 “他是教练嘛！力气当然很大。” “他是恨铁不成钢，一时生气才动手。” “呵，别担心，我从小就被打惯了。” “但是被你爸打，还是第一次啊！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没有啦！刚上大学时，咱们宿舍六个男生都说着小时候犯错误挨老爸打的光荣事迹，我当时还羡慕你们呢！现在不用羡慕了。” “龙烈……你这样，我更担心！其实我觉得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心你。” “小傻瓜！我真的没事，不用安慰我，睡觉去吧！我困了。” “不是安慰你，你失踪几天，教练真的很担心你！” 龙烈多次独自望着篮球发呆。 龙烈从医院里刚刚检查出来，龙教练和医生谈过，父子站在走廊里，互相望着。 “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我承受得住。”龙烈平静地说。 “还没有确定，不过你暂时停止一切剧烈运动，不要着急，会好的。”龙教练同样平静。 “暂时——是多久？” “至少到比赛结束。” 龙烈的眼神有些无助，尽管他在尽力掩饰，他的眼神似乎在问，“爸爸，我该怎么办？” 教练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对自己好一点，龙烈，不管怎么样，爸爸会在你身边，坚持一下，听我的！” 龙烈的泪水在眼睛里闪动着，他坚持不让它流下来，点了点头。 龙烈的旧伤复发，只有他和龙教练知道，看着大家在场上艰苦地训练，龙烈只能找藉口休息在一旁看着，教练就在他身边，龙烈眼看着队友们在场上跳跃奔跑，他的心里好难过。 “教练，让我上场吧！”龙烈终于忍不住说。 龙教练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一直在亚晖身上。 “亚晖他没有我在，他是不会集中的。”龙烈说出教练心里所想的。 “他对你太依赖了。” “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打球的，我们是最有默契的。” “没有你和他配合，没有你作对手，他就像失去了动力，这个校队已经失去了康琦，再失去你，亚晖无法发挥实力，省比赛想赢的机率几乎为零。” “我明白你的担忧，让我加入吧！” “比赛重要，你就不重要了吗？”教练没有看他，可是可以让人感受到那话里的关心。 晚上，宿舍里，只有亚晖和龙烈不在。 篮球场内，两个人练得满身是汗。 “你这家伙，简直是疯了！”亚晖停下来，手按着膝盖喘息着，“你白天只在那里看着，把力量都集中到晚上了？” “亚晖，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场上了，你是不是还可以打得这么精彩？” 亚晖惊讶地看着他，站直了身子，“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又不想打球了吧！不会的，我看你就是为篮球而生的。” “我是说如果，那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发挥，你看我们的师兄陆千寻，失去康琦后，现在也适应了，我在想，他的技巧和我有点相似，或许你们会成为更好的合作者。” “你今天很怪啊！” “好了，累坏了吧！我们回去吧！明晚再来练。”龙烈说着独自向外走去，亚晖清澈的眼中呈现出一丝迷惑。 场外，教练也在，龙烈怔了怔，停在他面前。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只说。 龙烈走过去。 “龙烈。” 他回头，看着教练。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知道了。” 亚晖看着这对父子，现在的龙烈是这样成熟懂事，不让大家操一点心。 比赛的日子临近了，亚晖必须要适应没有龙烈的比赛，龙烈很矛盾，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做到完美。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或许曾经荒唐不羁，或许曾经放纵不逊，现在，他长大了，他对他的朋友，对他的女孩，对他的父亲，都是那样用心，可是他现在渐渐感到有心无力，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还如何去关心至爱亲朋？ 篮球场内只剩下龙烈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孤零零的篮球，龙教练在门口望着这个他从未走近去了解的孩子，他拥有很棒的身材，骨骼清奇，很像他的父亲，教练对他的身份早已无可置疑。 只是龙烈完美的身形上，伤痕累累。浅浅深深，分布在手臂和小腿上，令人心疼不已。 两人坐下来，他们连神情都极像。 龙教练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龙烈腿上的伤痕，又拿起他的胳膊仔细地看着，皱起眉，“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从小我就迷路，总是失踪，总是跌倒，可是我又很爱跑，运动会我跑3000米会跌倒，篮球训练我也会摔跤，每次都摔得很重。” 这些伤如果在最初好好处理就不会留下这些刺目的疤，可是龙烈一直只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孩子而已，而他的父亲又一直没有在他身边。龙教练很内疚。 “有些伤痕可能永远都不会消失了……”教练意味深长地说。 龙烈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立即安慰他，“没关系，不会再疼了。” 教练突然拥抱住龙烈，龙烈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一脸惊惶失措，然后受宠若惊地被抱在父亲的怀里，眼睛湿热。原来我也可以得到拥抱。 晚上龙烈睡不着，在上铺翻动着，下面的亚晖问，“龙烈，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 龙烈安静下来，好久没有说话。 亚晖刚要睡，龙烈却叫他的名字，很轻很轻，“亚晖……” “恩？” “你曾经告诉我，你爸爸拥抱了你，我当时羡慕死了，你知道吗？” 亚晖睁大眼睛，不知道龙烈到底是怎么了。 “今天，爸爸也拥抱了我……” 亚晖笑了。 龙烈的泪水却滑落到枕巾上。白天，他一直觉得很开心，可是一直笑不出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感动，可又哭不出来。夜晚，这泪水终于流下来，却比笑容更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