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倪玉醒了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竟是沈冰姬。 “你醒了？”她笑盈盈地问。 “怎么是你？”他慢慢站起来。 “就是这么巧，昨天我来看一个朋友，结果他已经出院了，却让我看到你晕倒了，是我帮你叫的医生，怎么样？你要怎么报答我？”她的表情好像在逗一个小孩子。 “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就行。” “如果就是要你以身相许呢？”她眯起眼睛。 倪玉看着她，眼波流动，似乎想看穿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她的眼神明媚而神秘，荡漾着笑意。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吗？”她问。 “你已经知道了？” “医生替你检查过，你有先天性心脏病。你早知道自己的病？” 倪玉没有回答，他好像根本不在乎。 “身体是自己的，不要搞垮了。”她说。 “那你呢？”倪玉反问。 “你——”沈冰姬白了他一眼，“医生说你的病虽然不算严重，但也不能再受刺激了，而且暂时也不可以工作了明白吗？” “我死不了的，你干吗这么关心我啊？” “倪玉，你不想死就好好地活！病好一点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什么打算？像你说的，好好地活。”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现在全世界都离我而去。” 她坐到他身边，“可是你还有我倪玉，你太寂寞了，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那就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倪玉看看她，笑了，“你还真要我以身相许啊？” “我可以为你提供住处，还有，大三的学费我已经替你交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爱上你了，这个理由够了吗？” “可是我不想靠女人生活。” “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如果你不想接受，就算我借你的，将来也是要还的。现在，你可以接受我的帮助了吗？” 最近一段时间里，漫画社里一直只有六个人。 “倪玉怎么又没来，他不是重新回漫画社了吗？而且昨天就返校了，听说学费还是沈冰姬交的呢！”夏夏说。 “她怎么那么大方啊？”上官问。 “当然了，她的钱又不是自己的，都是靠陪男人上床得来的。” “小女孩，说话注意点！” “我说错了吗？现在倪玉就住在沈冰姬那里，以前她和男人上床是为了钱，现在是往里赔钱，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没男人就活不了了吗？” “你都听谁说的这些？” “差不多全校都知道了，越传越难听。” “大概就是你这样的女生传的吧？” “我有那么无聊吗？” “你自己说呢！” 夏夏白了上官一眼，慕晴担心地看了夏末一眼。 夏夏又道，“慕晴，你也说句话啊！你喜欢这种男生值得吗？” 慕晴放下手中的画笔，生气地说，“夏夏，他是你哥哥，你干吗那么说他？我不相信倪玉是那种男生。” “我看你是无法自拔了！” “我喜欢这样，总比你爱到不敢爱要好！” “我……”夏夏偷偷看了心淇一眼，不再说话了。 “倪玉……”心淇看到心淇正走进来。 大家一起看他。 倪玉看看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跟看什么珍奇动物似的？” “怪物还差不多！”上官小声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末走过去，很直接地问，“你是不是和沈冰姬在一起？” 倪玉没有看夏末的眼睛，只回答，“是。” “你住在她那里？” “是。” “你用她的钱交学费？” “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那你还来漫画社干什么？像你这么自甘堕落的人还有理想吗？以后，你不用再来了。”夏末看着他说。 大家都慢慢站了起来，倪玉终于抬头看他，他知道夏末一定会很生气，可是没想到他会赶他出漫画社，夏末的目光坚决，不容改变。 “乐队不需要你了，漫画社也不需要你了。”夏末说。 “这里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为什么你连我最后的希望都要毁掉？”倪玉有些激动。 “因为，我瞧不起你！”夏末一字字道。 倪玉的心彻底冷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已离开了漫画社。 “倪玉——”慕晴喊道，夏末拉住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却无力挽留。 “夏末，他是你弟弟，你对他有点耐心好不好？他已经够可怜了，不是不得已，他不会那样做的。” 夏末看着她，大声道，“你越是同情他，越是帮他，我就越是讨厌他！” 大家都怔了，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乱了，全乱了！”上官道。 夏末说的并不是真心话，慕晴总是站在倪玉那边，他的确很生气，可是，他从未讨厌过倪玉，即使是在倪玉有意和他作对时，他感觉到的也只是痛心和气愤而已，他不会恨他，永远不会。 夏明君下班回来，看起来很累。 “爸，你见过倪玉吗？在他生病那几天。” “见过，还吵了一架。” “难怪他现在这样。” “他又怎么了？” “他现在为了报复你，宁可用一个女人的钱也不靠你。” “什么女人？还是上次酒巴那个女老板？” “是另一个。” “他疯了！” “是你逼他的！”夏末看着爸爸，“如果他做错事，你可以教他，可你就会打他骂他，你知道你对他有伤害有多大吗，爸爸？你体会不到，可我体会得到，你可以不把他当儿子，我却早已在心里承认这个孪生弟弟了！” “谁说我不把他当儿子？” “你关心他就不会那样对他！” “你们兄弟俩说的竟然一样。” “爸，你让我很失望！”夏末说完向楼上走去，可是刚走两步，他突然感觉心跳加速，手捂着胸口痛苦万分。 “夏末，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又复发了？”夏明君赶紧过去扶住他。 沈冰姬端来两杯酒，递给倪玉一杯。 “喝完就睡吧！不早了。” 倪玉忽然觉得心口好疼，酒杯掉在地上。 “呀！倪玉，你怎么了？”沈冰姬吓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口这么疼，帮我拿药……” “你忍一下……” 夏末吃过药，平静下来。 “好点了吗？”夏明君问。 “好多了。” “真把我吓坏了，你已经有几年没旧病复发了，还以为已经好了。” “爸，妈妈是不是有心脏病？” “而且听倪玉说，她是因心脏病去世的。你有她的遗传病，但不是那么严重。” “倪玉和我是双生子，那他现在会不会……” 早上，沈冰姬和倪玉一起走在校园的路上，很多同学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并不在乎，好像都已经麻木。 慕晴夏末从对面走来，沈冰姬挎上倪玉的胳臂，依偎在他怀里，他没有什么反应，不亲密也不反感。 四个人很有默契，面对面地停下来。 “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吗？”夏末指着沈冰姬问倪玉。 “不要你管！”倪玉却说。 “倪玉！” “够了！你站在什么立场教训我？我讨厌你自负的神情，还有骄傲的眼神，好像你是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凭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倪玉拉起沈冰姬要走。 “倪玉，我有话对你说。”慕晴说。 “你有什么事？”沈冰姬说。 “没你的事，走开！”慕晴看也没看他一眼。 “你——” 慕晴看着倪玉，“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吗？” “你都看见了。” “为什么？为了报复你爸爸？你真是为报复而生的吗？” 倪玉没有说话，他不知如何面对面前这两个人。 慕晴摇摇头，“你太残忍了，像狼！” 倪玉沉默着。 夏末看到慕晴这样，他明白她对倪玉的感情有多深。 “你这样沉默算什么？和沈冰姬在一起算什么？我算什么？”慕晴低哑着声音说。 倪玉依然沉默，除此之外，他不知道现在他还能做什么。 慕晴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根本不爱你！我知道你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在你身边，我注定被忽视，可是你看看你找的女人，她和你好的时候还在和别人同居，她根本不爱你……”她还没有说完，倪玉忽然抬手甩了慕晴一记耳光，一切都静了一下来，她没有哭，更没有还手，她已经没有那样的力气。 倪玉的表情冷冷的，“我不需要谁爱我，你说得对，我是为报复而生的。你也不要再对我好，更不要对我再抱什么希望，我宁愿你们都恨我……” 夏末突然反手狠狠扇了倪玉一巴掌，“你还不清醒！”倪玉看着夏末，两个人的眼睛，一个充满了怒火，一个充满了泪水。 “你凭什么打倪玉？”沈冰姬疯了一般，随手打了夏末一耳光。 “你凭什么打夏末？”慕晴又替夏末还击沈冰姬一耳光。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画室，美术课后，同学们纷纷散去，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阳光从窗子射入，照在慕晴身上，除了这扇窗，每扇都拉上了帘，她喜欢阳光，也需要阳光，所以，她不愿有什么遮住那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