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了，伊草的名次落到了年级五十几名，虽然这个名次是非常优秀的，可是伊草总觉得不满意。从景徽初中到如今的高一下学期，除了这一次期末考试的失误，所有的考试都是稳坐年级前五的。 这一次，真的掉了很多。 虽然威胁不到学生会会长的位置，可是……她真的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没有什么值得证明的，虚荣不在了，目标不在了…… 原来，是不是伊草，都无所谓了。 贺忆年一直站在伊草不远的地方，看着她对着张贴开的红榜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就一直尾随在伊草的身后，平日机警的伊草，却无从察觉。他就眼睁睁地看她走进了学生会会议室，然后又萎靡地出来了。 贺忆年走进了会议室，在看见会议桌上的辞职申请，不由怔忡。 真的，连勇气都失去了吗？ 不动神色地将辞职申请撕个粉碎，然后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贺忆年的眸中闪着冷冷的光，带着些不满，更多的则是坚定。 ——不允许伊草放弃。 [二] 伊草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医院碰到贺忆年。她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贺忆年，整个人就像是萎靡了一般浑浑噩噩的，没有自信的微笑，没有意气风发的表情，就是一个颓废堕落的人。 “贺忆年？！”她忍不住惊叫！ 贺忆年缓缓抬起了头，在看清来人时，表情闪过一丝慌乱和错愕。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伊草。 “伊草？”贺忆年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会在这？！” 伊草白了贺忆年一眼，“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就算是我来医院了，你看我气色多好，我只是来这里打酱油的，倒是你，怎么一脸得了绝症的表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贺忆年浑身一阵，然后一巴掌拍在了伊草的头上，“你他妈诅咒我！” 伊草抱头惨叫一声，吸引诸多目光。然后，她恨恨地瞪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谋杀！” 贺忆年不以为意地哼唧了一声，手随意地插在了口袋里，一摇一摆准备离开。这里不宜久留，他不想要伊草发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 “忆年，你确定你不治疗？” 晴天好听的声音流转在二人之间，瞬间让这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尴尬。贺忆年浑身僵硬地看着从病房里走出的女生，恨得牙痒痒。 “染，你怎么出来了？！”还这么不在时候？！ 伊草怔怔地看着那个女生，有些转不过弯来。“她是……” 贺忆年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女生，又瞅了瞅一脸无知的伊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伊草，乖，听话，好好班长，现在，自己回家！”他不客气地下了这道冰冷的命令，却完全不如愿。 “她就是伊草？”伊草可以感觉到那个女生的敌意，不由地开始揣摩两人之间的关系。该不会……又是新的女朋友吧…… 这样想着，伊草叹了口气。 贺忆年知道躲不过了，只好拉着染走到了伊草面前，“伊草，这是莫千染，和我从小玩到大的……”贺忆年顿了一下，谁知伊草很体贴地将他的话补充完了，“青梅竹马，对吧？” 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呵呵，既然是正牌女友，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伊草几乎落荒而逃，美女却很不识趣地叫住了她—— “伊草，站住。”莫千染愤愤不平地叫住了就快要离开的伊草。 “哈啊？”伊草回不过神，暗自思忖应该和这个美女没有什么过节才对…… “贺忆年，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不接受治疗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莫千染狠狠地瞪着依旧云里雾里的伊草，完全没有注意到贺忆年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扭曲的苦瓜。 “什么治疗不治疗？”伊草挠了挠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的不好预感。 “你不知道？！”莫千染尖声尖气地吼了一声，贺忆年差点晕了过去，一个劲地在那里做表情，“这是医院！是医院！”周围的人都投来了厌恶的目光。 莫千染才不管那么多，她恶狠狠地瞪着伊草。 伊草不解地看向了已经欲哭无泪的贺忆年，严肃地问：“什么治疗？你瞒了我什么？！” 贺忆年终于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伊草，是这样的，在考试前我感冒了，然后为了给你上课……就是那什么比赛，所以一直没有治疗……然后考完试我就发烧了……”他完全无视已经气得直跳脚的莫千染，接着说：“你也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很好，所以就喜欢大惊小怪，一点点小感冒，小发烧就像是得了绝症一样……呵呵……”说完，还不忘用手捂住了莫千染的嘴，然后将莫千染拉近，亲切地在她的脸颊处亲了一下，“呵呵，千染心疼我了……” 好吧，他牺牲色相！这个理由还算充分，至少完全合情合理，虽然伊草的逻辑性很强，但还是属于反应迟钝，应该很好骗。 果然，伊草已经完全吸收了他的解释，只是怔怔地瞪着他，看他那一副嬉皮笑脸的笑容。终于妥协地摇了摇头，“不打搅你们，我走了。” 直到看见伊草走出医院的大门，贺忆年才松开了捂住莫千染嘴巴的手。 “你想害死我！”贺忆年狠狠地瞪了一眼同样瞪着他的莫千染。 “她长得也就那样值得你赴汤蹈火吗？”莫千染跺了跺脚，气急败坏。 贺忆年无奈地摇了摇头，“maybe…youareright……”他的表情，全然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无奈。 “可是你会死！”莫千染又急得跳脚。“心脏慢性衰竭，你居然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不愿意接受治疗！不愿意做移植手术！” “没有匹配的心脏，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算移植了，我又能活多少年？”贺忆年嗤笑，反问。“也许明天我会死，也许后天我会死，但是，至少现在我可以活着在她身边！” 莫千染微怔。 “千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也许我就会死在手术台上！如果那样，我宁愿用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去陪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小丫头？！”莫千染怪叫。 贺忆年苦笑了一下，“……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现在什么自信心都没有了，至少……要等到她变回那个自信满满的伊草……” “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贺忆年挠了挠头，干笑了一下——是啊，被说中了。 “一个没家世，没智慧，没地位，没长相的小丫头，都值得你赴汤蹈火，我算什么？”莫千染的双眼泛出星星点点的泪光。这么多年，她一直陪着他，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边，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千染是个好女孩，千染是对贺忆年最好的人。”贺忆年沉吟了一下，“可是千染，我比你小……” “我不在乎！”莫千染狠狠地甩头。 “你可以找到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孩，比你大，但是比我体贴，比我专情……你看我那么花心……”贺忆年试图说动这个倔强的莫千染。 莫千染摇头，“你花心？花心你就不会为了一个女生做那么多！” “好吧，那我就是痴情。可是，既然痴情，我就不会轻易喜欢别人啊……”贺忆年不屈不挠地教诲着莫千染。 莫千染越来越生气，却越来越无奈。她跺了跺脚，然后将手中一大叠纸狠狠地摔在了贺忆年怀里，“我再也不要管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贺忆年望着那个背影，苦笑连连。 [三] 莫千染是个好女孩。从小，就是她陪着他，给他所有在这种富裕的家庭，永远得不到的温暖。他眷恋这种温暖，但这只是对亲情的眷恋。 与爱情无关。 他会喜欢伊草，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她的智慧，或者她的身世，他只是被她的倔强感动了，仅此而已。然后一点点试探一点点接近。 陷进去的，却是自己。 他无法告诉她他其实是喜欢她的，是爱她的。因为……他有太多不能给她。就算今天他活着，这个月他活着，今年，他还安然的活着。也许某一天，他就会默默地死去。 他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里。 所以，他更不能给莫千染希望。莫千染是前途无量的女孩，她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被这个不争气的，随时有可能会死去的贺忆年，所羁绊。 ——千染，谢谢你给的温暖。 他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她永远不会用任何去威胁伊草。她在他的眼前对伊草发怒，可是，她不会去伤害一个人，也不忍心伤害。 ——千染，你是个好女孩。 所以我才放心地告诉你，我喜欢伊草，我可以为了她，坚决不接受治疗。 活一天是一天，我会用意念坚持到直到她又变回那个百折不挠的伊草。而不是无力地躺在手术台上，濒临死亡的边缘，却由不得自己去抗争。 命运，真的很无力。 贺忆年的命运，从来都不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