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新剪了头发,薄薄的一层短发敷贴地附在头皮上,清凉、舒适。其实远在小城的父亲是不喜欢她这样的,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说:“女孩子家就该梳小辫儿,穿漂亮裙子,学学琴棋书画才像个样子。”
而母亲只是笑而不答,实在烦了就说:“她还小,活泼调皮点儿也没什么,长大了就好了。”
“你就惯她吧……”父亲也笑。不过,自从清嘉上小学以后他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习惯成自然”吧。
想着这些踏进教室的时候,正好迎上丁丁古里古怪的眼神。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你也剪头发了?”
“什么叫‘也’啊?还有人剪头发么?”清嘉放下书包,看她,这个女孩子到底怎么了,大清早说话就神神道道的。
走廊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声响,清嘉好奇地将目光转向门口,一会儿就瞧见几个男生互相嬉戏着鱼贯而入,一、二、三。
她的眼睛缓慢地收紧,脸上露出丝毫没有心里准备的惊讶神情。
“这……”
“这下明白了吧?”丁丁凑近她,“喂,你们该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拜托,这种事谁会去商量啊?!”
“真没有?”
“当然没有!”她一急,声音大起来。
于是乎,原本还在玩闹的男生,全都转过头来。
“哟,清嘉,你的新发型不错啊~”小志率先开口,走到她面前还伸手摸了摸。
“嘿,是啊,你也剪头发啦?真巧啊~”阿沁跟过来。
缓慢的镜头,随着楚涵的脚步一直摇到自己眼前,看着他的手拂上自己的额发,那个瞬间,心里又喜又怒的紧张。
打掉他的手:“你们干嘛啊,发型都被你们摸乱掉了!”
“新头型当然要被人摸一摸才有好运气。”楚涵继续拿她开玩笑,手心里还残留着女生头发特有的柔软触感。
“是么……”她狡黠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那我也要摸!”
男孩子跳开些,“不行!”
“为什么啊?!”委屈的样子。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女孩子摸男孩子的头的……”
“啊?!”她撇嘴,“你个封建主义思想的家伙,我今天摸不到你的头,名字倒过来写!”
楚涵一愣,然后拔腿就跑,一伙人在后面拍着手起哄,清嘉暗暗地骂:别高兴得太早,一会就轮到你们俩!
丁丁在一边看他们“恶言相向”,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羡慕的,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三天后的毕业照才剪的头发,但毕竟如此的“行动一致”可不是所有做朋友的都能有的默契。
“好强大的心灵感应啊!”以后每次提起这件事情,她都要忍不住调侃清嘉几句。随之而来的自然是清嘉疯狂地“报复”。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围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
莫回首,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地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几许愁,几许忧,人生难免苦与痛。
失去过,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拥有。
情难收,人难留,明早一别各西东。
冷和热,点点滴滴在心头。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
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若有缘,有缘就能期待明天,
你和我重逢在灿烂的季节。”
广播里不知道是谁在放张学友的《祝福》,清嘉原本明亮的心情忽然暗淡了下去。虽然这是学校的一项传统,但往往就是因为太应景,才会让拍毕业照的日子难免蔓延出一些伤感的情绪。
这种伤感在如此温柔缓慢的歌声中被无限放大,溶解在眼睛的液体里,只要一个眨眼的动作,就能冲出眼眶来……
“讨厌……”她抬手揉眼睛,温暖的水触动着指尖的每一根神经。
“怎么了?”身旁的人问过来。
“问那么多干什么……”她赶紧侧过身。
“呃……”楚涵嘴角一弯,“真是的……”
“五班的同学,快点到楼下集合。”年级组长在门外喊了一声,一大群人就开始熙熙攘攘地往外走,叽叽喳喳的声音在空气里迅速传播开来。
丁丁兴奋地跑过来拉她:“快点快点,我们要找个好位置才行!”
清嘉有些错愕,自己一向不喜欢拍照片的,照相机的镜头总是在按下快门的瞬间让她浑身肌肉僵硬,丁丁所说的好位置千万不要是正中间才好……
座位都已经摆好了,背景就是那面暗红色的校训墙,毕业照虽然总是如此千篇一律毫无特色,可是往往又必不可少,毕竟它预示着一段人生旅程的结束,好歹也是日后的一个纪念。
至少天气还是不错的,她抬起手,眯起眼,光线透过指缝泻下来,就像在手心里逝去的流沙般的日子。那些生命里美丽的瞬间,当时并不觉得要珍惜,所以才要在回头翻看充满缅怀的文字和老照片时,叹息着灿烂年华已经过去……
快门的声音就像她心里细碎的轻响,世界在她的眼前逐渐褪去缤纷的色彩,趋于黑白。
周末,清嘉叩开华子的家门。
“你怎么来了?”门里面的华子颇感意外。
“来送这个给你。”门外的她晃动着手里的照片。
“……还有我的?可是里面没有我……”还是伸手接过,侧身让她进门。
“大家都觉得应该送一张给你,因为里面有我们。”她笑。
华子端着水杯的手一顿,揉上女孩的发。
“你怎么都不笑的?”他一眼看到人群里的她。其实一点儿也不难认,在她的身后就是小志、楚涵和阿沁。
“都是因为阳光太强烈。”
“骗人……”
“还因为……里面没有你……”忽地就红了眼眶。
“哎,你别哭啊……”女生啊,明明刚才还在笑的。他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反反复复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虽然她知道那天华子必须要去医院复诊,可是还是忍不住要难过,只因为照片上一个明显的空缺实在太刺眼,只因为若是没有了照片的提醒,在离别后的点滴岁月里,她还能一如既往地记得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