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日，秦奈儿端坐在梳妆镜前。她很清瘦，脸色有些苍白，原来明媚的眼睛有些红肿。她招了招手，示意侍女过去。“替我绾个发吧。” “你……失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掩盖不住他言语里的担心 “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乖乖的回答他 好似他有一种魔力，一种摄魂的魔力。 “现在，还恨我吗？” “恨？”她困惑的看着他，他如冬日的眼神中有一丝痛楚，在一瞬又被冰冷的墨蓝色取代 他没有再说话，原本抓着她的手放开了。他有些欣喜，让她甚是疑惑。她失忆对他来说，难不成是好事？ “在你眼里，权势是不是比我重要？”那刻，季琉真的想听听他的答案 “是。” 季琉的心莫名的疼痛，只因为面前的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是”。她觉得很可笑，她笑，“‘天接云碧，宇环山绿，晓梦江南泪簌。飘零如水自彷徨，忍看柳、微朦细雾。轻舟扶桨，东风挽袖，吹散旧时烟暮。茫茫人海定前缘，化蝶恋、相逢几度？’。” “……” 面对对方沉默，季琉莞尔一笑。轻轻踱步走到面前的蔷薇丛。 “痛的入骨是错的。它的痛，永远比不上心痛。万倍也不止。”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她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茫茫人海定前缘，化蝶恋、相逢几度？”他喃喃的重复她方才的话，心跳漏了半拍。只指他吗？她的眼里是什么时候容下他的？ “你，还爱楚奕吗？”楚适的很严肃，因为他冷峻的脸上有了认真 “如果我说，不曾，你会相信吗？”季琉不敢看楚释，他犀利的眼神总让她惶恐 “你居正室，苏子如侧。这是父皇做的最大的让步。你不能拒绝。”言语中不带一丝感情 季琉抬头看他，他的脸色沉的可怕。季琉不再言语。 “你……”楚释看着她，神色竟有一丝痛楚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这么平静是吗？呵，已成事实。我无能为力，是吗？大皇子。”最后的称呼，季琉说的很重，有点恨，有点疏远 一袭白色踏进房内，墨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心疼。他将季琉小心翼翼捧在怀里，面对楚释，季琉总是不能自己，她的泪决了堤。楚释用手轻柔的拭去，万分心痛的看着右脸颊分明的手指印。欲带她出去，却被楚奕叫住。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管教我的妃子呢。”楚奕看了一眼季琉，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没嫁给你之前，什么都不是！”语毕，带着季琉出去了 “释……”不知哭了多久，她开口唤他 “我在。”楚释表面没有什么，心里却是一阵波涛汹涌，她唤他释呢，这个陌生又美好的字 “带我离开。离开这里，离开，离开……”眼里还噙着泪水，楚楚可怜，任凭谁都不忍心去拒绝 “不，不可以。”楚释挣扎般的说出，“你，终究是他的妃。” “是啊……我倒忘了呢。”说完，她往后挪了挪 楚释淡淡的笑笑，“琉儿好生休息。” 伴随着他远去的步伐，季琉的心一点点的被扯痛。 一双手抚上了季琉微肿的脸颊，墨蓝色的眼里满是心疼，“还……疼吗？” 不着痕迹的，推开楚释的手，淡淡道：“已经消肿了。” 楚释收回手，侧坐在她身旁，半晌，他问：“你恨我吗？” “不曾。” 楚释苦涩的笑笑，“你和那风召国的宁王爷可曾认识？” 季琉的脸有一丝动容，继而缓缓道，“不曾。” “名利，在你看来，就这么重要？”季琉道 “是。” “霸王曾对虞姬唱过：‘我心中，那你最重。’但霸王也要江山。” “虞姬自缢在前，霸王乌江自刎在后。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秦奈儿见他不答，气氛略显尴尬。她本想打个圆场，谁知道她听到了他的回答。 “我不是项羽，你更不是虞姬。” 他道：“秦奈儿，你的名？” 秦奈儿心里百感交集，倘若她说不，她是一个未来的人，他会信吗？ 他一直注意着她脸色流过的踌躇，眉头微微皱起。未待她开口，便说道：“无论你是季琉，还是秦奈儿，你都是你。” 秦奈儿抬眸看他，他的眼里一片清明，看不出是虚情还是假意。 秦奈儿的心，被什么东西一点点的融化…… 秦奈儿拭去泪水，牵扯出一丝微笑。“楚释，奈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一声悦耳的男声传了进来 秦奈儿抬眸望了望镜中多出的人，道：“李大人。” 来人眼神冰冷，微微颔首，表示对秦奈儿的尊重。冷不丁的，秦奈儿一怔，冰冷的眸子，楚释……眼神柔和了少许，意识到有些失态，她笑了。像是自嘲般，又像是笑给李墨宇的。 “大人，奈儿想去看看……大皇子。” “好。” 李墨宇与楚释一样，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冰冷。楚释……他的冰冷已经被她识破。至于李墨宇，她没有那份多余的心力。 灵堂之上，简素的立着块木碑。肃杀的风吹得房间里的白纱隐隐做响。原以为她会哭，却没有料到，她反而笑了，无声的，淡淡的。似乎她看到的不是楚释的木碑，而是一些很美的风景，或者是一朵令她心悦的花。 “你不该笑。”李墨宇紧抿双唇，似乎不曾开口过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与这灵堂格格不入。李墨宇的眉头皱在一起，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半是威胁半是怒气的看着她，“我说，你不该笑。” 她幽幽的看着木碑，并未理会正质问自己的李墨宇，“他喜欢我笑。” 仓促间，她已走出灵堂。李墨宇感受到手里消失的柔软，不禁来的一丝惶恐。感受到手背上的冰冷，李墨宇身形一怔，这个女人……口是心非。 “大人，圣上已在大厅。”一位侍卫跪在地上 李墨宇点了点头，看了看离去的那抹白色。“凉，你护着她，不要被人看见了。”身后隐约闪过一个人影 大厅 “臣——李墨宇参见圣上。不知圣上大驾光临，臣罪该万死。” “是罪该万死。皇兄逝世于李府，李大人也不上报。此等事，是不是罪该万死。”楚奕道 “微臣知错。请皇上降罪。”李墨宇不吭不卑 “皇兄造反之事，实属大逆不道。但念在手足之情，还是需要风光大葬，爱卿如此草率安葬了皇兄，是该罚呢。”楚奕淡笑道 “皇上海涵，对大皇子造反之事竟不加追究。如此甚好。至于皇上如何罚，臣皆心甘情愿。” “哦？若是李爱卿将皇后交出来，朕可一概不咎。” “圣上之意，微臣不懂。” “不懂？李墨宇，朕没有皇兄的耐心。可以与李大人周旋下去。” “臣没有说谎，望殿下明察。” 楚奕的确没有如他所说，是没有耐心的。“给朕搜！”听到楚奕的号令，身后的御林军立刻去搜捕。 半刻钟后，来人皆道没有。楚奕一拂袖，一拍桌几，怒道：“李墨宇，你把皇后藏在哪里！” “回皇上，微臣的确不知。” “嗯……”楚奕缓缓思忖后，道：“罢了罢了，起来吧，想来你也是不知情。” “谢皇上。”李墨宇虽然不懂为何圣上的转变，但是仍然起身立在一旁 “摆驾回宫！”公公高声扬起，皇辇渐渐离去 一双白皙的手触上桌案上耀眼的发钗，指尖微微用力。 “凉，她呢？”李墨宇淡然问道 “无事。”被唤作凉的冷冷的回了话 “凉，与乾就要见面了。” 身后的身影明显一怔，淡淡然道：“知道。” “该来的的总是要来的，或许季因会出现。” 凉的身影陡然一怔，不再言语。 看似一场风暴已经终结，殊不知，另一场风暴再度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