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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云重帖
  七月十五,称中元,俗曰鬼节。月起东方,银辉轻洒。灵山十二峰,隐约轻纱般云雾之中,益显纤丽秀拔,幽深神秘。神女峰挺拔高耸,入云接天,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儿,只有夜风阵阵拂过 枝头,流水淙淙划破寂静,除此,听不到一丝声息???神女峰的景色,美在秀丽,美在清幽;古来的神话,更为它抹上一片神 秘的色彩。在这明月冷辉之下,夜色浓厚之际,它幽静得出奇,美得更迷人。仿若神女出自月下,身披蝉翼,玉骨冰肌,迎风卓立。就在那轮皓月刚 上梢头之际,蓦地,一阵苍劲谈笑声划破灵山空寂,神女峰下飘来了两个人影。月到圆时分外明,今夜的月光照得灵山纤细可见。藉着这皎洁月光,可以看得很清楚。左边是蓬头垢面、鹤衣百结的老叫化,面貌清瘦,银发猬髯,正是丐帮五老六指魂魄思聪。走在右边的,是个须发如雪,精神矍烁,手持一根龙头拐的锦袍老者, 正是那地虎堡主计昊天。这二老步履轻健,一路谈笑地走向神女峰。只见那六指魂魄思聪摇头笑道:“我老要饭的怎么也想不通,一年三百 六十五天哪一天不好挑?我们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的姚少侠,怎么偏偏挑上这个阎王爷放鬼的日子?大白天里倒还好,又是在夜里,弄得我要饭的真有点毛发悚然之感,老要饭的平生杀人无算,等会儿我可要找少林老和尚替我念念经,免得让那些冤鬼缠上身来。” 皓首神龙计昊天老眼狠注,望着思聪笑骂说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这老化子头大概生平做了太多亏心事,要不然怎么那么害怕?像你王麻子这把即将入土的年纪,就算让那些冤鬼拘了魂儿去,也不算夭折,何必再欠少林老和尚的人情债?其实,你老化子头可放心,今夜那些孤魂野鬼到处有东西吃,何必单找你这榨碎了骨头也难见油水的要饭化子?” 思聪哈哈大笑,声震夜空:“齐老儿,有你的,看不出你那双干瘪的老嘴皮还真损得可以,冲着你这番话儿,我老要饭的也应该放点心。不过,齐老儿,稍时要是冤鬼找上我老要饭的,你可不能来个拔腿开溜,见死不救啊!” 计昊天一笑说道:“王麻子,别尽打哈哈了,快走吧,说不定少林老和尚他们早到了。”思聪摇头笑道:“那是齐老儿你太以孤陋寡闻,中元鬼节,和尚道士们正在忙着超渡那些孤魂野鬼,老要饭的认为他们绝赶不到咱们前头。”计昊天“哈!”地一声,说道:“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忘了这回事儿??”话锋微顿,神色忽转庄重,接道:“老化子,你素称老灵精,以你看姚少侠今夜召我们至此,是为的什么?”思聪笑道:“齐老儿,这已经到了地头儿了,你猴急个什么?为着什么稍时自当揭晓,还怕到时候姚少侠不说么?”计昊天老眼一翻,佯怒说道:“臭化子,叫你少打哈哈你听见了么?我 问你,你到底是知也不知?”思聪摊手耸肩,一笑说道:“齐老儿,你问我,我又问哪一个去?跟你齐老儿一样,我老要饭的也是满头雾水,莫明土地堂。”计昊天情知不假,皱眉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忽又抬眼说道:“臭要饭的,你看会不会是跟上回艳照门所传武林帖同出一辙??” 思聪白眉双轩,目射精光,“呸”地一声,怒骂说道:“齐老儿,老要饭的看你是快要伸腿、瞪眼儿了!艳照门那小王八羔子是个什么东西,凭他也配跟姚少侠比,他要是能够得上姚少侠一半儿,我老要饭的早跟他跑了???” 计昊天老眼一瞪,反唇骂道:“臭要饭的,你吼什么?谁要你比来着?我只问你姚少侠是否??” 话未说完,思聪已然戟指大笑,说道:“齐老儿,要饭的说你快要伸腿瞪眼儿了,一点没错!你就根本不用你那颗老寿头想想,姚少侠当初不准天下群雄参与艳照门那阴谋勾当,理由是咱们不能引虎驱狼,招来更大灾祸,既然这样,他还会 计昊天以牙还牙,突然也“呸”地一声,怒骂道:“臭要饭的,我看你才是不用你那颗刺猬头呢!请问,你怎知姚少侠他不是筹划成熟,要领袖群伦,凭我大汉民族之力,光我神州,复我华姚,尽逐天隆,报仇雪耻呢?” 一番话听得六指魂魄思聪瞪目张口作声不得,良久,方连连摇头说道:“厉害!齐老儿,我领教了,老要饭的没想到你还藏此绝招儿,倒打我一钉耙??” 略一沉吟,接道:“有可能,虽未敢断言,但希望如此,设若果然如你 齐老儿所言,老要饭的要沐浴焚香,对老天爷叩上三百个响头。”说话间已至神女峰下,两个人停下脚步,看了看路径,才要举步。只听那神女峰腰有人引吭朗声高吟,其声清越,袅袅直上,由远而近。“妾在灵山之阳,高丘之阴。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计昊天听吟微愕。思聪闻声知人,道:“没别人,准是那黑龙谷东方长风那不争气的宝尹 儿子,老子荒唐儿风流,这方面那小子算是接了衣钵???”话声未落,神女峰腰一条蜿蜒山道上飘然转出一位玉面朱唇的青衫书 生,容比潘安,貌赛子都,手中玉骨描金扇轻挥摇动,足下四方步行云流水, 昂首摇晃神采飞扬,委实不愧是风流俊俏美少年。正是那位黑龙谷少谷主东方锦程。他想必是一眼望见了月光下并肩伫立,四目投射的两位武林奇客,呆了 一呆,吟声倏止,身形平射,飞掠而来,老远便施礼说道:“两位前辈,别来无恙?”一谷声名远在三堡之上,计昊天不便怠慢,连忙还礼说道:“托公子的福,老朽尚称粗健。”思聪则翻了翻老眼,爱理不理地粗声粗气反问,道:“怎么?小子,你那老子又派了你代他出席?莫非躲在黑龙谷依红偎翠,贪恋温柔,不肯出来 么?” 东方锦程生性狂傲,目空一切,他甚至连诸大门派掌教都未放在眼内,唯独对这神鬼皆愁,令人头大的风尘异人敬礼有加,不敢放肆,俊面一红,赔笑说道:“前辈说笑了,家父坐关未满,不能亲自赴姚大侠宠召,特命晚辈再次代为出席,一则听候差遣;二来也可多领诸位前辈教益。” “好伶俐的甜嘴。”思聪冷冷说道:“东方长风有儿如你小子,老怀堪 慰了!小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东方锦程道:“晚辈中午就到了,来得太早,所以到处逛了逛。”思聪道:“都逛了哪些好地方?”东方锦程面上又是一红,丁浩轩笑道: “其实,晚辈只去了灵山之阳与神女祠两处地方。” 思聪“哼”地一声,道:“好话,前言不搭后语,小子,你在灵山之阳与神女祠流连了这大半天,你想干什么?也想做做高唐梦。这倒好,人家是在高唐做梦,你却跑来灵山移樽就教。”老化子毫不留情,东方锦程红透耳根,大惭俯首。 计昊天看不过去,有意解围,望了望六指魂魄,皱起白眉,道:“臭要饭的,你有完没有,天色不早了,你敢让姚少侠久等?别在这儿嚼舌了。” 思聪看都没看他一眼,意犹未尽地凝注东方锦程,继续发他那“长者之威”,冷然说道:“小子,‘是真名士始风流’,等到有朝一日你成了真名士之后,再风流不迟!如今,老要饭的劝你改改你那自命风流的性子,要不然总有一天你会跟你老子一样,差点做了牡丹花下冤死鬼。听着,回去时告诉你老子,就说王麻子说的,叫他出来晒晒太阳,再憋下去就要发霉了,前面带路。” 东方锦程如逢大赦,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应声称是,转身大步行去。 走了不到三步,他突然转过头来说道:“二位前辈,日间我去过葫芦谷一趟,名副其实,果然像只葫芦,四面峭壁陡势天生,一平如削,只有谷口一处可供出入,姚少侠怎么选上这个地方??” 计昊天尚未来得及说话,思聪已然老眼双瞪,没好气地截住话头,道:“你小子这不是废话吗?葫芦谷不像葫芦,它难道玉麒麟会像个夜壶不成?只有一个出入口还不够?怎么?你担心姚少侠 到时会堵住谷口,坑了你?”卖力不讨好,一句话换来个硬钉子,看来还是三缄其口,少说为妙。碰上这要饭化子头,东方锦程只有自认倒楣,一点脾气也没,连忙掉过 头去,放步疾奔。葫芦谷在神女峰西,这老少三人一放开步履,不消片刻便已到达葫芦谷外。思聪与计昊天站在谷口藉着月光只一打量葫芦谷形势,立即心神震动,面面相觑。东方锦程说得不错,这葫芦谷形势果然极为险恶,险恶得令人觉得秀丽绝伦的神女峰下似乎不应该有着这么一块地方。完完全全的谷呈葫芦状,由谷口内望,谷内占地不大,地面上到处黄土碎石枯草成片,与神女峰清葱苍翠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成弧形的峭壁,高有百丈,奇陡如削,石色深褐,青苔满布,应是滑不留手。委实是只有谷口一处可供出入,而这谷口的宽窄也不过数尺,只能容两 个人并肩进出。倘若人在谷中,封死谷口,那的确是猿猱难攀,飞鸟难渡,要想生离此谷,那是痴人说梦。诚如东方锦程所惑然不解,天下灵山胜地到处皆是,姚晋鹏他怎么会选上这个地方,柬邀武林群雄,作为约会之地?也诚如思聪所莫名其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个日子不好,姚晋鹏他怎么偏偏挑上七月十五这个鬼气阴森的月圆之夜?这是个疑团,但是武林帖具名的是“姚晋鹏”这三个字,这疑团根本就 不成其为疑团了。思聪、计昊天对笑摇头,并肩行入谷内。这老少三人,是到得最早的一对半。谷内空荡寂静,还看不到一丝人影。地是黄土碎石,不足沾污衣服,当然鹑衣百结的要饭化子思聪更不会在 乎脏不脏,与计昊天就在谷中盘膝坐下,静等其他赴会的一干群豪到来。 也许是怕弄脏了那袭青衫,或者是怕有损洒脱的风度,再不然就是当着长者面前,东方锦程依然负手站立一旁,一双冷芒闪烁的犀利目光,不住打量着谷中险恶形势,频频皱眉,闭口不言。 老的一对,却是甫坐下便打开了话匣子。只听思聪豪声说道:“齐老儿,你不觉得此时此地,咱们面前缺少了点 什么吗?”计昊天呆了一呆,道:“缺少什么?”思聪抹抹嘴,咽了口唾沫,道:“酒!齐老儿看你颇似风雅之士,怎么 跟块死木头般点不透?人生难得几回醉,莫使金樽空对月,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此时此地若来上一壶美酒,三五小菜,举杯当头邀明月,或慷慨悲歌,或低声吟哦,这岂非人生一大快事?” 望着那副馋相,计昊天不禁捋髯失笑,道:“臭要饭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诗人墨客风雅事,看你这副脏猴儿相,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你若文绉绉、酸溜溜地来上那么两句,准会笑掉人大牙,哪里是触景生情,分明是又在发馋。别急,说不定姚少侠早备丰盛的酒宴等着你呢!” 思聪双目一瞪,戟指怒骂说道:“齐老儿,你这是狗眼看人低,怎么?我老要饭的难不成生就穷贱粗俗命?你别看老要饭衣衫破烂,长相不好??” 指了指东方锦程,接道:“这小子长得又标致,穿得又体面,他肚子里 的玩意儿不见得会比我要饭的多。”向着东方锦程一仰脸,道:“对么?小子?”东方锦程拍马犹恐未及,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赔笑说道:“当然,当 然!老前辈上通天文,下识地理,遍及诸子百家,旁涉三教九流,无所不精, 无所不通,晚辈不及万一,怎敢比拟。”思聪冷冷回顾计昊天,有点洋洋自得,傲然说道:“听见么?齐老儿?”这下马屁拍响了,东方锦程却憋了一肚子闷气。计昊天笑道:“听到了,你臭要饭的满腹狗杂碎,委实令常人难及万一, 不敢比拟了。”东方锦程听得暗呼痛快。思聪一瞪老眼,方要佯怒反骂。 蓦地,佛号震耳,葫芦谷口人影闪动,飘然走进数人。“阿弥陀佛,贫衲以为早到一步,却不料仍落人后着,两位老檀越、少谷主别来无恙?”好快的身法,二十余丈距离,话落人到,正是那以少林掌教大悲禅师为 首的诸大门派掌教到来。计昊天连忙站起,偕同东方锦程双双趋前见礼,互做寒暄。思聪却慢吞吞地站起身形,拍了拍屁股,目注大悲禅师说道:“老和尚, 真亏你还能赶来,老要饭的替你惋惜,错过盂兰法会超渡孤魂野鬼,你老和尚少了一场功德。” 大悲禅师笑容一敛,郑重合十,道:“阿弥陀佛,老檀越何做如是语?姚少侠德孚众望,宇内共钦,只他一纸,便是天大之事,贫衲也要立即放下,耽误正果也在所不计,何惜区区一场功德?” 思聪悚然动容,大笑说道:“老和尚,有你的!老要饭的我简直肃然起敬,自愧不如。”转过身去分别与库伦、昆仑、萧山??诸派掌教一一打招呼。 寒暄已毕,诸人围成一圈,席地坐下。思聪道:“老和尚,你是得道高僧,应具无边佛法,你猜猜看姚少侠突然遍传武林帖,召来咱们,究竟为了哪桩事?” 大悲禅师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姚少侠奇才宇内第一,此举自然蕴有深意,恕贫衲不敢妄加猜测,不过??”抬眼轻扫围坐诸人,接道:“贫衲有一事颇为费解,姚少侠日前曾经莅临少林,并未提及他要遍传武林帖柬邀我等来此赴会,而在姚少侠离开少林两日后,贫衲才突然接到这张武林帖??” 思聪接口说道:“这不难解释,你老和尚说过,姚少侠这么做,自然蕴有深意。”大悲禅师微微点头不语,思聪望了他一眼,再次说道:“老和尚,姚少侠不会无故莅临少林吧?” 大悲禅师那张清癯的老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轻微抽动,眉宇间微溢黯然羞愧之色,合十说道:“苍檀越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姚少侠的确不是无故莅临少林,出家人不打诳语,姚少侠为的是劝阻少林加入天青宫举事之盟。” 诸人俱为震动,思聪霍地跃起,瞪目挑眉,沉声急道:“老和尚,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大悲禅师平静道:“日前,天青宫曾派两位大喇嘛游说天下,首登少林??”诸人瞿然惊动,思聪须发俱张,瞋目怪叫说道:“好厉害,竟效那巧舌苏秦,恐怕他们没有那么好的口才,老和尚,说下去。”大悲禅师淡淡的接口说道:“他们晓贫衲以大义,说贫衲以公仇,婉言 苦劝贫衲加入天青宫举义之盟。??”老和尚思聪沉声说道:“你没以姚少侠之言斥之?”大悲禅师道:“贫衲也曾以他们受白衣大食操纵,引虎驱狼,旨不在复 国,形同卖国,欲陷百姓于水火之言驳之,但是他们表示??”思聪急道:“他们说什么?”大悲禅师尚未说话,计昊天突然插口说道:“臭要饭的别老打岔行不? 坐下来静静的听不好么?”思聪狼狈的盯了他一眼,愤然坐下道:“老和尚,你说你的。”大悲禅师道:“他们坚决否认操纵之说,但承认大食人供以火器,从旁 协助,真正举事的仍是我黄帝子孙??”思聪忍不住又道:“老和尚,你怎么说?”大悲禅师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公仇私恨,莫敢或忘,谁不想早 日尽逐天隆,复我河山?贫衲当时确实心动,只是未曾当面答应加盟,请他们容少林考虑三日再做答??”思聪倏伸铁掌,一把扣上大悲禅师腕脉,大叫说道:“老和尚,三日之后你是如何答覆的?”大悲禅师神色泰然,任他攫住左腕,道:“前脚后脚,那两位大喇嘛甫离嵩山,姚少侠已如神龙突降少林。”思聪威态稍敛,吁了一口气,松了铁掌,双目仍紧盯大悲不放,道:“老和尚,你有什么脸再见姚少侠?他怎么说?” 大悲禅师慈目突然暴射神光,倏又敛去,道:“苍檀越,只要天青宫所出确属义师,大食人真的只是从旁协助,贫衲以为公仇私恨,少林理应率先加入,不敢落人稍后,这应该不是羞耻之事。” 这话不错,倘若果如那两名黄衣喇嘛之言,少林率先加盟,那不但不是羞耻,反是无上光采。 只是,大悲禅师他忽略了姚晋鹏以前的告诫,姚晋鹏他身为失明宗室,雪耻复国,光复神州之心,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殷切;若无确实根据,若非事不可举,他领导唯恐稍迟,怎会反过来加以告诫阻止? 再说,凭他那威震宇内的翡翠罗刹风暴拳七字名号,他也断断不会无中 生有,谎言骗人,果真如是,他还配称那宇内第一的一个奇字么?乍听是理,思聪为之语塞,一时没能答上话。大悲禅师又道:“姚少侠没表示什么,他只要贫衲代为传言武林各门各 派的领袖人物,半个月后在萧山和他会面??”“这不结了么?”思聪突然冷冷道:“你老和尚还有什么费解的?姚少侠他想提早约期,改变地点,所以才突然遍传武林帖。” 这分析也颇合理,听得诸人频频领首,皆表同意。说话间,葫芦谷口陆续地又走进了好几个人,那是五庄四寨的五位庄主、 四位寨主及豫西斧头堡主先后来到。看看人数,该来的全到齐了。看看天色,转瞬即是初更。按理说,传出武林帖遍邀天下的人,应该先到等候。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片刻之后约期便届,姚晋鹏却仍未现侠踪。尽管如此,谁也未有丝毫怨言。时间悄悄过去。月影渐渐高移。初更已届。蓦地,狂笑惊人划破夜空,在那百丈高低的葫芦谷顶,危崖之上冒起了 一个黑衣人。群雄闻声抬头惊顾,禁不住面面相觑,互相探询。在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绝世高手,纵然距离近百丈,在那轮皓月冷 辉照耀下谁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不是传帖人翡翠罗刹风暴拳姚晋鹏。而是白面无须,极其陌生的中年人。就在群雄满腹疑云,难知所以之际,笑声倏止,崖顶黑衣人向谷底扬声 发话:“姚晋鹏果然是极孚众望的绝世奇才,单凭一纸相邀,竟能惊动天下,使这多位当世高人不远千里,赶来葫芦谷赴约,委实是令人羡煞,也令人妒煞,可惜,‘姚晋鹏’三字害了诸位。” 群雄讶然欲绝,大悲禅师脑际灵光一闪,心神猛震。暗诵佛号,仰首发问,道:“施主何人?怎知贫衲等是姚少侠柬邀??”崖上,黑衣人突然仰天一笑,又接口,道:“有劳老禅师动问,我是西蜀提督邓聪健??”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变故立刻震住群雄。崖顶邓聪健还有更惊人之语,轻笑接道:“至于我怎知这件武林事,那很简单,我借用了姚晋鹏三个字??”群雄做梦也想不到武林帖是他冒名传下,诓人来此绝地,其心可知!未等他话落,大悲禅师突然目射神光,回首沉喝:“诸位,速速出谷,再迟??” 群雄猛然醒悟,身形未动,邓聪健已然狂笑连连,得意冲天地再次说道:“现在已来不及了,何待再迟?还是老禅师心智机警,反应神速,无奈,仍是稍稍慢我半步,诸位,请看看谷口。” 群雄才要回顾,大悲禅师已自面色凝重的颓然一叹说道:“诸位,不用 看了,谷口已经封死了。”情道不假,何须再看?群雄闻言心头狂震,顿时呆住。东方锦程究竟年事太轻,倒并非不信,而是忍不住好奇,斜眼偷瞥,一 看之下,立即作声不得。诚如大悲禅师之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宽窄只有数尺的谷口已经被人封死。在这多绝世高手面前,竟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对方的功力、手法可 想而知。唯一的出入口已被堵死,岂不只有束手就缚,任人宰割,坐以待毙。谷内,刹那间一片如死沉寂??猛然,佛号高宣暗渗禅门神功狮子吼,声如暮鼓晨钟,震耳撼心,群雄 为之瞿然惊醒灵台顿朗,心神一片平静,大悲禅师目注崖顶,肃然发话:“施 主将贫衲等诱困此谷,不知是何用心?”邓聪健道:“老禅师不必着急,稍时等姚晋鹏到来,一切自当揭晓。”话声方落,六指魂魄思聪银发根根倒竖,瞋目厉声骂道:“邓聪健,你 身为大汉苗裔,卖身投靠,不顾公仇私恨,甘为满朝鹰犬,已属丧心病狂,禽兽不如!如今又卑鄙无耻地将各派领袖诱困此谷,居心叵测,小心你兔崽子日后天雷击顶,遭了报应,殃及子孙??” “大胆无知狂民,还不与我住口。”邓聪健想必恼羞成怒,陡扬厉喝,但他旋即又轻笑说道:“要饭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何谓卑鄙无耻?兵不厌诈,用兵之道本就虚虚实实,诸位未涉孙吴,懵懂无知怪得谁来?若说我天雷击顶,遭了报应,正如你所说,那是日后!现在诸位命都在我手,还谈什么日后?我只消一声令下,诸位就要烈火焚身,尸骨无存,信不信?” 思聪白眉双挑,就待再骂,计昊天倏地冷冷说道:“臭要饭的,我也劝你省省力气,哪来的好心情跟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斗嘴?我还自诩身份呢!你 喊破了喉咙骂破了嘴有用?” 一盆冷水浇头,思聪心火全消,悻悻然收回目光。再看看大悲禅师那平静脸色,肃穆神情,不由暗道惭愧,自叹不如。大悲禅师淡淡一笑,道:“齐檀越说得对,苍檀越何须急怒?我辈修为讲究一个定字,临危不惧、不惊、不乱才是上乘;做不到这点,那便无补于事,反蔽灵台。苍檀越当知儒家五字定、静、安、虑、得,如此,何妨大家仍然坐下,平心静气,依然固我,仿若无事地共思出谷之策。” 大悲禅师果然不愧是领袖武林的少林掌教,委实是位佛门得道高僧,别的不论,单看这份面临生死边缘的镇定功夫已是常人难及万一,即连其他诸门派掌教也自愧不如。 群雄依言各归旧位,盘膝坐下,鸦雀无声。显然,都在竭尽心智,埋首苦思,搜寻那出谷之策。修为有深浅,的确是丝毫勉强不得。大悲禅师等几位当今各门派掌教,俱是面带安详笑意,垂目打坐。思聪、东方锦程与计昊天等,也即闭目膝盘,恍若入睡。唯那五庄、四 寨之主虽然也是闭目盘膝,脸上的神色却是显得急躁不安,绝难与前者相比。 其实,这也难怪,谁让他们面临生死边缘,绝无选择余地?谁让他们身陷葫芦“死”谷,插翅难飞,欲渡无从。崖上,邓聪健目射阴毒下望,负手傲立,嘿嘿冷笑不已。就在他笑声歇止,张口欲言之际。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比他那冷笑还要冷上十分的话声:“阁下,你遍遣手 下鹰犬,约我到此何干?”邓聪健心弦震动,霍然转身。姚晋鹏不知何时已然面色冰冷,卓立身后两丈以外,目光冷峻,气度慑 人。还好人家没有出手暗袭,否则他纵有十条命也早已跌落葫芦谷底粉身碎骨,变为血肉一摊。饶他邓聪健良将虎胆,如何地阴狠毒辣,也不禁倒抽口冷气,机伶寒噤,暗捏一把冷汗。定了定神,目光微转,刹那间惊骇之态尽敛,缓缓走前数步,扬眉笑道:“我没想到你真会来??”“少废话!”姚晋鹏剑眉微挑,冷然接口,道:“姚晋鹏没有不敢赴的 约会,告诉我,有何贵干?”显然,他还没有发现谷底被困群雄。邓聪健又向前走了两步,笑道:“没别的,想跟阁下商量点事儿。”姚晋鹏道:“什么事,说!”邓聪健毫不以为忤,其实他也未必敢,道:“阁下明知,何必故问?”“要那两样东西?”姚晋鹏冷冷笑道:“你胆大的令我惊奇,记得我对 你说过,只要你认为有把握,随时可找我姚晋鹏,现在你自认有了十分把握么?” “当然!”邓聪健微微笑道:“若不仗恃着点什么,邓聪健岂敢轻捋虎须,冒杀身之险约你来此?我生平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虽不敢说有十分,倒也该有个九分九。” 姚晋鹏星目凝注,淡淡说道:“我怀疑你那仗恃是否足以使你立于不败之地。” 邓聪健扬眉微笑,笑得狡黠,道:“是与否阁下稍时自当知道,如今,我不想多做无谓口舌之争。”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姚晋鹏虽然明知邓聪健必有仗恃,否则他绝不敢故弄玄虚地约自己来此谈判,但他怕过什么?眉梢微挑,道:“那好,你说吧!” 邓聪健阴险的目光轻轻地看了姚晋鹏一眼,道:“我拿武林各门各派领袖人物的性命,交换你窃自大内的两样东西。” 姚晋鹏自然还不知此刻群雄正困崖下,他想纵声大笑,终于忍住,轻蔑笑道:“就凭你邓聪健和几个酒囊饭袋,庸碌蠢才的大内鹰犬,想找他们麻烦?我劝你趁早别动这念头。” 邓聪健道:“我认为那已经很够了,我无须寻上门去找他们麻烦,我可以把他们调往一处予以囚禁,来个集体屠杀。”姚晋鹏忍不住笑道:“你太看得起你那邓聪健三字了,我觉得你有点痴人说梦。”邓聪健阴阴说道:“邓聪健三字的号召力自然不够,但如换上姚晋鹏三 个字应该又当别论。”姚晋鹏心神微震,霍然色变,目射冷电,沉声喝道:“你敢!”入目那慑人威态,邓聪健禁不住心中一慎,身不由主的倒退一步,枯禅 掌下幸逃一死,到如今余悸犹存,他不得不预做防备,否则,谋人未成身先死,那才冤枉!表面上,他仍然自持镇定,道:“这个胆我还有,我已经这么做了,若之奈何?”探怀取出一张武林帖弹指射过。 姚晋鹏轻伸两指,钳住那张武林帖,只略一注视,立即心头狂震,神色 大变,身形电闪,逼近一丈,厉声问道:“他们呢?”邓聪健唇角微扬,侧身让路,指了指崖下。姚晋鹏身形再闪,扑近危崖,谷底情状一目了然,不由他不暗暗心惊, 顿时怔住。身后,邓聪健得意扬笑:“阁下,怎么样?凭这些人质值得一谈么?”姚晋鹏缓缓转过身形,星目暴射冷芒,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地道:“岳 钟琪,你敢动他们毫发,我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邓聪健微微笑道:“一命换天下武林精英,邓聪健死的值得!阁下如不忍心看他们尽埋此谷,那么交出那两样东西,我保证他们毫发无损地各回来处。” 姚晋鹏道:“邓聪健,倘若我不答应呢?” 邓聪健目光一转,笑指对崖说道:“看到对崖吗?凭阁下目力,应该不难发现,在那林木山石之后,我预伏了多名大内侍卫,只消我一举手,他们便会把准备好的硫磺、柴捆等物引着火一起丢向谷中,葫芦谷谷口已封,形势险恶,飞鸟难渡猱猿难攀,余下的,阁下自己想吧!” 姚晋鹏神目如电,他看得出,对崖布置果如邓聪健之言,山石后、林木间,更是堆满了引火之物,那些大内侍卫中,为首的红衣喇嘛正是雍和官侍卫领班大喇嘛铁别真。 姚晋鹏不禁骇然,耳边却又传来邓聪健那深深得意的话声:“我再奉告一句,我已经告诉过他们,假如他们在对崖看见我有什么不测,或者为你所制,不准管我。那时,我仍可有这多位武林高人陪葬,死得应该很值得。” 姚晋鹏收回目光,淡淡说道:“看来,你已立于不败之地,一着受制, 全盘皆墨,我是输定了。”表面上,他平静异常,其实,眼前的情势令他有突坠冰窟之感。他知道,急怒解决不了事,而且显得多余。他不得不承认输了,因为邓聪健这一着太以高明,高明得令他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怕的滋味,那是为别人,为这谷底天下武林精英, 各门各派的领袖人物。假如为他自己,他仍能视若无睹,谈笑自若,丝毫不放在心上。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输的滋味,他睥睨宇内,叱咤武林,多少年来, 何曾遭遇到像今夜这种只能处于挨打地位的挫败?这输的滋味令他很不好受。兵书与那本前明忠义臣民名册固属重要,是他反清复明,不可或缺的东西;而这谷底数十名武林领袖人物的性命,应该比这两样东西更为重要。 独木难撑大局,一人不足以复兴,假如他为了保有这两样东西,牺牲了谷底群雄,那是不智之举。到那时,他纵然有了这复兴宝典,凭他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 况且,在道义上也太以说不过去。 虽然,为了民族复兴大计,可以在某些方面做任何牺牲,但是他究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侠骨柔肠,剑胆琴心。再说,这种牺牲是最不智的,不但无补大局而且对大局影响甚巨,他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而愚蠢的牺牲。 那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失去可以再找回来;倘若牺牲了这多位武林精英的性命,人死不能复生,他不是大罗金仙,没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无边道行,那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数十年内还谈什么复兴大计。 衡量之下,孰轻孰重,立即了然。他受人挟持,万般无奈之下,暗暗一叹,刚要点头认栽。邓聪健不知道,他只当姚晋鹏正在犹豫难决,思索对策。突然声扬狞笑, 望着对崖高声叫道:“铁别真!给点颜色,让他看看。”对崖,铁别真右臂微抖,三缕火光飞坠葫芦谷里,火烟起处,谷底枯草立刻燃着大片,山风助长了火势,立刻浓烟四起,火焰直冒。姚晋鹏又惊又怒,目眦俱裂,直欲喷火,剑眉倒挑,厉声喝道:“邓聪健!叫他们住手!姚晋鹏认输就是!”当然,邓聪健他只是在示威,见好还能不收?向着对崖叫了一声:“铁别真,先停手,听候令谕。”然后,转过头来望着姚晋鹏嘿嘿笑道:“阁下,咱们君子风度,拿来吧!”缓缓伸出右手。 谷底的火,并未能惊动闭目盘坐中的群雄,谷顶姚晋鹏那声厉喝,却使得群雄如遭电殛,霍然跃起,大悲禅师首先扬声说道:“贫衲大悲,姚少侠已经来了么?” 姚晋鹏没有理会邓聪健,卓立崖顶,目注谷底大悲禅师及天下群雄说道:“姚晋鹏在此,因我一人连累诸位身陷谷底,中人奸谋,姚晋鹏愧疚良深,至感不安。” 大悲禅师高宣佛号,合十说道:“姚少侠怎出此言?是贫衲等懵懂无知,一点不察,反连累了姚大侠倒是真的??”话还没说完,六指魂魄思聪突然 振臂大呼:“姚少侠,听王麻子一言,老要饭的不知这兔崽子用意何在,可是明知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管那兔崽子要干什么,姚少侠可千万别因为我们这些臭皮囊,中了他的计,遂了他的心,否则老要饭的我今夜宁可一头碰死灵山。” 话声方落,地虎堡主皓首神龙计昊天也自扬呼说道:“臭要饭的说得对。 姚少侠莫使我等死不瞑目,为鬼含羞。”“无量寿佛??”一时谷底尽是激昂慷慨陈词声,充塞夜空,震撼灵山,惊天地而泣鬼神, 风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姚晋鹏全身热血沸腾,胸气激荡,星目欲湿,立身崖顶,久久不能答话。邓聪健慑于浩然正气,毛发悚然,心惊肉跳,嘿嘿说道:“阁下,你是 聪明人,更是血性奇男,人家有情,你岂能无义?要知道良心??”姚晋鹏霍然转身,面色铁青,双自微赤,挑眉大喝:“邓聪健,你与我 住口!”人虽在挟持之中,神威犹在,邓聪健一懔住口,身不由主,退了一步。姚晋鹏不屑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去,向着谷底群雄强笑说道:“诸位请 放心,也请稍安毋躁,此事姚晋鹏自有主张。”谷底顿时一片寂然。无可讳言地,邓聪健适才那句话,确曾深深地击在姚晋鹏的心坎之上。那话不错。人家有情,他岂能无义?如果谷底群雄尽是些贪生怕死,不 识大体之辈,他可以改变主意弃之不顾;但是,他们全是凛然忠义慷慨之士,宁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绝不愿羞愧苟活,他怎能弃之不顾? 而现在的情形,又令他十分为难。这些侠义之士,如果发现一点他姚晋鹏因他们而无奈俯首的迹象,他们说得出,做得到,真会集体自绝谷底,来个慷慨赴死,从容就义,这样岂不更令他负咎终生,遗恨千古? 想了又想,只有咬牙横心,当下向邓聪健冷冷说道:“我心意已决,现在的情势,除了我以两样东西换取天下群雄之外,别无选择的余地,我答应交出那两样东西。可是我告诉你,假如我给了你东西之后,你敢有一点不履行诺言,打开谷口,放出群雄,除了你们个个陪葬之外,我还要你们皇上那颗脑袋,你瞧着办吧!” 说着,就要探手入怀。邓聪健的神情显得既紧张、又兴奋、更得意,面带诡笑,再度伸出右手。蓦地,佛号震撼夜空,谷底,大悲禅师颤声发话,道:“阿弥陀佛,崖 顶之言,贫衲已悉入耳中,姚少侠真欲陷贫衲等于不义么?” 姚晋鹏心神一震,那只本要探入怀中的右手停在胸口,他没料到大悲禅师会不惜耗费真力动用那禅门至高无上的神功,天耳通,摄听崖顶他与邓聪健的对话。 现在,他更为难了,他知道:目前除了不说话,或者和邓聪健双双走出一里之外,否则就别想逃过这位佛门高僧的双耳,而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 他不在近前,铁别真等那些大内鹰犬,万一阴损狠毒地毁了诺言,烧死群雄,这姑且不论。就是他们守信打开了谷口,群雄仍是死路一条,因为打开了谷口,就表示姚晋鹏他低了头,答应了条件,遂了邓聪健心愿,这些忠义之士,必然会立即自绝当场。 这怎么办? 答应不行,不答应也不行。面对如此情势,这位宇内第一奇才,顿感束手,五内欲焚,没了主意。邓聪健,好不紧张,连忙嘿嘿笑道:“阁下,我时间无多,你也应该不 会愿意谷底这些人,久做我阶下之囚。”他是唯恐姚晋鹏会不顾一切地改变了主意,是以不得不催促姚晋鹏快一点。 姚晋鹏目光呆滞,根本就像没听到,良久才面色木然,唇边闪过阵阵抽搐,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天不助我,横竖都是一死,我为什么不让他们死得瞑目,死得壮烈,成仁取义,庶几无愧???” 他说来平淡,邓聪健可差点惊破了胆;表面上,他不能不强装镇定,耸肩摊手,一笑说道:“阁下怎么也有这种想法?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我不以为他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会??” “闭嘴!匹夫!”姚晋鹏突然瞋目大喝,激动得失了常态:“邓聪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的廉耻丧尽,贪生怕死吗?面对这么多位忠义之土,你应该羞煞愧死,身为汉族苗裔,你竟然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迫害同类,留你何用?你只要敢,你就支使那些大内鹰犬动手吧!我让你遭报应。”右掌缓缓提起。 邓聪健没想到原来十拿九稳的办法,会在这转瞬之间,起了那么大的变化,一连退了两步,目光难掩心中恐惧,嘿嘿扬笑,笑得颤抖且极为勉强:“姚晋鹏,你,你,我不以为你会这般贸然轻举妄动,你真的不顾谷底那批人的性命了么?” 姚晋鹏星目喷火,咬牙说道:“邓聪健,你少说废话,也莫再以此要挟我!谷底都是大汉民族碧血赤心的忠义之士;为民族大义,为复国大计,他们愿意死,能死,他们死得重于泰山,死得轰轰烈烈,名传千古,永垂不朽。不像你这民族的叛贼死得令人不齿、令人唾骂,知道这两句么?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你,我要你学学秦桧、万俟莴那两个奸贼,也跪在这葫芦谷底!神女峰何其有幸;而你,邓聪健,却玷辱糟蹋了一块白铁??” 邓聪健岂止脸上变了色,简直心胆欲裂,连连倒退,骇然说道:“姚晋鹏,你真敢这么做,你可不要懊悔??”“住口!匹夫!”姚晋鹏陡扬轻喝,掌提至胸,已凝足了枯禅掌力,恨 得咬唇出血:“正邪自古同炭冰,奸佞由来难得头,你死了这条心吧!”邓聪健魂飞魄散,就要挥手张口传令。姚晋鹏陡挑剑眉,扬掌待发。千钧一发,惊心动魄。蓦地,神女峰后响起一声思源慑人的雳霹大喝:“邓聪健,你敢!”一条魁伟的黑影与一条无限美好的纤小雪白的人影划空疾射而至。姚晋鹏倏然惊顾,一见那双人影,面上表情难喻,顿时怔住。邓聪健目力也不差,身形一颤,连忙俯首躬身:“卑职该死!卑职不知 尹爷与夫人也在此地??”黑白人影先后射落崖头,正是那暴走圣尹明瑾瑜与米语梦。明瑾瑜没理躬身恭迎的邓聪健,第一眼就看姚晋鹏,环目神光闪烁,咧 嘴笑道:“老弟,你好。”姚晋鹏此刻威态尽敛,俊面还带点煞白,微微一笑,道:“托尹爷洪福,姚晋鹏尚称粗健。” 立即转过头望着站在明瑾瑜身旁的米语梦,唇边却是微抖地强笑说道:“小妹,你好。” 米语梦打从一现身,美目就始终紧紧地盯住了他,闻言,那原本就在目中徘徊的闪烁泪光,毅然往外一涌,但她到底没让它坠落胸前,牵动了一下香唇,笑了!笑得令姚晋鹏心碎肠断,她没答姚晋鹏问话,道:“姚大哥,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真是不容易啊!” 姚晋鹏一袭儒衫无风自动,玉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痛苦的抽搐,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米语梦却没有放过他,无限柔婉地轻轻说道:“姚大哥,你的伤势,全好了么?”她根本没顾虑到夫婿就在身旁,这种问话的神态、语气,能令每一个做丈夫的嫉妒。 明瑾瑜,他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丝毫没有介意。姚晋鹏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双令他心悸的目光,淡淡笑道:“谢谢你, 小妹,我的伤势早就好了。”他似乎不愿多说一句。米语梦应该是满腹的话儿,可是她如今就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一时,空气静得很尴尬。明瑾瑜是有心人,望着姚晋鹏一笑,打破沉默,说道:“老弟,咱们待 会儿再谈,容我先把事情解决一下。”转过头来,立刻沉下了脸。“站好了,听我说话。”邓聪健这才敢抬起头来,站直身子,恭谨答话,说得战战兢兢:“卑职, 卑职洗耳恭听。”明瑾瑜扬了扬浓眉,道:“岳提督,我这次出京,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邓聪健想使狡猾,可是当着这位暴走圣尹,他不敢,只得答道:“卑职 知道。”明瑾瑜环目威棱一闪,沉声说道:“那么?你敢抢我的差事,谁给你的胆子?是因为你身怀密旨,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么?”邓聪健吓得机伶一颤,连忙躬身俯首:“卑职天胆也不敢冒犯尹爷。不过,卑职斗胆以为维护大清朝廷的安宁,这也是卑职的责任。” 好利的一张口,明瑾瑜神色一变,倏又淡淡笑道:“算你有理,现在我告诉你,我自请出京,为得就是找回那两件御藏重物,这件事,我会做,用不着你们帮忙。” 邓聪健道:“卑职省得。” “那就好。”明瑾瑜淡淡说道:“我来了大半天了,刚才的事,我已经了然,你这种手法太卑鄙,也嫌得太阴毒!现在你传令,让他们撤去埋伏,打开谷口。” 邓聪健低着头没动,也没答话。姚晋鹏星目异采一阵闪动,难掩激动地忍不住插口说道:“尹爷,姚晋鹏已领受良多,你怎好??” 明瑾瑜转过脸来一笑接口,道:“老弟,你别搭腔儿,这是咱们两个的事,我不愿意别人插手涉足,要知道我也不会放过你,不过我不会用今夜这种办法。” 姚晋鹏微微挑了挑剑眉,笑了笑道:“既然这样,我只有再领一次情了,错过今夜,我随时恭候。”明瑾瑜浓眉一剔,大笑说道:“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赶来吗?老实说, 我目的不是替你解围,而是我揣测你阁下要藉雷雨做龙腾之动,好在完全不是那回事,否则今夜你我便势成水火,那将不是像现在这样谈笑言欢了,所以,你大可不必领什么情。” 姚晋鹏心中微微一震,面泛淡笑,没再说话。明瑾瑜也望着他笑了笑,随即转向邓聪健,沉下脸,问道:“岳提督, 我的话你听见了么?”“卑职听见了。”邓聪健低着头做如是语。明瑾瑜神色微变,目射威棱,沉声说道:“邓聪健,你敢不听?”“卑职不敢。”邓聪健身形一颤,头垂得更低,道:“只是,卑职奉旨 行事,身不由主,请尹爷恕罪。”明瑾瑜听得一句奉旨行事,面色稍霁,想了一想,道:“看在你奉旨行事的份上,我饶你这次??那么要怎么样你才肯撤伏开谷,说吧!” 邓聪健倒真有点胆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冒了多大风险,闻言,暗捏冷汗,吁了一口大气,道:“谢尹爷不罪之恩,除非姚晋鹏立即交出那两样御藏重物。” 明瑾瑜勃然大怒,神色刚变,倏又变为一片平和,淡淡说道:“看来你是非抢我的差事不可了。”邓聪健身形又是一颤,答得很狡猾:“卑职不敢。不过,卑职知道尹爷 赤胆忠心,谅必不至叫卑职违抗圣旨。”明瑾瑜突然纵声大笑,声似龙吟,裂石穿云。“好口才??”笑声一敛,忽做惊人之语,道:“那么,你下令放火吧! 我可以告诉你,德郡主也在谷底,你只要认为自己能负得起这个责任,你就 烧吧!”双手往背后一负,不再言语。这话的确像个晴空霹雳,不但邓聪健心神震动,就是姚晋鹏也大感意外。姚晋鹏情知明瑾瑜盖代奇豪,不屑谎言,不会使诈,不由暗暗一叹,心 想:看来,自己又欠了她一笔人情债??邓聪健却意犹不信,连忙转身抬头,向着谷底竭力察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觉脑中轰然一声,险些昏厥。可不是么?一个身材纤小的黑衣人儿,不知由何处走出,更不知由哪儿入谷,正自缓步走向群雄,一点儿也不差,正是那刁蛮、娇贵的美郡主纪雅。 这一来,邓聪健可坐了蜡,扎了手!他奉旨行事,甚至可以不听明瑾瑜的,可是,他有几个脑袋,敢连同这位当朝亲贵的大郡主也一起葬身火窟?圣旨没叫他这么做。 邓聪健呆呆愣立,作声不得,明瑾瑜却淡淡发话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德郡主早已洞悉一切,她比这些被困谷底的武林群豪来得还早,只是一直隐身谷底中,没露面罢了。” 如今,邓聪健他尚有何话可说,暗暗一叹,就要传话对崖撤伏开谷。更惊人的事,突然发生。忽然,数缕火光拖着长长的芒尾,由对崖飞投谷底,引得谷底原已将熄 的枯草立即又燃烧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事故,看得姚晋鹏、明瑾瑜与米语梦三人不由一楞。莫非是铁别真不听指挥,自做主张?姚晋鹏与米语梦暗感惊讶,明瑾瑜却是激怒,邓聪健更是吓得脸上变了 色,目注黝黑一片的对崖,扬声喝道:“铁别真,你敢不听令行事??” 话犹未完,神女峰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话声,道:“他,只有一个 脑袋,只是不能听阁下指挥罢了。”姚晋鹏与米语梦,无须回顾,便已闻声知人,心中一震,不由皱眉互觑。明瑾瑜只觉得话声极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惊讶之余与邓聪健同 时回顾。四目注处,只见数十丈外神女峰近峰巅处的一株虬枝巨松之上,如幽灵 般站着一个黑袍蒙面人,目射阴鸷,嘿嘿阴笑,不言不动。邓聪健立即看出,那便是向他进言献计之神秘黑衣人。而明瑾瑜一眼便认出,那赫然竟是艳照门主庞炫明。邓聪健当下扬声问道:“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庞炫明嘿嘿笑道:“身为良将的岳提督竟然问出这句话 儿来,岂不令人可笑?阁下,听明白点,这叫做螳螂捕蝉又叫鹬蚌相争,我就是那在后黄雀、得利渔翁,懂吗?提督大人?”邓聪健顿时恍悟他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工具,真正坠入圈套的是他自己,只觉羞、怒、怕一时俱来,戟指庞炫明厉声说道:“原来你竟??”“那当然。”庞炫明桀桀笑道:“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东西要让给 你拿了去,我还有混的么?”姚晋鹏与明瑾瑜、米语梦三人这才恍悟完全是庞炫明一人搞的鬼。本来嘛,邓聪健哪有这么高明。明瑾瑜颇为惊怒,惊得是庞炫明这人委实阴狠狡诈的可怕,怒的是朝廷 边陲重臣却被人戏弄于手掌之上,这对大清朝廷来说,实在是件丢人的事。米语梦只感悲痛羞惭,因为怎么说庞炫明总是她茅家表亲,更是她以前的未婚夫婿,如今庞炫明成了武林恶魔,她的面上也不光采。只有姚晋鹏摒除了一切杂念,在皱眉沉思对策,他知道,庞炫明不比邓聪健,称得上是他一大劲敌,较诸罗刹三君、天青宫喇嘛还难斗。邓聪健占了这种优势,下了这步棋都令他束手无策,自认落败,如今雷 惊龙掌握了全局,那就更不必说了。邓聪健他还有顾忌,他不敢把纪雅也陷害在内。庞炫明他有什么顾忌?不但没有顾忌,而且简直是他求之不得的大好良 机。稍时只要他一声令下,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姚晋鹏他不得不暂时摒绝一切杂念,运用他那超人的智慧思索对 策。蓦地,邓聪健一声怒叱,就待扑过去,却被明瑾瑜倏伸铁腕,默默地一把将他拉回。 邓聪健尽管如何急怒,昏了头、红了眼,也不敢有丝毫挣扎,就敢挣扎也是如同儿臂撼山,他面色死白,目眦渗血,急怒攻心,他恨不得与庞炫明来个同归于尽。 庞炫明得意还要卖乖,阴险一笑,道:“对了,还是明尹知机,现下的情势,岂是你邓聪健能轻举妄动的么?蠢材!”入目明瑾瑜环目中那双慑人寒芒,不由心中一懔,立刻转了方向,一笑又道:“小妹,很久没见,想念得很,近来好么?”米语梦不想理他,却又不愿显得小气,头也没回,淡淡说道:“谢谢,托表兄的福,我很好。” 庞炫明目中阴芒一闪,狂笑说道:“小妹,还认我这个表兄,难得,难得。” 这回,米语梦没有理他。 庞炫明嘿嘿一笑,又转了方向:“姚晋鹏,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在运用你那超人智慧,想办法对付庞炫明么???” 姚晋鹏未予答话。 庞炫明嘿嘿狞笑又道:“姓姚的,我劝你少费心机,庞炫明做事向来无破绽可寻。开封城外我拯你于罗刹三君之手,大度饶你不死,我觉得你就该雄心尽死知机早退,含羞带愧地找个地方静静地过过余年算了,怎么还好意思在江湖中与人争长论短,互较雌雄?纵然你偷生苟活,厚颜再出,也应该学聪明点儿,别老逃不出庞炫明掌握;岂料你仍是那么愚笨糊涂,又坠入庞炫明网中,这样下去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再跟你争论天下英雄谁属了,因为你太以令人失望。” 这番话尽极讥讽,连明瑾瑜都听得微剔浓眉;尤其是米语梦,她花容色变,黛眉倒竖,美目圆睁,险些忍耐不住。她认为她姚大哥绝不能容人轻辱,如果有人侮辱她姚大哥那比侮辱她自己还令她难以忍受。 而,姚晋鹏仍是听若无闻,任他轻谩。 庞炫明毫不放松,继续冷嘲热讽,口气更是尖刻。 “姚晋鹏,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打从你一离开开封到现在为止,你没有一刻能逃出我的双目,说起来你还欠我一笔小小的人情债,记得吗?酒楼代你付资,为你预订客栈,又指引你大内鹰犬的聚会时地。好在,那是我让你一步步步入陷阱的手法,对你有害无利,所以你不必耿耿于怀,思图偿还;你可以想想看,无影之毒所向尸横,我那时如要杀你,应该是举手之劳,用不着我一个手指,恐怕你早就是一具白骨,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今夜还能站在这儿跟我为敌么?” 话声至此微顿,姚晋鹏毫无反应,他桀桀一笑,接道:“不过,正如我给你的那张纸条上所说,你到底是宇内公认的第一奇才,不应该死得无声无色,那么可怜;再说,那样杀你,也胜之不武,徒污我手。我要正大光明地斗杀你,让天下武林看看英雄翘楚究竟谁属!虽然你令我失望,但我仍初衷不改,饶你数次不死,当着小妹我已还清旧债,剩下来的只有我向你索清夺妻之仇、折辱之耻、毁容之恨了,你我生死一搏约斗之日不远,你好好准备吧。” 米语梦静听之余,也不禁机伶连颤,为自己这位昔日情人姚大哥暗捏一把冷汗!她知道庞炫明所说属实,在那种情形下,他要杀姚晋鹏委实易如反掌,姚晋鹏在毫无防备之下,的确会不知不觉地中了他的道儿。虽然他曾经数次放过杀害姚晋鹏的机会,在米语梦心中毫无感谢之意反而更加深了她的痛恨、不齿。 庞炫明话声一落,她才要开口,姚晋鹏突然淡淡说道:“小妹,哪来的那么多工夫跟他罗唆。” 米语梦对姚晋鹏的话一向听从,立刻闭上檀口。庞炫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目闪妒火,嘿嘿笑道:“料不到小妹还是那么听他的话,看来情之一字,当真是??” 米语梦娇靥一热,姚晋鹏霍然转身,星目暴射寒芒,冷冷说道:“庞炫明,你说完了么?” 庞炫明心中暗暗一懔,笑道:“说完了,还有最后一句,你应该记得我在开封城郊对你说的那句话,那句话曾蒙你谬奖,现在就是我证明的机会,乖乖地把那两样东西交给我吧!” 那句话是:“我也只是打算委屈一时,目前我与他们究竟是谁利用谁,现下实在难说。” 这句话曾令姚晋鹏心神震撼,他当然记得,点头说道:“那句话曾经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我不会忘记,只要你出发点严正,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谁举事都是一样,我可以把那两样东西给你??” 庞炫明纵声狂笑,道:“阁下不愧是识时务的俊杰,知进退的高人。” 笑声猛地一敛,阴恻恻地道:“我这人素来多疑,我认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是想到了对策,抑或是还有下文?” 姚晋鹏淡淡说道:“两者都是!你多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人,你如何取信于我?发誓?赌咒?” 庞炫明笑道:“那有什么用?我自知甚明,今生是没有办法取信于你的了。” “这不就是么?”姚晋鹏道:“你不能让我相信你的出发点和我一样,我怎敢以大好神州,百姓苦乐冒险,你想让我交出那两样东西的想法,岂不是痴人说梦,近乎妄想么?” “也许是。”庞炫明阴阴笑道:“不过,像今夜这种情势,我认为要你交出那两样东西,似乎是很简单!你如果心存侥幸之念,那才真是痴人说梦,近乎妄想,当然,你若不顾谷底那些人的性命,那又另做别论。” 姚晋鹏道:“你那么有把握么?” 庞炫明道:“我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姚晋鹏冷笑说道:“话别说得太满,须知生机往往会在绝望的时候出现,世间事很难预料。” 庞炫明狂笑说道,“天下哪有那么多奇迹?邓聪健他不敢火葬满室亲贵,我可不在乎!更何况像这种灭除异己的机会难得。我本想看看你那绝处所逢生机,无奈我没工夫,姚晋鹏你听着,我比邓聪健更狠,我可以毒、火兼施,点不点头在你。” 姚晋鹏淡淡笑道:“庞炫明,别拿这些威胁我,武林群雄,他们个个深明大义,愿意死得壮烈,至于那位满室亲贵??你知道,我跟你一样地不会在意。” 庞炫明阴鸷目光一闪,笑道:“看来我计穷了,既然群雄愿死得壮烈,那位德郡主生死你又不在乎,那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姚晋鹏,别故作镇定,在我眼前,你最好少来这一套,你若没有顾虑,庞炫明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儿?你点不点头?” 事迫眉睫姚晋鹏不得不下决心,故做沉吟,默然未语,暗中却传音明瑾瑜、米语梦、邓聪健三人。 “对崖尽是天青宫密宗高手,他们不介意庞炫明的生死,所以要想擒庞炫明迫他们就范,那没有用,除冒险一搏,歼敌救人之外,别无良策。稍时我一有行动,请尹爷对付庞炫明,小妹与岳提督想办法打开谷口放人,那儿可能也有埋伏,务请小??” 心字犹未出口,庞炫明突然仰天一声厉啸。 啸声方起,月光下,对崖倏然现出一个黄衣喇嘛,袍袖齐展,红光一闪, 十余团火球飞坠谷底,立时熊熊一片,焰烟直冒,触目惊心。谷底,随即传上六指魂魄思聪大叫骂声。“兔崽子们,你们有多少火就放吧,要烧就全把我们烧死,可别让老要 饭的活着出谷,那就非以牙还牙,一把火把你们那小窝烧个精光不可??”想必被烟熏得呛住,一阵咳嗽,不闻声息。一声清越佛号,恍如暮鼓晨钟,只听大悲禅师沉声说道:“命当绝时, 逃躲无用;命不当绝,何须逃躲?诸位请速静坐闭息,不可惊慌奔跑。”大悲掸师不愧为少林掌教高僧,他知道在这时候必须要保持灵台明静, 力持镇定,否则泄了真气,被烟熏呛窒息,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危机已迫,何敢怠慢?姚晋鹏陡扬旷绝神功地虎吟,龙吟长啸裂石穿云,震荡夜空。啸声里,人似长虹冲天拔起,半空中倏演冠绝宇内的地虎身法闪电疾扑 对崖。他一动,明瑾瑜、米语梦、邓聪健跟着而起。明瑾瑜扬声思源大笑,天马行空,人如巨灵平飞疾射,扑向峰巅巨松上 的庞炫明。米语梦与邓聪健则悄无声息地双双掠向葫芦谷口。两崖之间,距离足有五十丈以上,姚晋鹏一飞过四十余丈处,身形已成 坠泻之势,刚准备换气腾身,蓦地,对崖一声沉喝,数团巨大的火球如飞射了过来。天青宫密宗高手称得上阴损狠毒,诡谲毒辣,看准了姚晋鹏第一口真 气不足,第二口真气未提之刹那间淬施袭击,令人防不胜防,躲不能躲。那数团火球来势凶猛又准,齐射一点,火球未近,炙热之风已近。这下姚晋鹏如被击中,必然是衣衫尽焚,发肤俱伤,直坠谷底;高空近 百丈,姚晋鹏纵然神功盖世,也绝无生理。但是,姚晋鹏若真的就如此这般地被击中,还称得上什么宇内第一奇才?心念动处,大静神功倏遍全身,临危不乱,儒袖猛挥,身形借势上升五 尺,轻而易举的避过,火球由足下掠过,个个落空。 他不能让火球坠入谷底,助长火势,同时一提真气,反身挥掌,一抛一抓,那几个已然落空掠过的火球应掌倒射而回,流星赶月般反射对崖,去势比来势还疾、还猛。 转瞬之间,崖上天青宫黄衣喇嘛二次偷袭,打出的火球无巧不巧的堪 堪被那几个倒射而回的火球撞上。只听波波几声,奇景顿生,火星成雨,赤芒万点,飞罩崖顶。一时星月失色,冷辉黯然,惨呼四起,纷乱一片,天青宫密宗高手魂 飞魄散,扑空飞退。就在此时,姚晋鹏人似神龙凌空扑至,玉面煞白,星目喷火,枯禅掌、降龙手左右齐发,锐不可当,威力无匹。 一干密宗高手甫遭火攻,已成惊弓之鸟,哪敢再撄锐锋?退得慢的首当其冲,在惨叫声中,尸体被震激飞;退得快的,犹图做困兽之斗,纷纷暴喝扬掌,打出满天歹毒暗器,疾袭姚晋鹏。 密宗暗器,中原罕见,至为霸道,要在平时姚晋鹏或许不愿太以大意。但是今夜他杀机早起,盛怒已久,横了心,红了眼,护身大静神功至高无上,何在乎这些区区暗器? 剑眉双剔,一声厉叱:“杀不尽的番秃,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顽强到几时?”双掌虚空微挥,满天暗器无故自落,枯禅掌再发,天青宫密宗高手又自鲜血狂喷,飞尸五人。剩下的黄衣喇嘛心胆俱裂,哪里还有半丝斗志?惊恐仓皇地向着崖下月色中,四外飞遁而去。威胁已除,姚晋鹏不再穷追,更顾不得那些穴道被制,倒卧林木山石间的一干大内侍卫,转暴向葫芦谷口。 颇出人意料之外,葫芦谷口竟然毫无埋伏,米语梦与邓聪健已然会合群雄移开了那些封堵谷口之物,除了功力稍差的五庄四寨九位庄寨主略中火毒外,其他群雄总算安然渡过危厄。 大悲禅师诸人正在谷口附近就地救治伤者,一见姚晋鹏赶到,纷纷起身见礼。姚晋鹏还礼不迭,谦逊说道:“姚晋鹏姓名累人,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否则姚晋鹏岂不百死莫赎?我正感不安,诸位??”一眼瞥见米语梦拉着纪雅,面带神秘的笑容袅袅行了过来,美郡主螓首 微俯,似乎有点忸怩。心中一震,连忙向着大悲禅师低低说道:“掌教勿忘萧山之约。”没有等大悲禅师答话,他便即大步迎向米语梦与纪雅,先向美郡主一拱 双手,道:“多谢姑娘冒险施援手,姚晋鹏日后必有所报。”然后立即转向米语梦道:“小妹,麻烦你在这儿照顾一下,我要去看看明尹。”不容她两个任何一人有开口的机会,身形闪电拔起,如飞掠向神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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