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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当吴、连两府正忙着准备婚礼之事时,归林山庄这里可也没闲着。  “咱们归林山庄也好久没办喜事了。”潘霸喜孜孜地说道。“这会儿正好可以先看看清风院那儿怎么办,过些日子轮到咱们时,可一定要办得比他们更风光热闹才行。”  高云轩赧然一笑,轻斥道:“这也好比!”  “别的可以不比,但这回是一定要比的!”潘霸忙道。“一来是咱们办喜事的日子,正好跟在吴、连两家的后面,再说咱们和他们两边请的客人起码重复了一半。譬如说,赵老爷上个月才吃了连家的喜酒,下个月又要来吃庄主的喜酒,不说别的,就比菜色好了,你们说他心里会不会计较哪家的酒席做的好?”  齐孟元也点头说道:“说得也是。”  “好一点、差一点那又怎样!”高云轩颇觉得他们无稽。“反正不会让人饿着,大体不错就行了。”  “话不是这么说,万一让人家说咱们办这么大的事还如此不经心,那就不好了!”齐孟元说道。  “好吧!好吧!你们倒比我还操心呢!”高云轩笑道。“那一切就由你们看着吧!要宴请的客人数目算出来了没?”  齐孟元说道:“这几日我粗略的算了算,光是发帖子就得发三、四百封呢!”  “是啊,我看也少不了这个数字。”潘霸说道。“到时候酒席八成要摆到一百多桌了。”  “这么多!”高云轩愕然。“不会吧?”  “这哪算多?还不包括咱们自己人呢!”潘霸笑道。“我都已经想好了,不如就分两天请吧!先请外面的人一次,过几天咱们关起门来,自家人再庆祝一次。”  “何必这么麻烦?”高云轩摇手骇笑。“我瞧前几天吴源和婉心成亲的时候,吴、连两家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也就罢了,就连新郎倌也没得幸免,让人给灌得昏天暗地的,惨不忍睹,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再说,酒量上的能耐我也是有限得很,所以,这种苦差事一天就够受的了,哪里还干两次呢!别人不也都是一次就解决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潘霸耸耸肩。“我们堂堂归林山庄的庄主办喜事怎么能比照一般小家子的作法呢!到了正式宴客那天,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咱们的人光忙着招呼客人就来不及了,肯定没什么机会坐下来喝一杯庄主的喜酒。可是若连自个儿庄主的喜事都没能好好庆祝一下,又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庄主再补请一次酒宴,我看是免不了的。”  齐孟元笑道:“老潘说得也有道理。”  高云轩听了,也没得说了,只道:“反正你们就会故意找我麻烦!”  正谈着,仇掌柜也刚好采办了成亲之日过礼的物件,特意先送了部分过来,让高云轩等人过目。  “庄主,这是一部分完成的礼件,还有一些是没做好的,我已经再三催过各个店家,再过不久就齐全了,属下过几日还会再送上来。”  “老仇,这些是什么?”齐孟元一面翻着那些箱匣,一面问道:“有清单没有?”  “有,都在这里,我给庄主说明一下。”仇掌柜从怀里拿出一叠纸来,滔滔不绝的念着: “金项圈和各项首饰共八十件、各色绸缎八十疋、鸳鸯绣枕十二对、被褥十二套、金杯一百对、银杯一百对、四季衣裳??”   转眼到了成亲之日,整个归林山庄张灯结彩、布置得花团锦簇,十分热闹。  高云轩请来舅父连修竹及吴峰为男女双方主婚。  武林中各门各派、群豪众侠纷纷前来送礼致贺,将整个偌大的礼堂挤得水泄不通。  吉时一到,厅外各式鞭炮连声价响,只见高云轩一身大红吉服站在堂前,益发显得身长玉立、英挺出众。随后跟着两名娇俏美丽的侍女扶着穿戴了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缓缓步入,与高云轩并肩站定,一起拜了堂,送入洞房才罢。  当晚席开处处,贺客络绎不绝,连齐、潘二人都算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只是前前后后忙得猛挥汗,不停吩咐厨房和众下人。“再准备一桌出来、回廊里再开一桌!”  幸好,诸事事前均已设想清楚,分派妥当,各分院院主、堂主也都尽力帮忙招呼指挥,所以虽是个个忙得汗如雨下、疲于奔命,却是井然有序、无一不周。  高云轩刚与易柔步入洞房不久,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又被潘霸急急给拉了出来敬酒寒暄。  “庄主,我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小俩口相好,只是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酒筵开到连回廊都快摆不下了。您再不赶紧去敬酒,待会儿这一桌一桌的敬下来,岂不要敬到半夜了?所以说,眼前还是先打发了那些人要紧。有什么亲热话,留待回头再说吧!”  高云轩一听,瞪他一眼,但一想到客人那么多,自己的酒量又有限,便忙道:“潘叔,你可得赶紧去多找几个能喝的兄弟过来帮我挡着点!”  “放心,放心!”潘霸笑道。“这点我早就想到了,我也早跟老巫、老仇、小江那几个说好了,一会儿出去时,我们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的。”他又笑道。“开玩笑,这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啊,咱们怎能将您给灌醉呢!”  高云轩窘红了脸,又白了他一眼。  果然,一个晚上,高云轩全仗着身边几位兄弟的护持,才能在一百多桌的杯觥交错里全身而退。  只是,外面闹哄哄尽是喜庆之声,易柔待在新房里,却觉得甚是无聊,巴不得也能出去瞧瞧才好。  她眼看除了菱儿之外,几个派在新房里服侍的小丫头,也多半是心不在焉的,只想着外头好玩。便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们也都忙了一天,不如先下去吧!”  小丫头们听说,都乐得出去看热闹。  菱儿见人散了,便说道:“那我留下来陪您吧!”  “不必了。”易柔摇头笑道。“你才是该出去看看呢!先见习见习,赶明儿就轮到你了。”菱儿脸上一红,讷讷地跟着离开。  易柔百般无聊,便随手打开了粒奁,把玩着一些珠宝首饰,又抓些桌上的果子吃。一时困了,想起今早天未明就起床打扮准备,也没睡好,况且看这样子,高云轩也不可能早早脱身,就先伏在桌上睡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得耳旁有人轻声唤她,温言道:“柔儿、柔儿,醒醒!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上床睡不好吗?”  易柔醒来,揉揉眼,一看是高云轩坐在身旁,说道:“外头结束了吗?客人都散了吗?”  “差不多了!”高云轩点点头,又笑道:“阿弥陀佛,可真不容易。幸好有潘叔他们多少替我挡着点,不然我还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呢!”  易柔见他多喝了几杯,脸色潮红,便盛了一碗甜汤给他。“大哥也喝了不少吧!要不要喝点甜的?”  “正好!我实在饿得紧呢!”高云轩笑道。“到现在菜没吃到两口,光看着别人吃,酒倒喝了不少。”  易柔看他足足喝了两碗汤,又抓了好些核果随便裹腹,八成是饿极了。“我叫厨房替你下碗面,弄些吃的来好了。”  “不用了。”他说道。“今个儿厨房的人赶了一百多桌的酒席和茶水,一定也累坏了,况且这会儿炉火八成也熄了,不用再麻烦他们了。”  易柔忍不住笑道:“那只好委屈大哥了,大喜之日只能喝两碗甜汤。”   高云轩听了也笑。眼看她今日盛妆艳服、秀丽难拟,便拉着她的手,忘情的瞧着她。易柔反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登时低了头。  他柔声道:“这些凤冠霞帔虽是好看,可是穿戴了一天,一定很累吧!”  易柔点点头,说道:“嗯,怪重的呢!还得挺直了背,端正坐好,害得人家腰都酸了。”  “那就换下来吧!”  易柔依言,走至妆抬前卸下凤冠、除去红袍,一面解开她的发髻,散开一头秀发。  高云轩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易柔偶一回头,笑道:“大哥怎么了,一直这样看着人家?倒像不认识柔儿似的。”  “谁叫你生得这般好看,叫我的眼光总舍不得离开你。”高云轩一面说道,一面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头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长发里轻轻摩挲着,口里喃喃含糊地说道:“柔儿,柔儿,我有些醉了??”   高云轩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天,马上又面临第二回合的挑战。  “齐叔和潘叔不是说要关起门来,再摆一次酒席吗?”易柔问道。  她前几日碍于规矩未能恭逢其盛,早已满心不悦,所以一听说还有机会再热闹一次,又是自己人一块玩儿,更是十分兴奋,一心期思着。  “嘘,快别提这事。”高云轩却忙道。“最好大伙儿都忘了才好。”  他可没这闲情!  易柔奇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们哪里是为吃一顿酒席,根本是要整我的;我若醉个两、三天,他们就乐了。”  易柔心想,那一定更有趣,笑道:“那我也乐了。”  高云轩一愣,瞪她一眼,恨声道:“你还是这么淘气!”又将她拉到怀里,强吻了她几吻,说道:“你忘了,你是我的人了,怎么不帮着我,只顾着玩,还向着别人!”  易柔格格一笑。“依我看,这么好玩的事,潘叔他们肯定不会忘的,大哥还是小心一点吧!”  高云轩想想也是,只得叹了一口气。  眼看又过了四、五天,齐、潘等人居然还都安安静静的没提这件事,反倒是弄得高云轩成天提心吊胆的。  一天下午,潘霸忽然说道:“庄主,今儿个晚上兄弟们为您和新夫人准备了薄酒贺喜,还请您二位赏个光。”  高云轩一怔。“就今儿个晚上?”  “是啊!”齐孟元笑道。“这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  这些人!  他睨着他们俩,眼看逃不过了,只得似笑非笑地说道:“难为各位如此费心了,愚夫妇定准时赴宴就是。”  “多谢庄主赏脸!”齐、潘二人也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高云轩苦笑。   当晚,易柔因已行过礼,又是自家人家宴,再没什么好避讳的,便换了一身鲜艳服饰陪着高云轩一块儿出来。  归林山庄大部分的人都携家带眷的参加,就连驻在外地各分院、分堂也都派了人赶回来。所以,这筵席一开又是八、九十桌,盛况实不亚于婚礼当日。  高云轩见了,简直哭笑不得。他苦着脸对易柔说道:“柔儿,我刚才在外头好像还听说,潘叔他们拿我作赌注,如果我敬到哪个人那儿醉倒了,那人就可以得到一锭金元宝。你说说看,这不是存心整我吗?这还得了!”  易柔听了只是笑。  筵席开始,高云轩只得连忙与易柔随便吃了一些菜,然后便开始敬酒。  高云轩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自己人若要闹起酒来,比外头的人还凶、还狠,而且平日又与 他们混得太熟了,这会儿就怎么推也推不掉。  一开始,他光是在主桌,就被潘霸等人连说带骗,拉着灌了好几杯。而且这个先例一开,其他人就更肆无忌惮的闹酒了。只喝得他糊里糊涂,耳边响得尽是:“庄主,来咱们干杯”、“庄主,属下敬您一杯!祝您夫妇二人白首偕老,早生贵子!”、“庄主,夫人她没有喝,所以您得代她喝一杯才行!”  反正人人都要他干杯!  众人都知道易柔不能喝,也都由着她自便,并不与她为难,况且每个人都把目标放在庄主身上。如此一来,她倒乐得轻松,自个儿端着一杯茶水,笑吟吟跟着高云轩逐桌敬去。眼见别人灌他时,她也不帮着劝解,反而一旁跟着玩笑助兴。  好不容易把大厅里的二十几桌敬完,高云轩早已面红如火、脚步踉跄了。可是还有前院和回廊两处几十桌的人在等着他。今晚怎么捱过去?他连想都不敢想。  这会儿他自觉酒力沉了,非得先歇一歇不可。于是便编个理由,说要去方便一下,忙出了席,往园子里走去。  易柔留心,便唤个丫头拧湿了一条手巾,跟着过来。她见高云轩坐在石上吹风,便走过去将手巾递给他。  “擦把脸吧!”然后在他身旁坐下,又取笑他道:“原来大哥也有使用‘尿遁’的一天啊!”  高云轩也没气力再理她,只接过手巾、擦了脸,说道:“今儿个八成是不行了,外头还有几十桌等着我呢!看样子,真是要不醉不归了。”他见俏妻子满脸笑意,便白了她一眼。“你还笑呢!我已经被灌得这么惨了,还不够?你们这些人真没一个好心。”  易柔听他抱怨,益发噗哧一声,格格笑了起来。  “一定是你平日里尽欺负人,所以这会儿他们逮到机会,就赶着来报仇了。”他忍不住埋怨。“偏偏你一点用也没有。不能帮我挡酒也就罢了,还跟着他们瞎起哄,存心整我冤枉!”说着便伸手要拧易柔,笑骂道:“让我瞧瞧你的胳膊到底是朝里弯,还是往外弯?”  “明明是你的弟兄们枉顾江湖道义,为了一锭金元宝才灌你的,你怎么怪在人家头上?”易柔笑着躲开。“更何况人家还是来帮你的!”  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能帮我什么?去帮我敬酒,还是能代我喝么?”  “我虽不能喝,但未必没有别的法子啊!”易柔小嘴一撇,说道。“既然大哥不信,那就算了。”说着便往回走。  高云轩见她颇有自信,且想她平日又机灵聪明,忙拉住她,说道:“你倒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她哼了一声,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大哥方才骂了我,所以这会儿人家不高兴说了。你自个儿想办法吧!”  “好柔儿、乖柔儿,”高云轩忙陪笑道。“大哥知道你最乖了,你跟大哥说了吧!以后大哥再不骂你,而且还会更疼你,好不?”  易柔这才抿着嘴笑了,然后在高云轩耳边,悄悄地把以内力逼出酒气的运气行功法门告诉了他。  “本来我是想配副解酒的药丸放在身上备用着,若见大哥喝得多了,就悄悄给大哥吃一丸。可是这方法只有一时之用,像今晚这样的场面,恐怕吃一整瓶下去也不管用。想来想去,忽然就想起我爹的‘醉仙掌’,刚才我说的心法,便是依‘醉仙掌’的化解之法,变化出来的。正好大哥的内力深厚,足以自己逼出酒气才有用,若换了别人,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高云轩听了,又默想了她的心法,也觉可行,当下便依法运气行功起来。因内力行经并不繁复,气息只消周转两次,就已大感轻松许多,确实有效。他乐得抱住易柔吻了又吻,笑道:“好柔儿,还是你易害,这下子为夫我可再不怕他们了。”  易柔一笑。“看你可怎么谢我?”  “今儿个晚上你就知道!”高云轩一点她的鼻子笑道。  两人正自调笑,潘霸等人赶了过来,笑道:“我说怎么上个茅坑,去了这么久,原来你们俩是躲在这儿谈情说爱。有什么要说的,赶明儿再慢慢说也不迟啊!这会儿外头还有一堆人等着和庄主喝酒呢!还是先想办法摆平了他们再说吧!不然弟兄们还不肯散呢!”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二人往前院走去。  结果,高云轩因不想扫大伙儿的兴,虽然一直暗暗用内力逼出酒气,但表面还是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醉态,算算差不多了,便随便往一个弟兄身上一躺,倒下来,不省人事。   登时众人鼓噪欢呼。那个弟兄得了一锭金元宝,乐不可支,欢欢喜喜地去了。  卜钰忙将醉倒的高云轩送回房去,又对易柔歉然道:“夫人,不好意思,弟兄们胡闹,把庄主给灌醉了。要不要——我叫菱儿去泡杯浓茶来?”  易柔笑道:“不过是多喝了两杯,这有什么?你不必管了,我自会照料大哥的,外头席还没散,你再回席上去玩吧!”  她等卜钰出去了。便回身看看躺在床上的高云轩,见高云轩犹自装睡,便推他一把,笑道:“好了,人都走了,大哥不用装了。起来吧!”  高云轩仍是睡着。  “大哥!”她又推他一把。“喂,大哥!起来了啦!别闹了。”  “柔儿??”他呻吟。“我的心咚咚咚的跳得好急呢!”  “是么?怕是喝多了吧!”易柔坐在高云轩的身旁,正要替他把把脉。“我看看!”  谁知高云轩却一把抓住她,然后抱着她往床里头滚去,嘻嘻笑道:“好柔儿,你记不记得刚才我在花园里答应你的事啊?”  易柔嗔道:“你才说过你会疼人家的,怎么这会儿又欺负人?”  “我是要好好疼你啊!”高云轩一笑,手一挥,拂灭了桌上一枝红烛??   尾声   西风来去,流年偷换,一晃眼,竟又过了五年有余??  这日傍晚,高云轩在前厅议完事便回朝阳楼来。一路走着心里犹挂念着易柔。  自从她怀了这个胎儿,不比上回,身子大不如前。这几日,眼看小腹渐隆,她更是益发体怠神倦的,他不免有些担忧。  心里这么一想,便加快脚步回房去。  刚上了楼,还未进房,便听得阁楼上有人唤道:“爹爹,爹爹!救救嫱儿!”声音清亮稚嫩,显是出自小女孩之口。“爹爹,嫱儿在上面!”  高云轩听了,不由得摇头苦笑。又来了!  他这个宝贝女儿,单名一个“嫱”字,果然与墙啦、树啦、阁楼啦、这些高来高去的地方特别有缘,还未满四岁,却已是古灵精怪得不得了,早知如此,当初便替她取名为“文静”、“乖乖”之类的芳名。  人人都说高家千金不但长得像极了易柔,还尽得其母的真传。  倒是易柔做了母亲之后,性情已较以往收敛许多。平日不但不会宠溺女儿,反而管教得十分严格。每当高嫱太过顽皮时,她便将女儿关在阁楼上,命她反省。  高嫱每回闯了祸时,见母亲严格,往往便转求父亲,尽向高云轩撒娇央告,常闹得他心软,然后就替她开脱了事。  这时,他上了阁楼,一眼就见着高嫱蹲着身子,双手把着门棂,像个小囚似的,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原本门棂上均糊着萱纸,只是因为她被关的次数多了,没事时戳破几个孔好玩儿,几次下来,把门上的纸都戳烂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条一条木头棂儿,看来反而更像个牢房。  高云轩见了,又好气又好笑。  此时她还伸出小手来召唤道:“爹爹!救我!”  那样清澈如泓、灿若明星,与易柔幼时一式一样的眼睛、鼻子,叫他如何能拒绝得了?  高云轩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问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教你娘给关在这儿?”高嫱伸出一只白胖小手,握住高云轩,娇声央求道:“人家哪有怎样!”  “胡说,你娘好端端的干么罚你关阁楼?”  高嫱低了头,细声说道:“人家??人家看见一只小狗儿在外头淋雨很可怜,所以就把它抱??抱到爹爹的书房去了嘛!”  高云轩眉头一皱,瞪了她一眼。“书房是读书的地方,怎么能把小狗抱到书房里去呢?”  “可是外头在下大雨啊!若它躲在廊下,侍卫叔叔又会赶它。我看小狗儿没处躲雨,很可怜啊!”她几欲哭出来。“小狗儿淋雨,会生病的。那人家只好把它抱到书房去了嘛!”  高云轩听了,一时不吭声。  高嫱见父亲已有心软之意,更是加把劲地哀求。“爹爹,爹爹!嫱儿下次不会再抱小狗儿去书房了嘛!爹爹,你放嫱儿出去嘛!爹爹,嫱儿真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高云轩禁不住她满口央告,只得开了门,将她抱出来。   “你娘肯定又要骂我太宠你了。”他叹道。  高嫱只是嘻嘻一笑,搂着父亲的脖子,又亲了亲他。  高云轩无奈,又见她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便微斥道:“你看你玩得一身是泥,脏兮兮的像个小叫化似的!”  “人家跌倒了嘛!”小嘴一扁。  高云轩听了,忙问:“跌到哪儿了?怎么这样不小心!”  高嫱委委屈屈地说道:“人家好心要抱那小狗儿进来,可是它偏偏一直跑、一直跑,我赶着追它,所以就跌倒了。”又指着自己的膝盖说道:“这儿疼啊!”  高云轩撩起了她的裤管探视,果然见膝盖有些擦伤,虽不严重,但他已心疼不已,说道:“怎不跟你娘说,让你娘替你擦点药?”  “我??我那时忘了。”  高云轩摇头苦笑,哄道:“好了,待会儿叫奶妈先替你洗个澡,再上点药就不疼了。”  他将女儿送回房去,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交给丫头们照料,自个儿回房里去。  他一进门,但见床幔放下,料想易柔正在休息,便走至床旁,轻轻掀起床幔探视。不料易柔早醒了,正瞅着他。  “你醒了?”他在易柔身旁坐下,又抚了抚她的脸,问道:“今儿个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易柔示意高云轩扶她一把,让她坐起身来。  “今天还好,肚子里的孩儿不像昨晚那么顽皮,叫我整夜难宁。”她掠掠头发,又笑道:“但愿他将来别像嫱儿这般顽皮才好。”  高云轩一笑。“要像嫱儿那样调皮,也不太容易。”  易柔只管看着高云轩,说道:“我猜大哥又放了嫱儿,是不是?”  高云轩笑笑,也不答言。  “大哥每回都护着她!”她叹了一口气。“你就是让她吃定你了!”  “我方才见她跌伤了,所以将她带出来,好让奶妈替她洗澡上药。”高云轩陪笑道。“而且我已经跟她说了,以后再也不可以抱什么小猫小狗的进书房了。”  “她摔伤了么?”易柔忙问。“我怎么不知道?”  高云轩笑道:“她说她自个儿也忘了。”  易柔叹了一声,又苦笑道:“这孩子真是叫人操心!”  高云轩不吭声,却直看着她笑。  “大哥笑什么!”易柔白了他一眼,板起了脸道:“你是不是在想我当初也是这个样子?”“我可什么也没说啊!”高云轩哈哈一笑。  易柔也跟着一笑,说道:“大哥这几日暂时先别进书房了。我已经叫人去打扫过,重新熏上了香。但只怕一时气味还难消,所以你先别进去。”  “什么气味?”他奇道。  易柔抿着嘴,脸上笑意渐浓。“怎么,嫱儿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高云轩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说她抱进去的那只小狗正好闹肚子,结果在你的书房里拉得到处都是。”易柔益发笑不可抑。“所以说你这几日先别进去嘛!”  高云轩听了,当场又愣住。  难怪!他就猜嘛!单纯为了一只小狗进书房而禁闭嫱儿,未免显得不够人道,原来小狗事件背后还掩藏这个真相。  半晌,他忍不住抱怨道:“柔儿,都是你不好,你没有看好她。”  “谁说的?”易柔不服气。“都是大哥不好,每回我要罚她时,你偏就护着她。譬如前几天,她不听话溜进了马房,差点让马儿给踢中,我要责打她,你却又说她可能受了惊吓,要我饶了她,是不?大哥每次都这样,还说我呢!”  高云轩心一横,说道:“好,那我今天就不替她求情了。”  “那好吧!”易柔淡淡地说道。“论理,今儿个也真的要打她几板子了,不然她是不知道怕的。”  “呃??”只见高云轩脸上又现犹疑之色。“你真要打她??打几板呢?”  “五板或十板吧!”易柔故意问道:“大哥说呢?”  “呃??”高云轩又一阵挣扎,好半晌才婉转说道:“我看两板就够了,反正只是警告警告她而已,也不是当真要打她。而且赶明儿她又会向齐叔、潘叔告状,让他们又有得念了,是不是?再说??”  “再说她又受了伤,够可怜的,索性连这两板也别打好了,对不对?”易柔早料到高云轩舍不得责打女儿,听了他说了这么一大串,干脆替他说了下去。  高云轩无话可说,只得咧开嘴一晒。  “大哥总是心软!”她叹道。  高云轩看着易柔,忽然将她拉入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发,柔声说:“柔儿,你知道吗?嫱儿长得跟你小时候好像好像,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当日我在树林里初见你的模样,你说,我哪里舍得让她挨打??你们俩都是我的宝贝??我的小玉人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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