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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元忠望着那辆灰篷马车,寒声道:“丹彤仙姑,你是自寻死路了!”马车内一道轻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出来:“段堡主手上那柄剑当真是杀人的利器,贱妾岂敢以身去尝试阁下剑上的锋锐……”段元忠道:“但你分明有意以身试剑,莫非你以为老夫杀不了你么?”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并没有这个意思。”段元忠道:“那一夜在旷野上,老夫没有一举将你毙于剑下,是我一时失策,现在你既然闯入此间,再无阵法护身,要取你性命可就容易多了。”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不知何时得罪了堡主,竟教堡主寝食难安,苦苦欲追杀贱妾而后已?”段元忠冷哼一声,道:“咱们彼此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多说了。”摩云手摆摆手,阻止段元忠续说下去,道:“司马兄说话大可不必带着那样浓的火药气味,仙姑或者是友非敌也说不定呢。”魏哲茂忽然冷冷道:“不错,像某家这样的职业剑手处处只有仇家,只有敌人,那里会有朋友可言……”段元忠迳自面向马车道:“仙姑芳驾踵临,不知是偶尔路过,或是有意至此?”车内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此来,乃是要让段堡主观看一样物事……”段元忠皱一皱眉,目光又望望飞天手,道:“仙姑可不要在老夫面前耍花招……”那轻脆的声音道:“贱妾不敢。”邹元缘轻轻将车帘掀开一角,黄影闪动,步下一个黄衫丽人,长得玉靥朱唇,肌质莹白,令人疑是天上嫦娥下凡人间。仙姑袅袅向段元忠走去,步履间轻纱飘拂,直欲迎风而去。魏哲茂视线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身躯登时有若被重物所击,震了一大震!飞天手道:“仙姑风华绝代,果然名下不虚。”丹彤仙姑淡淡道:“愧不敢当。”说着眼波流动,有意无意地瞥了谢金印一眼,依然笑容满面。倒是魏哲茂却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再度感到眼前这女人身上所透出的难以言喻的“杀气”。这种与身俱来的无形杀气,只有像他那样敏感的剑手,才能够察觉出来,对他来说,这种杀气是太熟悉了!霎时,他仿佛又已置身在翠湖竹舟之上,面对着一具尸体,和一个一心求死的女人,那凄楚的歌声、琴声,隐约又在耳际交鸣。他心中默默狂呼道:“文英!张文英……我果然没有料错,事隔二十余年,你竟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连我几乎也认不出你来了……”飞天手一直在注意魏哲茂脸上神情的变化,道:“仙姑可认得这位大剑客?”丹彤仙姑面无表情,道:“他,他是谁?”飞天手一字一字道:“谢金印。”   歇了一下,又道:“我想你见了面,不至于认不出来。”丹彤仙姑道:“然则大帅的意思是……”飞天手道:“老夫的意思不过说,仙姑和谢兄不待我介绍,应该早就认识的。” 丹彤仙姑轻轻咬了咬樱唇,道:   “职业剑手魏哲茂,贱妾的确是闻名已久,只不过无缘一见罢了。”说完面上已恢复了笑容,绝不再瞧魏哲茂一眼。魏哲茂忽然插口道:“像某家这样以杀人为业的,仙姑又怎会认得,大帅此言未免太已无稽了。” 飞天手目光在丹彤仙姑及魏哲茂身上来回扫视不停,渐渐他的眼色变得阴沉无比,阴沉得令人感到说不出的不舒服。他缓缓道:“仙姑可知老夫今夜约你来此的目的么?”魏哲茂闻言不禁耸然动容,即连司马、武二人亦自惊讶得变了颜色。段元忠吃吃地道:“大帅说什么?仙姑是你约来的?”飞天手颔首道:“若非老夫所约,仙姑哪里会如此凑巧,赶来凑上这趟热闹?”魏哲茂道:“大帅命手下传递讯息,相约贱妾至此,正要请教用意为何?”飞天手道:“老夫不过要安排仙姑和谢兄见一次面,想不到你们两人竟是如此陌生,倒教老夫有些失望了。”   魏哲茂心念微动,忖道:“看来鬼斧大帅知道的内情倒不少呢,他作此安排,其意绝不仅于此,我得好生提防他的鬼计才是。”丹彤仙姑默然半晌,俄尔始轻叹一声。飞天手道:   “仙姑何故发叹?”丹彤仙姑道:“想到大帅如此好意,贱妾却不得不教你失望,岂不非常遗憾么?”飞天手一怔,犹未及回话;一旁的魏哲茂忽然快步趋前,面对着丹彤圣女长身一揖说道:“丹彤仙姑……”丹彤仙姑瞅他一眼,冷冷道:“谢大侠有何见教?”魏哲茂踌躇了一下,似乎考虑要不要将话说出来,一时竟然楞立当地。丹彤仙姑微显不耐,道:“谢大侠何以欲言又止?有什么事快说啊。”魏哲茂对仙姑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他缓缓说道:“闻说仙姑精于医道,不审是否属实?”丹彤仙姑道:“慢着,这是谁告诉你的。”视线落到慈信身上,道:“莫非是你?”慈信道:“不错。”丹彤仙姑叹道:“大师未免也太过于好管闲事了,如果出家人都像你这样……”慈信微笑接口道:“如果出家都像贫僧这样,那么天下就要大乱了,是么?”丹彤仙姑道:“大师若有此自知之明,便应该从此好生收敛一些了。”魏哲茂轻咳一声,道:“仙姑……”丹彤仙姑神情又趋于冷淡,道:   “对了,我几乎忘了谢大侠还有话要说呢。”魏哲茂道:“某家有一事相求,万望仙姑能够抛开个人恩怨,俯允此一不情之请……”   丹彤仙姑冷漠如故,道:“这就奇了,我和你素昧平生,有何恩怨可言?谢大侠此言易滋误会,贱妾倒要请你好好解释一下。”魏哲茂望着仙姑,暗忖:“她一直在装糊涂,不知为了何故?抑或仙姑竟然并非是她,是我瞧走眼了?不过这也不太可能。”当下道:“地上躺着的是某家二弟,他中了鬼斧大帅诡计暗算,命在旦夕,仙姑可否施予援手?”丹彤仙姑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道:“这又有何不可,谢大侠以为贱妾是见死不救之人么?”魏哲茂不料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不觉呆了一呆。丹彤仙姑轻轻击一击掌,那为仙姑驾御马车的邹元缘立刻纵身跃下,道:   “姑娘有何吩咐?”丹彤仙姑道:“且将地上这个人抬到车厢里,待会儿我再来施救。”邹元缘诺应一声,哈腰将昏迷不省人事的谢金章抱起,放置车厢之内,怪的是飞天手一伙人只在一旁冷眼观望,并未加以拦阻。丹彤仙姑道:“适才贱妾乘马车前来,见前面坟地上躺着一僧一俗,分明有中毒的征候,亦被我安置在车厢里,如若时间不要拖得太久,解救他们似无问题。”   魏哲茂道:“那是轰天尊者与曹正,他俩在高王瀑中的毒,我一路抱他们至此,本要二弟救治,不想连二弟自己亦遭遇不测。”飞天手冷笑道:“仙姑自顾不暇,竟还有心情去顾及旁人,怕就怕在你这辆马车进来容易,要出去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丹彤仙姑没有答理,径朝魏哲茂道:“在我答应你的要求之前,尚有一道问题要请你回答……”   魏哲茂道:“但问不妨。”丹彤仙姑一字一字道:“设若……我是说设若你的二弟不治而死,我想知道你心中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你将大哭一阵?或者根本无动于衷?”   慈信似对仙姑的问题非常感兴趣,眯着眼看魏哲茂如何回答。魏哲茂自然晓得仙姑所以问出这话的动机,霎时翠湖那一幕往事,依稀又拾回他的脑际。   那一夜,在颠簸不定的竹舟上,一个脸色铁青的女人便曾指着他,厉声责问:“你这人刻薄寡情,喜怒哀乐不形于色,你可懂得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感情?……”当时他自承对天底下之事都不在乎,但等到面临亲人的生死时,真会完全没有感觉么?这就是他必须回答的难题了。他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也许我会痛苦一辈子,也许我会伤心一两天就把它淡忘,又或许我根本都不在乎,这要等事实发生后才能知晓了。” 慈信对他那模棱两可的答复颇感失望,而且毫不避讳,立刻形诸于色。倒是丹彤仙姑神色依旧,只是轻轻点一下头,谁也无法猜知她心中作何想法?飞天手沉声道:“话题扯到哪里去了?方才仙姑曾提及,要与段堡主观看一样物事……”丹彤仙姑道:“哦,我险些把它忘了。”说时徐徐将她那白如葱玉的五指张开,只见中指上戴着一只绿色发亮的指环,上面镌着一些奇怪的花纹。众人触目所及,齐然倒吸了一口气,满面都是惊疑之色。段元忠寒声道:“仙姑忽然取出这只指环,是啥意思?”丹彤仙姑明眸闪动,道:“我的意思,段堡主想必明白得很。”歇一下,复道:“诸位当已瞧见指环上所雕刻的花纹,乍看之下,那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图样,细认时,又隐约有形迹可循……”段元忠轻咳道:“此事最好不要再谈……”丹彤仙姑径自道:“指环正面的花纹,雕刻着五柄剑,两侧各有四条手臂,环绕着三颗人头,那五柄剑里有三柄的形状,正和目下这三位来自关外壮士手上所持的三把断剑完全一样……”慈信忍不住失声道:“女檀樾说的是——金日、寒月、繁星三口剑?!”丹彤仙姑道:“不错。”王晋卿和黑日鼠、白日鼠有点局促不安地望着手中的断剑,这三把断剑本是段元忠事先交给他们,在适当的时间亮出来,用以对魏哲茂展开心理攻势的,虽然曾经产生了一点作用,但并不能使魏哲茂的斗志悉数崩溃。现在这三柄断剑在他们手上,既不能用以伤敌,又不许任意抛弃,反而成了累赘。丹彤仙姑续道:“其余两口剑,那居中的一口剑柄上系有黄色的剑穗,想来便是魏哲茂谢大侠随身所带的那只兵刃了!”诸人闻言,下意识转目望去,只见魏哲茂腰间所挂的长剑剑柄上,果然系有一绺黄色的剑穗,正迎着夜风微微飘动。段元忠道:“还有另外一口呢?”丹彤仙姑道:“段堡主何须明知故问,那另一口剑,便是段堡主所用的兵器了!”段元忠神色霍变,叱道:“胡说,满口胡说。”慈信道:“准此而言,五柄剑,敢情就是象征五个人?”丹彤仙姑道:“不错,这五个人都是武林中言之色变,以杀人为业的职业剑手,而那居中系有黄色剑穗的长剑主人魏哲茂,只怕就居其中的第一把交椅了。”对于丹彤仙姑的指控,魏哲茂只是一笑置之,未予辩驳。慈信道:“然则依仙姑的看法,职业剑手竟然有五个人之伙了,贫僧犹以为只有谢施主一人咧。” 丹彤仙姑道:“这五个人中,只有魏哲茂顶着职业剑手的招牌,公然无忌地杀人,其余四人行事都相当隐秘,是以江湖中人会有这种错觉。” 慈信道: “那三颗人头,又是怎么回事?”丹彤仙姑道:“那三颗人头正是当今武林最可怕的人物,据我所知,这三个人自己不出面,却在暗地里控制着这以杀人为业的秘密集团……”飞天手冷冷打断道:“仙姑可不能凭空臆测,总得要有点根据才行啊。”慈信道:“女檀樾之言,有何凭据?”丹彤仙姑道:“好在谢大侠就在此地,你问他吧。”慈信下意识瞧了魏哲茂一眼,见他眼色深沉,神情落寞,像是心事重重,遂打消了追问之念。飞天手沉着嗓子道:“这只指环本属一人所有,而且环不离手,它又怎会到了你的手上?”丹彤仙姑展颜笑道:“说起来非常简单,指环的主人此刻已为贱妾所俘,沦为我阶下之囚,她的指环也就落在我的手中。” 飞天手仰天纵声大笑道:“说来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呢!你知道指环的主人是谁么?”丹彤仙姑道:“冰泊绿屋的二主人女娲,是不是?”飞天手大笑不止,道:“仙姑既已知晓她是谁,还敢说她为你所俘?你要扯谎也得扯个合情合理的,莫要离谱太远……”一直未开口,扮成车夫的邹元缘忽然道:“那么大帅认为咱们仙姑无此能力擒下女娲了?”飞天手道:“不是老夫认为不认为的问题,而是此言简直太荒谬了。”邹元缘道:“咱家仙姑胸中韬略才智,若说要生擒一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飞天手道:“老夫仍然不相信。”丹彤仙姑盈盈一笑,指着身后的马车,道:“大帅可曾看出来,这辆马车是谁人的?”飞天手未假思索,道:“自然是你所乘坐的马车。”丹彤仙姑道:“错了,这马车是女娲乘坐的那一辆,眼下已为我接收过来。” 飞天手眼色狐疑不定,显然心中信念已有动摇。段元忠道:“大帅甭听她造谣,她故意将马车造得和女娲那一辆一模一样,藉以混淆他人耳目,使人认不出来。”丹彤仙姑击一击掌,高声道:“杨春。”厢车里一道娇脆的声音应道:“姑娘有何吩咐?”   丹彤仙姑道:“你将女娲好生看守住,掌心抵住她心脉,听得我发出讯号,立刻便将她杀死,无须迟疑。”杨春道:“是。”段元忠纵然最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面上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环观其余诸人,亦齐然为之耸然动容。飞天手道:“你……你说女娲现下就被囚在这辆马车里?”丹彤仙姑颔首道:“所以说,大帅最好莫要轻举妄动。”飞天手沉吟一下,道:“仙姑且将车上篷帘掀开,老夫若非亲目瞧见,仍旧无法相信。”丹彤仙姑笑道:“贱妾还不至傻到这种地步吧,篷帘若一掀起,只怕你营救女娲的行动,便要即时展开了。”飞天手一言不发,端端前走了两步。他脚步走得极为缓慢,而且只走了两步,但却给人心头以一股沉重的压力,仿佛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呜”地一声怪响扬起,配合着他的足步,飞天手抖了抖手中的大板斧,立时一股杀气直逼出去!夜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衣袂吹得拂拂有声,而他整个人却似一把锋锐的利刃,浑身上下都可以杀人。飞天手沉声道:“你只要动一动,老夫立刻就要了你的命。”丹彤仙姑毫无惧色,道:“你只要动一动,杨春立刻就会要了女娲的命。”飞天手膛目,这当口,倏然一条人影一冲而起。众人看也不必看,便知道那条人影定必是魏哲茂,只因处于如此坚凝的压力下,还能身如箭矢,冲天飞起的人并不多见。飞天手怒喝道:“姓魏的,你是自求速死了!”   大板斧平摆,竟也随之指向空中魏哲茂。一众高手俱已瞧出,飞天手斧式正随着魏哲茂身形的变化而变化,无论魏哲茂从那一方位落下,都势将无法逃开他的斧口……魏哲茂吐气开声,笔直降下。飞天手厉啸一声,大板斧化为一片光幕,说时迟,那时快,魏哲茂身在空中,忽然掣剑出鞘。只见他剑尖平挑,猛地脱手飞出,疾射而下。剑子瞬时被斧网吞没,但飞天手板斧所化成的网幕,也被剑子突破了一道缺口,而缺口一开,魏哲茂身形,安然落地。慈信忍不住喝采道:“好一招仙人指路!谢施主用到剑上,当真已臻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了。” 飞天手手中大板斧缓缓垂落,木无表情。再看方才自魏哲茂手上射出的剑子,却已斜斜插在地上,剑身犹自摆颤不歇。魏哲茂反手将长剑掣起,道:“大帅斧法别辟蹊径,乃某家平生仅见,无怪能名列前辈数大异人之列。”飞天手深沉地望了他良久,道:“魏哲茂,你一身功夫,已不在老夫之下了。”魏哲茂道:“好说。”丹彤仙姑道:“大帅约贱妾至此,本意要连我一网打尽,不料我却将你的计划全盘破坏,这却是你始料所未及吧。” 飞天手道:“你准备拿女娲当人质,讨价还价么?”   丹彤仙姑道:“不敢,贱妾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此策。”飞天手沉吟道:“你自称女娲为你所俘,虽然无法证实,老夫却宁肯信其有,不愿冒险,说吧,你有何条件?”   丹彤仙姑道:“贱妾别无他求,只望大帅不要留难。”飞天手道:“好,你坐上马车走吧。”言罢,指着魏哲茂及慈信道:“至于这两人,老夫可要留下。”丹彤仙姑摇首道:“不行,他们两人得和贱妾一道离去。”魏哲茂心中实感到不是滋味,依他的性格,他绝不愿拜一个女子之赐,而免去此一劫难。当下缓缓道:“某家宁愿留在此地……”言犹未尽,那飞天手已自打断道:“你们不用走,我走……”歇一下,复道:“移时之后,老夫将再返回此间,如若未见你将女娲留下,不论你走到何处,老夫也有办法把你找到……”   语落身起,司马、武二人及漠北三个汉子亦相继纵逝,直到他们走远了,鬼斧门招魂二魔考喃喃念着咒文,当头带领死尸离去。魏哲茂大喝道:“鬼斧门的朋友,慢走一步!”   招魂二魔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叽哩咕噜地念着难懂的咒语,那老秃一招手,忽然一具死尸一扭腰,朝魏哲茂直冲过来。方圆寻丈之内,一时阴风惨惨,突然泛起了一阵寒意。慈信喝道:“施主留神……”那具死尸瞬即冲到切近,口里发出恐怖之极的怪叫,手里所执巨斧挥舞得格格作响,身躯也挺得十分僵直。魏哲茂手起剑落,死尸被拦腰斩为两半。不过僵硬的身躯却屹立不倒,诸人目睹此一古怪现象,都为之面面相觑。经过这一滞顿,招魂二魔已统领死尸群走得无踪无影。丹彤仙姑翠眉微蹙,低声自语道:“鬼斧大帅缘何要门下死尸殿后以阻延时刻?其中只怕又有问题了……”她约略寻思一下,朝邹元缘道:“苏老,你过来一下。”邹元缘应声,步近仙姑身侧,道:“什么事?”丹彤仙姑道:“苏老你快点到坟场外边去瞧一瞧,鬼斧大帅那一干人到底走远了没有?”邹元缘道:“仙姑唯恐敌人逗留附近不去么?”丹彤仙姑道:“不仅如此,怕只怕鬼斧大帅另有阴谋。”邹元缘呆了一呆,道:“阴谋?这……”丹彤仙姑打断道:“若能确定对方业已走远,你立刻便转到乱葬岗西侧,那里有两座坟墓并排而立,一座是庞万春,另一座是魏哲茂的坟墓。” 邹元缘目光下意识投注到魏哲茂身上,不解道:“魏哲茂的坟墓?他不是好生生在这里么?”魏哲茂面上忽然露出难以言喻的古怪之色,默然不响。丹彤仙姑道:“那两座坟墓,自然只是假冢而已,我难道没有对你提起过?”邹元缘道:“没有啊,如果仙姑曾经提及,我一定记得。”丹彤仙姑道:“这且不去管它,就在那两座坟冢旁侧栽有两棵杨柳,你只要瞧瞧那二株杨柳有无异状,见到的话,快回来告诉我。” 声音甚是急促,脸上同时流露出十分焦急之色。   邹元缘大感诧异,本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到她焦急之状,又将话咽了回去,他深信仙姑才智出众,话出必有因,她既然如斯焦急,那么事态必定非常严重,殆无疑问了。当下迅速转身,向西面掠去。   慈信望着邹元缘背影消失不见,始道:“此地行将发生什么事?仙姑可否透露一二?”丹彤仙姑道:“贱妾亦无法肯定,等苏老回来再说吧。”慈信只有闷在心里,不再发问,回首望了魏哲茂一眼,见他一直保持缄默,空气寂静得令人发慌。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仍然不见邹元缘转回。慈信忍不住提醒她道:“苏施主仍未回转呢。”丹彤仙姑微微皱一皱眉,道:“我知道,大师是出家人,似乎比我还沉不住气呢,咱们再等一下。” 慈信面上一红,闷然不语。魏哲茂却在这时开了口:“咱们立身之地,距那座坟墓只有数十丈光景,这么长的时间,某家足足可以来回走五趟了。” 丹彤仙姑喃喃道:“看来苏老此去是凶多吉少了……适才我本不该轻率叫他去察看,我原应亲自走上一遭的……”慈信讶道:“仙姑之意,苏施主将会遭遇不测?”丹彤仙姑道:“颇有这个可能。”螓首微抬,喃喃道:“飞天手啊……飞天手,你心计之险,当真无人能及,可惜你要拿我当你的对手,未免不智了……”慈信若有所悟,道:“听仙姑口气,似乎飞天手又有大手笔犹未施出?”   丹彤仙姑道:“大师可留心听到飞天手临去之言?”慈信道:“‘你们不用走,我走。’就是这句话么?”丹彤仙姑颔首道:“正是,飞天手说出这话,分明有意使我们留下,但贱妾自信曾对他提到有人质在手,料他必不敢怎样,目下此一料想已被推翻了一半……”语声怕微顿,续道:“可以这样说,他那唯恐我伤害人质女娲的举止与言语,都是故意做作给段元忠和段元忠二人看的。”慈信听得大惑不解,正要询问其中缘由,丹彤仙姑已自急急道:“时机紧迫,咱们不能再等下去,只有冒险一试了。”疾步登车,放下车厢篷帘,道:“大师可否为贱妾执辔?”慈信道:“往哪里?”丹彤仙姑在车厢内道:“我们到那两座假冢之处观察究竟,若贱妾推算无差,飞天手的阴谋也快发动了。” 慈信跃登车台,方自执起缰辔,魏哲茂却已坐在他的身侧,从他手里接过去,道:“我来。”车厢内响起丹彤仙姑的声音:“不敢有劳谢大侠,还请大师偏劳吧。”慈信何尝不知她非要指定自己执辔之意,无奈只有苦笑道:“出家的和尚权充车夫,倒也不失为奇事一桩。” 一抖缰绳,马车如飞驰去……且说邹元缘离开丹彤仙姑等人后,飞快在坟场四周巡视一匝,始终未见有任何人影,他皱了皱眉,反身向乱葬岗西侧行去。沉途坟冢乱葬,野草长可及膝,莹虫在冢上飞舞,和磷磷鬼火交映,景像颇为阴森凄凉。   邹元缘来到一座荒僻睥小丘上,入目处,隐隐有两堆青冢隆起。他加快足步,趋前一瞧,只见青冢上各立着一块石碑,碑面在黯淡月色的照映下,显得死灰而苍白。   右面一块石拜,用篆体镌刻着几个字:“魏哲茂为庞万春所杀,长眠于此。”邹元缘低声骂道:“人还好端端活着,便要营墓立碑了,不知他到底安的什么心眼子?”喃喃骂了几声,复又绕过这座青冢,就在离这块石碑数步远的左面,另一青冢亦有一碑:“庞万春为魏哲茂所杀,长眠于此。”邹元缘眉头又皱了起来,脱口道:“又是一个假冢!”这刻他才记起,仙姑要他注意的不是石碑,而是坟冢附近的两棵杨柳,他抬起头来,触目所及不觉愣了一愣。但见两棵杨柳都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株树干,叶子都掉光了,甚至连树枝梢都没有。他看了许久不得要领,渐渐地感到神思恍惚。但立刻又清醒过来,暗忖:“仙姑不是吩咐我,要我发现异状,立刻便赶回去通知她么,也许她早已料到会有这等邪门之事发生……”正忖间,突闻身后一个声音道:“魏大叔……”邹元缘猛可吃一大惊,霍地车转身子,循声而望,那青冢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影,正面对他裂嘴而笑。邹元缘绝对肯定地知道,刚刚他走过来时,坟冢上不要说人影,即便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对这鬼魅般突然出现的人,不知从何解释。黑暗中,他一时瞧不清那人面孔,益发感到对方的神秘莫测。惊疑之际,那人影一闪已飘落在他面前,笑道:“魏大叔,是我。”来人竟是洪安易,至此,邹元缘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洪小哥,老夫还以为是敌人埋伏在此。” 洪安易疑道:“敌人?这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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