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二天有好消息,医院行政部决定拨一间宿舍给唯亭居住,下个月即可迁入。
唯亭松一口气,都会中至难应付是住屋问题,迎刃而解,唯亭欢呼。
下班,看到楼梯堆着行李箱子。
她大声问:"回来了?"
晓月立刻走出来,脸孔亮晶,笑意盈盈,"大家好不好?"
"你呢?"唯亭故意问:"你又好不好?"
她由衷说:
"唯亭,我高兴得不得了。"
"那真难得,他人呢?"
"回去梳洗,一会儿与我们到珍吧喝一杯。"
"他的身世你都知道了吧。"
晓月点点头。
"有人找他。"
晓月轻问:"他母亲?"
"不,是他生母的老朋友。"
"我立刻通知他来这里。"
"好,我们分头行事。"
唯亭回到屋内,马上拨电话找到李雪婷及蒋欣伊。
她趁空赶紧淋浴更衣,万山已经来敲门。
他神情紧张,唯亭即刻把照片给他过目。
"当中那人是谭方。"
万山凝视照片不语。
"朋友是那样出色的女性,她也不会逊色。"
万山轻轻说:"谢谢你,唯亭。"
"朋友要来做什么?"
蒋欣伊先到,那样爽朗的她看到万山忽然泪盈于睫。
她哽咽地说:"同你母亲一个模子。"
其实万山并不像生母,不过,唉,又何必理会阿姨说什么。
她轻抚万山头发,两人拥抱。
万山鼻子也红了。
唯亭识趣,"你们进书房详谈。"
他们掩上门。
晓月上来,想推门进去。
被唯亭阻止,"嘘,给他一点空间。"
晓月连忙说:"是,是,唯亭,许多事真要向你学习。"
唯亭拉着她坐下。
晓月说:"没想到会借你这地方来大团圆。"
唯亭抬起头,看着墙壁,"不,冥冥中自有注定。"
"你几时这样宿命?"
"身上流着红国人血统,再全盘西化,多少也会相信命运。"
不知怎地,平时牙尖嘴利的晓月忽然觉得有点冷,双臂抱住了肩膀,她缄默了。
唯亭轻轻叹息,"希望他找到生母。"
接着,李雪婷也来了,她一时心急,竟叫错了名字,"谭方,谭方,你来了吗?"
书房里的万山与蒋欣伊一听见谭方两字,立刻跑出来。
李雪婷这才发觉叫错了名字,可是看见蒋欣伊,大笑着招呼:"大名人,好久不见。"
蒋欣伊双眼红红,听见老友这样调侃,不禁笑起来。
"来,见过谭方的孩子。"
李小姐过去仰视高大英俊的万山,"呵,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我是李阿姨,可以握你的手吗?"
万山拥着她肩膀。
唯亭十分感动,与此同时,她也得到启发,年轻的她一直以为生命止于四十,之后,非得克己复礼,非礼勿视勿动,除却黑白灰三色不穿;还有,冰淇淋得躲在家里吃之类。
可是今日同时见到两位前辈,她们的乐观活泼比起年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唯亭得到新启示。
她捧出茶点招待。
心情兴奋,要就吃不下,要就吃很多,今日人客胃口奇佳。
"你母亲原籍穆奎,可是只会说边锡语及国语。"
"性格与两位一样爽朗吗?"
"不,女性化得多,所以,很多事上吃亏。"
"今日看到万山,我才知道当年谭方的决定是正确的。"
唯亭并无加插意见,她忙着进出厨房张罗茶水。
万山走近窗台,看到雪白硕大芬芳的百合花。
他似有灵感,转头低声问唯亭:"献给谁?"
唯亭点头:"百合花当然纪念母亲。"
他微笑:"谢谢你。"
晓月走近问:"说些什么?"
那边李阿姨叫他:"万山,过来拍张照片。"
万山一走开,晓月就怅惘的说:"你同他真投契,我觉得只有你才能真正了解他,而我,还得不到他的心。"
唯亭笑说:"你胡扯什么?"
晓月据实说:"我仍在摸索他的心事。"
"你太心急,再过一年半载,你一定对他了如指掌;届时,希望不要抱怨他索然无味。"
晓月又高兴起来,"是吗,你真认为如此?"
太喜欢一个人,不幸便会这样患得患失。
晓月的感情太快太浓太投入,天生性格如此,也不是她的错。
两位前辈终于告辞,与万山再三拥抱,依依话别。
唯亭说:"万山,我猜你也想独处。"
万山点点头。
屋里只剩唯亭与晓月。
"可要帮我收拾杯碟?"
晓月却说:"看,你完全知道他想做什么。"
"旁观者清。"
林祥在门口出现,"我就知道女孩子友谊很难长久,是否两个女生争一个万山?"
"去你的!"
唯亭一挥手,肥皂泡溅了林祥一脸,他笑着逃走。
晓月说:"你看你多有办法。"
"唯亭,下个月我搬往宿舍。"
"哗,这么能干,我望尘莫及。"
她忽然自卑自觉渺小,忽然又自大得意洋洋,情绪已不能自控。
"你且去休息,人累了比较烦躁。"
唯亭独自做完清洁工作。
在家她是独生女,从来不需要争;从学校出来,她只懂努力做好本分,也从来不争。非常被动的她怎么会与人争男生。
唯亭牵牵嘴角,那种享受被争的男女神经根本有问题,避之则吉。
这时,她忽然听见嘻笑声。
啊,是谁,从什么地方传来?
她到窗前一看,原来是几个大孩子在水樟中学的废墟嬉戏追逐。
上班途中,她遇到年轻人踩着直线滚轴溜冰鞋在斜路擦身而过。
快到下一个世纪了,玩具与他们小时大不同,在思尼,六七十年代的一切玩意现已可当古董卖。
但是人情世故,总还是一样的吧,每个人仍然渴望被爱以及爱人,科技再发达进步,人心不变。
任医师在等着她,"周小姐,有一个难题。"
不是难题不会找她。
"是。"唯亭洗耳恭听。
"甲病童已经脑死,乙病童等待心脏移植。"
啊,"病童几岁?"
"两人均只得六个月。"
即是想唯亭去说服甲童父母允许器官捐赠。
"我立刻去。"
一进这个学系便知道是厌恶性行业,只得沉着应付。
两对父母都一脸眼泪。人生处处忧患,唯亭忽然觉得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
蒋欣伊与李雪婷就从来没组织过家庭,她们寂寞吗?并不。
唯亭吸进一口气,轻轻说出院方要求。
甲童父亲开头不置信,"你们何等冷血,说什么仁心仁术,在这种时候竟向我们提出残酷要求。"
唯亭温言相劝,一再解释。
那位夫人忽然回心转意,"好,好,救人重要。"
幼儿心脏,只得核桃那样大小。
甲童父母相拥哭泣。
任务成功,唯亭独自到休息室喝咖啡。
任医师进来,"手术定下午举行。"
唯亭哽咽。
"周小姐,周末可有空,我家有烧烤会,请你参加。"
唯亭看着任医师,一定还有下文吧。
果然,"我弟弟自溧阳返来发展,我想介绍一些朋友给他。"
唯亭支吾,"我碰巧有事。"
"请不要见外。"
"下次吧。"
"下午二至六时,随便你什么时段出现。"
推都推不掉,糟糕。
"工作不是生活全部。"
"当然,"唯亭赔笑,"我尽量抽空。"
任医师十分高兴,说漏了嘴,"舍弟一表人才,你不会失望。"
唯亭不禁微笑,看,人情世故,一丝不变,半个世纪之前,家长忙着张罗一切,今日仍然如此。
"听说你下个月搬进周全路宿舍?"
"正是。"
"那同我是邻居了,有空时时来吃便饭。"
唯亭只得说好好好。
周末她另外有节目,她到社区中心去学小魔术。
本来这种特别班专为儿童所设,她向导师说明身分缘故,他们破例收录超龄学生。
"在哭泣小病人面前把一枚金币自他耳朵里变出来,胜过说百句安慰话。"
唯亭比谁都用功凝神,学会了全套功夫。
师傅同她说:"要多多练习,手势才会纯熟。"
但凡学艺,秘密尽在此:苦练、苦练、苦练。
她看看时间,已经三时多,到任医师处坐一会儿便可告辞。
到了目的地,任氏贤伉俪热烈欢迎,倒是叫唯亭不好意思。
她根本没有打扮:白衬衫,卡其裤、平跟鞋,这时倒有三分歉意。
任医师的兄弟是个活泼的老实人,在外国长大,完全像思尼人,在小镇生活,也染了那边的习气,他是某些名女人历劫红尘后急于想反璞归真的理想对象。
但是唯亭觉得这种人像是欠缺了什么。
叫人意外的是,万山也在客人之中。
唯亭看到他高兴极了,笑问:"你是男家至亲还是女家好友?"
万山也笑,"我与任凯丹是朋友。"
"今日来相亲?"
他又笑,"任医师真热心。"
万山手中握着一本书。
"在看什么?"
他把卷子递给她。
唯亭读到这样的句子: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
"啊。"
用字简约,感觉却有千言万语,荡气回肠,可慢慢回味,叫唯亭说不出话来。
是,任凯丹所欠缺的,就是这种诗意。
"今天没有约会晓月?"
"毋须天天见面吧。"
唯亭不语。
"春天的池塘,生气盎然。"
唯亭微笑,"是,有荷花、有金鱼,还有前来喝水的鸟类,呀,别忘记蝌蚪及蜻蜓。"
"你父母很会取名字。"
唯亭问:"魄芙可有消息?"
万山摇头。
唯亭心想,那不幸的女子一定可以看到启示,她不现身,只有两个可能:一,已不在人世;二,实在不想再看前尘往事。
"这次寻亲也不是毫无收获。"
唯亭微笑,"可不是,你认识了两位能干的阿姨,以及晓月这样的可人儿。"
万山毫不犹豫地说:"还有你。"
"呵,我受宠若惊。"
万山还想说什么,他的话题遭打断。
任医师走过来,"烧烤羊腿准备好了。"
接着,他们与其它客人会合,再也没有细谈。
散了会,回到家,看见灯光,伸手敲门。
晓月来开门,见是唯亭,即发牢骚。
"不公平竞争至令人生厌。"
"什么事?"
"有人利用躯体同上司打交道夺取特权。"
唯亭笑出来,"这也好算新闻?"
"在我们这苦哈哈行业,卖身也不值什么。"
"晓月,人各有志,何必感慨万千。"
"同你说话真有意思。"
"人家也有苦处:也许芳华将逝,可能急求出头,又或对名利特别饥渴,但肯定无背景支持,只得自寻出路,不是人人面前有一条一早由长辈铺好的黄砖路,平步青云,次一等的人得披荆斩棘。"
晓月冷笑一声,"我同你还不是都撑下来了。"
唯亭笑嘻嘻,"我与你皮肉筋骨特别粗壮,熬得住。"
晓月斟出香槟来。
"庆祝什么?"
"可幸我们不是娇滴滴,凡事需要人家照顾的人。"
"说得好。"
喝光一瓶好酒,晓月说:"唯亭,我快要结婚了。"
这本来是好消息,但是唯亭却一愣,"同谁?"
"万山。"
唯亭一时不能置信,一切像旋风一般,发生得太快。
而且,她刚才见过万山,他一点也没透露婚事。
晓月问:"怎么没意见?"
"你们两人已商量好了?"
"当然。"
"世上的确有闪电式婚姻这回事。"
"你似不看好我们。"
唯亭赔笑,"我追不上速度。"
"你们外国节奏的确慢吞吞。"
"这倒好,万一他生母出现,看到的是儿子兼媳妇。"
晓月笑了。
唯亭回到自己的单位,轻轻吟道:"你可知道,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
今日的繁嚣都会,万众紧张,已无人拥有一颗千回百转的心。
窗台上百合花已谢,仍透露暗香。
唯亭静静躺床上,心里有丝惆怅,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建筑公司派员来勘察燕水地盘。
工作人员意外,"你们还住这里?"
林祥理直气壮,"又不是今日拆,限期未至。"
"仍有水电供应?"
"正是。"
工作人员啧啧称奇。
他们住在一层危楼里,而且悠然自得。
这会不会也是晓月写照?她并不知道自己处境实际状况。
唯亭去上班。
任医师见到她说:"咦,唯亭,仲尼正找你。"
任凯丹笑咪咪出现,"我来帮老兄检查计算机。"
"哪一架计算机?"
"侄儿玩的袋中怪游戏机。"
"呵!"唯亭大乐,"小病人都玩这个,教我两度散手,可与他们沟通。"
"你到了何种程度?"
"次次都输。"
"我同你恶补。"
他立时取出电子游戏机。
"你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取得高分。"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唯亭赞叹,"这种有变程序,不知由哪个天才设计。"
"实不相瞒,我有分参与。"
呵!小觑了他。
任医师走过,"你们在干什么?唯亭,七○一号病人在等你呢?"
任凯丹说:"唯亭,我们再约。"
"好,一言为定。"
她匆匆赶去看病人。
任医师笑问兄弟:"怎么样?"
"一见钟情,只觉她对生活充满童真热情,可爱之极。"
任医师大笑,"加把力吧。"
那天,唯亭在医院工作到深夜。
任医师与她同时当更,他说:"要不,在医院休息一晚,要不叫仲尼送你回去,这都会一街罪恶,非得小心不可。"
"仲尼也要休息。"
"那么我送你。"
车子驶到燕水路口上不去,任医师吓一跳,"唯亭,你的居住环境这么差!幸亏立刻可搬进宿舍,你看,就在废墟旁边,小偷大贼均可自露台爬入,太危险了。"
唯亭但笑不语,轻轻话别。
真的,被母亲知道了,不知多担心。
晓月还未睡,正在收拾行李。
她把杂物逐一装箱,像是要搬家的样子。
"咦,去何处?"
晓月看她一眼,笑说:"就准你一人往高处飞不成。"
"相处数月,倒是有点不舍得。"
"这所老房子不知做过多少年轻人的歇脚处,环境略好便搬出去。"
"晓月,你搬到什么地方?"
"去万山公寓暂住,然后待他工作结束,一起赴思尼定居。"
"你的工作呢?"
晓月放下手上杂物,"我是游牧民族,那里有可安息的水边便到那里,同你的优差不一样。"
"今日好似事事针对我。"
"做文艺工作怎同医生比,你的学历便是盔甲与护身符。"
"记得蒋欣伊吗,她也做文艺。"
"前辈固然真材实料,可是更加鸿运当头。"
"你考虑清楚了?"
晓月坐下来,"看得出你是真关心我。"
唯亭不出声。
"我对本行无比厌倦失望。"
"就因你有个对头擅长利用肉身去换取报酬?晓月,外国主妇生活吃重枯燥,家母每天光是收拾家居园子便喊救命,所以只生我一个孩子。"
晓月笑了。
"喂,莫自火坑跳到油锅去。"
"我深爱万山,我心甘情愿与他走这一趟。"
唯亭还能说什么,只得摊摊手。
"你放心,我不会做伸手派,我接了好几段稿件来写,收入不多,但可以支付生活费用。"
唯亭松了口气,恋爱时也要吃饭,别忘记这点便可。
"祝福我。"
"我由衷希望你心想事成。"
第二天在医院里,唯亭接到万山电话。
她立刻问:"可是魄芙有消息?"
"不,仍然失望。"
"嗯。"
"唯亭,出来喝杯茶,有话同你说。"
唯亭笑,"邀请我做伴娘?"
万山一怔,"什么?"
唯亭立刻觉得不妥,实时说:"出来再说。"
"下班时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那日比任何一日都长,永远不到五时似的,叫唯亭心急。
五时正她便走到停车场。
万山已经在等她,看见她吹一下长长口哨。
唯亭笑着迎上去,"有什么重要消息公布?"
"我那份报告已经做妥,先回孟达,上司批阅后,便往普特达斯开会。"
唯亭狐疑地问:"你要走了?"
"正是,向你道别,多谢你帮忙。"
"晓月呢,"唯亭脱口而出:"与你共进退?"
万山变色,"这里头有重大误会,她不是我的责任,彼此是成年人,大家都明白这点才可能发展下一步。"
唯亭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
"你好象不接受,唯亭,你太保守了。"
"不,这与我的人生观无关,正如你说,这件事里有重大误会,晓月亲口同我说,你们将举行婚礼,并一起赴孟达生活。"
轮到万山吓一跳,"我,结婚?想都没想过。"
"万山,我想你得立刻同她说清楚,请问你给过她何等样的承诺?"
"什么都没有!"
"她又不是妄想狂,我觉得事不宜迟!你非解释清楚不可。"唯亭急得顿足。
"我已讲得一清二楚,我居无定所,收入普通,连自己身世尚未弄明白,怎样成家?"
唯亭呆住。
可怜的晓月,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竟被自己蒙骗。
"我甚至不配拥有同居女友,她会独守公寓沉闷至死。"
唯亭打了一个寒颤,凶险!稍一不慎,周唯亭就是晓月。
这次是晓月做了替死鬼。
唯亭低下头来,也许,万山得到他父亲不良遗传,也许,成年人无论做什么,后果自负,不能怪别人。
"你怎么了,整张脸忽然缩小了。"
唯亭悲哀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舒服?"
万山想伸手过来摸她额角。
唯亭连忙退后一步。
"你怪我?"
唯亭不知说什么才好。
"请相信我,我从未给过她任何虚妄的承诺。"
唯亭不想介入其中,又退后一步。
幸亏这时救星来了,停车场内忽然有人自车中探头出来,"唯亭,我送你回家。"
啊,是任凯丹那愣小子。
唯亭立刻对万山说:"我朋友来接我,祝你一路顺风。"
她奔过去,开了车门,立刻跳上车,任凯丹马上把车驶离医院。
一路上唯亭面色煞白,犹有余悸。
对晓月说什么好?惟有只字不提。
任凯丹体贴地一言不发。
她若要告诉他,自然会和盘托出,假使不讲,他得尊重她私隐。
黑暗中他不知那比他高大的男子是谁,不过看样子不会与可爱的唯亭有瓜葛,她看见那人像见鬼一般,到现在还魂不附体。
终于,他听见唯亭叹一口气。
"想不想喝杯咖啡?"
"请到舍下小坐。"
任凯丹一句"求之不得"到了喉头又吞下肚子。
唯亭想得到第二个意见,便问:"老房子是否十分破烂?"
谁知任凯丹回答:"旧是旧一点,可是多有味道,像埃兰西美的公寓。"
又一次意外,"你在埃兰住过?"
"公司想打开辛巴生意。"
"你谙布达佩语?"
他立刻说了几句,呀,人不可以貌相,唯亭听懂了春天、许多、小心……等字。
"说什么?"唯亭好奇。
"春季会有花粉热,小心处理,许多防敏感药物会产生副作用。"
唯亭笑得弯腰。
凯丹无奈,"我只会那么两句实用语。"
唯亭安慰他,"已经足够唬人。"
她准备点心招待客人。
在厨房里,无限感慨,谁会想到一个容易脸红,曾经叫她妈妈的年轻人会那样凉薄地处理感情。
而任凯丹外形平实,却能时时叫她笑个不已。
外表真不可信。
怎么样叫小女孩当心?狼是狼,披着羊皮的也是狼,终身只能与狼共舞,只能在狼群中苟延残喘……唯亭歇斯底里地笑了。
任凯丹进来取咖啡喝。
唯亭开口,"刚才停车场那个人,你也认得。"
"啊?"
"他是万山。"
原来是他,"他骚扰你?"凯丹关心。
"不不,他另外有女朋友。"
那么,凯丹想,唯亭你为何脸色发青。
唯亭问:"他与你可算熟稔?"
"我性格比较务实,在年轻人中不受欢迎,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有人敲门,门外是晓月,她神情并无异样,可是一双眼睛非常空洞。
她轻轻说:"啊!你有客人。"
唯亭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过一刻来找你。"
晓月退后一步,像一个影子,隐没在黑暗里。
唯亭转头,凯丹已经取过外套。
"明天来帮你搬家。"
"先谢谢你。"
送走客人,唯亭匆匆去找晓月,但是她已经外出。唯亭再找到珍吧,亦不见人,只得回家休息。
一整晚惊醒,像是听见晓月在哭,侧耳,发觉只是风声。
一清早她去敲门,晓月惺忪地出现。
"几点钟?我才瞌眼。"
"昨晚找我什么事?"
"没要紧事,聊天。"
唯亭凝视她,晓月改变了倾诉的主意。
"你这一两天搬?"
"是。"唯亭放下新地址。
"我也差不多这几天走。"
唯亭冲口而出,"走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