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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夜话
 直跑到下一个路口,我俩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大树休息。  刘云龙应该是又想到了刚才的震撼画面,刚喘了几口气,“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一见他吐,我也忍不住了,我俩就这么扶着棵大树,你一口我一口的吐了起来,引得路人竞相侧目观看。  还好已经是中午,刚放学还没吃饭,我俩吐了几口,胃里也就没什么东西可吐的。  刘云龙喘着粗气道:“我的天!今天的午饭是真省了,看了那个你还能吃饭啊?那么大一盆,肠子肚子的。呕……”   我一边擦嘴一边骂着他:“你就别说了,还不够你在心里恶心的,非要说出来!以后都别再跟我提这茬事了,再提,我跟你没完!都是你,闲着没事你去偷看女澡堂也比偷看太平间有意义。可怜我家的中午饭啊,大米饭红烧肉,这还吃得下么!”   “呕……”说到肉,我俩又对树开始了新一轮的施肥工作。  我连着三天都没有吃肉。压根就不能见,看见就要吐。估计刘云龙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三天,我上下学也都没有从市医院里面穿过。  一方面是看门的怪老头已经认识我了,我怕他再拽着我说起那天的事情;另一方面,自打一天内在太平间里看见了两个死人之后,我对太平间的认识一下彻底的改变了。  我开始害怕那个地方,总想躲着走,甚至在家属院里,我都离院子和太平间隔的那道墙远远的,再也不从附近过了。  但噩梦是少不了的,那个尸体的眼神,总是在我脑海中时隐时现。梦,我这个月已经连着做了五天了,个个都是噩梦。  太平间事件后第四天,也是我们高考前上的最后一天课。  过了今天,剩下的二十多天我们就可以自己在家复习了,不用再来学校。准考证什么的都已经发下来,到时候直接去参加考试就行了。  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刚走出校门口,我左肩就被一只手给搭了上来。  我回头一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太平间的怪老头都找到学校门口来了。一只手摁着我肩膀,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我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按理说我俩就趴墙头看了会死人,他们又没有丢什么少什么的,犯得着跑来找我们么?  “娃娃,问你点事儿。”老头儿眼神凌厉地看着我,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威严。  我斜眼瞅见刘云龙在同学堆里冲我可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扔下我就开溜了。这个没义气的东西啊!  “娃娃,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就是想问你:你右手手腕上的三个圆点是出生就有,还是受伤落下的?”老头问完后就紧盯着我,等待回答,似乎有点紧张。  我的右手手腕上有三个很规整的圆形印记,其实就是比其他部位的皮肤要黑一些,呈三角形排列,大的一个有樱桃那么大,小的两个差不多,但也有石榴子般大小。  我也问过我妈,她说那是我出生就带的,也就是俗话说的胎记。  “你问这个干吗?”我很警惕的看着老头儿。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老头该不会是认亲的吧?难道我不是我妈亲身的?  “你是壬戌年,庚戌月,乙丑日生的?”见我不肯回答他,老头又问。  “什么人需年,更需月的?”我听的是一头雾水。  “哦,我问你是不是1982年10月9日出生的?”老头反应过来了,黄历的计算和排列,我压根就不懂。  “我是八二年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有事麻烦您快说!”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是10月9号?这么你手腕上的不是疤是胎记?”老头儿听我说完,眼睛开始放光,又问了一遍我没回答他的部分。  “对~!您老到底有事儿没有啊?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我开始相信我最初的判断了,正在考虑回家怎么措辞,问问我妈我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真……真是你!呵呵,可算让我找着了。二十八宿对应的一点也不差……”老头儿听完我的回答,有点激动,乐呵呵的拽着我看,嘴里不停念叨着。  “您老没事儿的话我可就走了啊!”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回家套我妈的话。  “这样,你明晚十点来找我一下,我有点事想交代你一下。你经常翻墙过来,应该知道我住在哪。”老头看我要挣脱他准备走,也不拦着,大大方方的松开了拽着我的手。  你谁呀?还交代我事?再说了,大晚上十点你让我去太平间?我吃饱了撑的啊!  老头儿八成也从我的眼中看出了不屑。他似乎不愁我不来,扭头就走,边走边说道:“想知道为何会梦到自己卧室里有口冒烟的棺材么?明晚来,我就告诉你,这对你很重要。”   我更奇怪了,我梦见棺材的事儿,只和刘云龙一个人说过,难不成这家伙通敌叛国了?  不应该啊,没好处的事儿他会去做?我不信。  再仔细想,我只和刘说过我梦见棺材,至于棺材在卧室还是在客厅放着,冒不冒烟我可没告诉过他。这老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等我想问老头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又不愿意这会儿去太平间找他。没办法,揣着一肚子的问号,边想边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在家复习了一天,我一直想不通老头儿是怎么知道我的梦的。  到了晚上九点半,我实在有点憋不住了,如果不问清楚老头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总在心里吊着,我这二十多天就别想能安心复习功课。  但是这个点去太平间实在让人渗得慌。  我给刘云龙打了个电话,说约他晚上出来转转,吃个冰棍聊会天,权当放松放松。  谁让他白天把我给卖了,我就算要去问老头儿,也拉着他去,他不是喜欢去太平间么?我这次让他进去看个够。  我和刘云龙家离的很近,我家在市医院的西边,他家就在市医院的东边。  我俩十分钟后在市医院前门口碰头了,买了两根冰棍,边吃边往市医院里面走着,一路上聊着毕业后的话题。  我们其实都很迷茫,这样的一个学校,考上本科难于登天,城市里的孩子又不甘心上大专,家里又没钱没势,以后该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说着就走到了市医院的后门,我站在太平间院子前,不走了。心理在做着最后的斗争:进,还是不进?  刘云龙看见我盯着太平间,开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了。“你丫那天还没看够?打算晚上偷个尸体回家继续看啊?”   “陪我进去见个人。”我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强迫的味道。  “我靠!死人活人啊?我说你这家伙这么好心?大晚上出来请我吃冰棍,敢情是鸿门宴啊!不去,打死也不去!打不死更不去!”刘云龙在搞清楚我的意图后,很爽快的翻脸不认人了。  “不进太平间。就是陪我去找一下看太平间的老头,你看,他就住太平间旁边的那个平房里。”我进一步诱拐着他。  “那也不去!去干吗?找骂啊?”刘云龙的立场相当的坚定。  我没办法,只好说:“那这样吧,我进去找老头儿说几句话,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如果我叫你,你记得进去帮我啊!”   “靠,打架啊?”这家伙来了兴趣。“人家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你也忍心下得去手?”刘云龙看着我,一脸的鄙视。  “外日~(河南土话,不太友好的语气词),我说我要打他了么?我这不是安全起见,以防万一嘛!你就在这等着我,如果五分钟后我还不出来,你就在外面喊我。”说完,我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朝太平间北边的小平房里走去。  走到平房门口,后面响起了脚步声,我不看也知道刘云龙跟了上来。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有什么事你好有个帮手。”这家伙说的挺够义气,其实让他一个人这当会在黑漆漆的太平间门口呆着,他更愿意跟着我,至少旁边有人。  推开了平房的木门,我俩走了进去。  屋里挺干净,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屋子是个长方形,左手边摆着一张床,一个老式的大立柜,右手边就是个灶台。  屋子正中靠里的墙边放了一张方桌,桌子上供着一位我叫不上来名字的神仙,这个神仙一身白色长袍,袍角画着一支绽放的梅花,身材修长,双手背在背后,脚下踩着一团白云。不像钟馗或关二爷那么凶神恶煞,反而有点仙风道骨。倒挺像课本上画的诗仙李白。  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根刚点上不久的檀香。桌子两边两把太师椅。怪老头儿就在左手边的太师椅上坐着。笑呵呵地看着我俩。  最让我俩感到奇怪的是,这会是六月中旬,正热着呢,这老头儿居然穿了一件崭新的唐装样式的长袖褂子,褂子前胸的位置上绣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瞪眼看着我们。  “你们来了。”老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既然来了,麻烦你们守一下我这里的规矩,进门先拜一下我们的夜师,三鞠躬就可以了。”老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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