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离
清晨,熹微的光芒从轻如薄纱的云中漏下来,萧敛站在瑶诗诗的坟头,闭上眼,张开双臂,认真享受郁郁葱葱的森林中的安宁。萧敛轻轻扬起嘴角,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血色,看上去像是个活人。
萧敛慢慢睁开眼睛,对着墓碑微笑,“诗诗,我要走了,我会带你一块走的。”萧敛缓缓走到坟墓前的小桌子,桌上是瑶诗诗心爱的绿猗琴,萧敛轻抚琴弦,弹出几个悦耳的音调。“我知道这张琴就是你生命的延续,只要琴声响起,我就感觉到你还在。以前不觉得,现在才知道,我心里早就有你了,只是……不愿去想,不愿承认。是我太执着,其实这世上并不是得不到的才最好,身边的才更应该珍惜……”萧敛深吸一口气,这个道理要是早一点懂得,他会过得幸福许多,瑶诗诗也会幸福许多,许青鸾也是一样。
只是当时已惘然。枉费读了这么多书,这句话,怎生的到现在才想起?
萧敛耳廓微动,转过身来,一个器宇不凡的白衣秀士已站在他身前。
萧敛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一直都在。”
“上善若水之上是什么境界?”
“我不知道,或许到我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萧敛默默注视云歌,从相识到相知,云歌变得越来越淡,整个人就好像一泓清水,平静却不平淡,他的淡是对这江湖的淡看。
“你真的决定要帮助独孤琳重建邀月宫?”萧敛问。
云歌沉默片刻,忽然摇头道:“不,我只要保护琳儿不受伤害,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但你还是要帮她,她会求你帮她。你这人,经不起女人请求!”
“总不能不帮吧?不过,我会教她修炼《碧海宝典》。”云歌微笑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把性子练得平和了,也就不会执着于报仇。”萧敛笑道,这下该不用为云歌担心了吧!
“所以,我来找你教我《清心梵音》。”
“你的琳儿不是会弹吗?”
“她弹不好,你比较有耐性!”
“好。”萧敛爽朗的应下,“不过,我现在也不会,我得到古琴台拿到完整的琴谱,学会了才能教你。”
云歌微笑着摇头,道:“不用,你只需要把完整的琴谱念给我听一遍,我自然就会了。别忘了,我在音律方面可比你强多了。”
“对对对,你确实比我强多了,我还没有找出你比我弱的地方!”萧敛道。
这么多年了,至少他们之间的友谊从未变过,人生有一知己足矣!
“你要走了吧?”萧敛笑问道。
“你不也一样吗?”
两人相视一笑。
云歌问道:“准备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回飞敛楼呗!你呢?”
云歌叹一口气:“最终还是要回到那里。我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总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萧敛道:“我要怎么找你呢?”
“该找到的时候,自然就找到了。我相信你找人的本事,我也相信我找人的本事。”
“呵呵,的确,这世上还有谁找人的功夫比你云歌更高明?什么时候走?”
“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你不必送我。”
萧敛微眯着眼静静的看着云歌,云歌虽然是一泓清水,却怎么也看不透。
“和独孤琳一起吗?”萧敛又问。
“当然,我得看着她,不然她会闯祸。”
萧敛呵呵笑道:“你这是当爹还是丈夫?”
云歌扬起嘴角,微笑道:“我不在乎,我只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萧敛接口道。
“是。”
萧敛微微叹息,两人的谈话陷入了沉默。云歌可以保护独孤琳,萧敛又该去保护谁?他最心爱的女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萧敛走到坟前,轻轻抚摸冰冷坚硬的墓碑,心中想到:“诗诗,我还可以保护你的,对吗?只要有琴声,我就感觉你还在,此生辜负你太多,来世我一并还上……”
云歌走过来,轻轻拍一拍萧敛的肩膀,道:“好好活着,我相信你应该会活得很好。”
萧敛报以微笑,云歌也笑了一下,刹那间,已飘身远去。如此轻功,天下间能有几人?
云歌走了,萧敛也该走了。
萧敛背着绿猗琴,策马绝尘。身边之景一晃而过,猎猎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只消半日就出了雁荡山的界限。
黄昏时,萧敛在荒郊之地的一个小茶寮歇马停脚,不喝茶,只喝一壶白开水,悠悠的吃两盘点心。天飘着濛濛细雨,远处连绵不断的山丘如盘踞的卧龙的背脊,青色的山峰笼罩在一层薄雾里,还有不远处的几棵杏子树,稀稀拉拉的抽出几点青叶,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在风雨中耷拉着脑袋。
茶寮里算上萧敛也只有五个客人,另四个人与萧敛隔了一张桌子,应该是中原镖局的人,只有一个镖师,三个趟子手。中原镖局每年年底都会孝敬飞敛楼两箱银子,应该说全国大大小小的镖局每年都会孝敬飞敛楼不少银子,为的是在湖广地区甚至江南一带走镖的安全。
萧敛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四人说话,虽然他们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逃不过萧敛的耳朵。
正对着萧敛的那个趟子手道:“真不知镖主是怎么想的,非要我们出这一趟镖,虽然飞敛楼的势力在灭狐联盟的打压下节节败退,但总归是南方领头老大,哪一方都吃罪不起!”
镖师道:“唉,如今世道混乱,飞敛楼暂时龟缩,在这节骨眼上王盟主又病了,灭狐联盟自己就先乱起来,等平定了,飞敛楼也喘够气,反击起来不得了。”
另一趟子手道:“现下形势是灭狐联盟占优,只是灭狐联盟刚刚剿灭了邀月宫,元气大伤,又马不停蹄的围困飞敛楼,不知能持续多久?”
正对萧敛的趟子手道:“不管这么多,我们押好自己镖便是。”
镖师叹道:“就怕会殃及池鱼呀,这趟镖难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