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兰云谷幽幽山野披洒着如利剑一般的兰草,等冬天过去了,叶子中间就会隐藏着秀雅的兰花。
萧敛坐在一块大石上,旁边就有一株兰草,山中的兰草外貌平常,叶子尖尖的,披着一件最朴素的绿衣。萧敛轻轻抚摸着兰草尖尖的叶子,眼睑轻轻垂着,凝视着生根在石缝中的幽兰。他的眼睛就像一颗黑珍珠浸在清水里,眼神落在兰草上,给人一种若有所思的、沉静的感觉。
刘玄亦和小猴子匆匆赶回来,刘玄亦道:“楼主,那边树林里只有血迹,看来死伤者都被带走了。”
萧敛抬起头,对大家说:“走吧!”萧敛站起来,一举登上小猴子牵来的骏马。
一行人穿过一线天,出了兰云谷,行到雅州城外,萧敛却勒马停下,支开李延、小猴子和刘玄亦,和云歌商议楼中事宜。
萧敛低声道:“你派人保护于薇薇和刘司凡,注意扬州的动静,郁东亭要把手伸向江南,需要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吞掉刘大恒。新月门和大江帮三个月前已经暗中结盟,文瑾峰一向和花涵影关系暧昧,这次他们又搭上郁家,四股势力扭成一团,摆明了是要对付飞敛楼。”
“嗯,我知道。还有什么事?”
“你回到楼中多劝劝雁飞,叫他别和文瑾峰走得太近,与虎谋皮,小心被虎咬伤。这几年飞敛楼发展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歌点点头,两人又商议一阵,萧敛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才把刘玄亦等人招来。
云歌盯着萧敛,道了声“一切小心”,然后领着刘玄亦和小猴子绝尘而去。
萧敛这时掉转马头,对李延道:“李兄弟,你可知道柳庄主为何会无故失踪?”
李延摇摇头,对于柳欲飞失踪一事,他毫无头绪。
萧敛叹道:“是我那自作聪明的弟弟。”
李延大惊,萧敛的弟弟不就是萧雁飞么,怎么会是他?
“雁飞可没有青鸾那样的胸襟。”
李延微微张嘴,有些惊诧。
萧敛微笑道:“别这样惊讶,三年前柳欲飞联合金射弈和我叔叔萧赤剑,在柳叶烟雨庄设下埋伏杀死白浪,青鸾对柳欲飞恨之入骨,也对我飞敛楼恨之入骨。”
李延愕然盯着萧敛,想不到柳叶烟雨庄和许青鸾还有这等仇怨,李延不解道:“那为何……许姑娘还要帮我?”
萧敛坚定地道:“青鸾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她孑然一身,从不亏欠任何人,她帮你,只是为了报答你救命之恩,这与柳叶烟雨庄没有任何关系!”
李延微怔,末了又点点头,对许青鸾的感激之情、思念之情如决堤的江水汹涌澎湃而来。
“你把青玄剑交给雁飞,实在太草率了,青鸾把剑交给你,并不希望你把剑交给别人!”
李延愣了一下,偏着头思考着问道:“这一点我倒没有想过,但四公子对许姑娘情深意重,青玄剑交给他有什么不妥的吗?”
萧敛摇头,自嘲式的冷笑一声,道:“你这是害了雁飞啊?”
李延一惊,忙问:“怎么会?”
萧敛叹气,有些无奈,也不多做解释。
“走吧,我们先去江城,若我所料无误,柳欲飞应该在大江帮的江船上。”
江城之名来源于大唐诗仙李白的一首七绝。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只可惜现在不是五月,没有落梅花,那飘零的乔叶倒是不少。江城多水,江河纵横,湖港交织,长江、汉水交汇于此,且接纳南北支流入汇,众多大小湖泊镶嵌在大江两侧,水域面积极广。
萧、李二人行陆路快马加鞭,三天就到了江城。没有走水路经三峡,欣赏壮丽险峻的奇景当真是一大遗憾。
萧敛让李延到古琴台找瑶诗诗,萧敛自己先去江边踩点。
大江帮十二艘江船都集中在汉水,但具体位置却不知晓,因为江船每日都在移动,今天停在码头,明日就荡在江中,有时候还会驶到汉水的源头去。但不管十二江船怎样移动,总有一艘船留在江城,隐蔽在某个水域。
萧敛来到码头边,借了一艘小船,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扮作渔夫。他撑起小船,把船摇到江心,不经意间,船已经远离了嘈杂热闹的码头,逆江而上。
江水是碧绿色的,荡着鱼鳞一般的微波,蓝天上大团大团的白云投影在清澈的江水中。萧敛划动船桨,把水中的云朵划开深深的破碎的痕。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萧敛经过一个小小的渡口,萧敛摇过去,把船靠在渡口边,然后上了岸。
萧敛沿着渡口一旁的小路走进一片翠竹林,阳光穿过缝隙,落下斑驳的白灰色的影子。泥土被枯黄的竹叶湮没了,看不见一点颜色,萧敛踩在枯叶上,叶子一受压力,啪,啪,在脚下碎成了末儿。
竹林深处农家阁,萧敛取下渔夫斗笠,前面隐隐约约现出竹屋的一角。萧敛绕过一丛翠竹,一个农舍小院映入眼帘。农舍门前中了两个相思树,相思树的体态是透逸的,性格是坚韧的,多生长在南国,南有相思木,含情复同心。因为它坚韧、坚贞,所以才能结出华彩夺目的红色种子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传说,相思树为战国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和他的妻子何氏所化生。战国时宋康王舍人韩凭之妻何氏美,康王夺之。韩凭自杀。何氏也投台而死,遗书愿合葬。康王怒,使里人分埋之,两冢相望。宿昔之间,有大梓木生于两冢之端,旬日而合抱,根枝交错,又有雌雄鸳鸯栖宿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宋人哀之,因称其木为相思树。
睹此相思树,怎能不相思?萧敛望着相思树,不知怎的,眼睛却热热的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眼前景象。那清澈而幽深的眼中噙着的,是泪吗?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可去想、不可去念的那些事情,总是轻易的浮现。
“你在哪儿呢?还是守在他的墓旁,永远都守候着吗?”萧敛问自己。
农舍的院墙是用竹子编成的,青色已经发黄。萧敛深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汹涌澎湃的感情,也抑制住眼眶中湿润的物质,走到农舍门前,轻轻叩响门扉。
砰、砰、砰!
门并没有锁,萧敛叩门无人应答,就自己推门而入。
门喑哑的开了,院子不大,却空空的,一个皓首番番的灰衣老人正坐在院子中央晒太阳。他须发尽百,精神矍铄,金色的阳光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他看起来果敢、刚毅且充满的智慧。他就是笠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