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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走进一间悬挂着珠帘的精致房间。门前又是一个俊俏的侍女,约摸十八九岁年纪,名唤春兰。春兰也是身着红衣,和秋菊不同,她圆脸,生得婉约。 她不由得向唐小三身上、脸上瞄了一眼,颇有讶异之色。显然天香姑娘带人到闺房相见,是少之又少的事情。 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外间的摆设可谓简朴,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条桌,桌上摆着一把黑色丝绸遮盖的古琴。桌边一个小方凳。房间靠墙另有一把椅子,椅面上铺着金色软垫,椅边一个小茶几。 天香姑娘深施一礼,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此番来给天香捧场,是想听曲呢,还是要天香陪着聊天解闷儿?” 唐小三悠然道:“在下唐小三,听闻天香姑娘大名,专程赶来。天香姑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却是不用客气的。” 天香姑娘微微笑道:“如此,我就给唐公子弹首曲子吧。” 秋菊伸手指着椅子,轻声说道:“公子请坐!” 唐小三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了。春兰却是已经泡好了一杯茶。淡淡茶香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抿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绝妙感受直冲肺腑。 唐小三不禁赞道:“好茶!” 天香姑娘微微笑道:“公子过奖了!”她肃容端坐桌前,早有侍女轻轻揭去黑色丝绸,露出一架古琴,只是古琴的一端已经烧焦了。 唐小三耸然动容,这就是焦尾琴啊。据《后汉书.蔡邕列传》记载: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烧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齐桓公的号钟、楚庄公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琴并称四大名琴。 天香姑娘十指纤纤,当中一划,登时有绝美的音乐流淌出来,时而如寒潭流水,其声潺潺;时而如枫林晨鸟,其声啭啭;时而如空谷轻风,其音幽幽;时而如大漠孤烟,其音缈缈…… 唐小三竟似听得痴了,琴声却是陡然一变,有万马奔腾之烈,有鹰击长空之锐,有电闪雷鸣之厉,有飞沙走石之雄浑壮阔……仿佛世间种种大气势,都被这琴声表露无遗。 但见天香姑娘神情却是波澜不惊,双手按琴,如行云流水。琴音又是一变,乍听之下,圆圆润润,和谐饱满,其声却如怨妇夜啼,恶鬼日啸,又如旷野之上,万千猛兽,同作嘶声……当真是恐怖之极,隐隐有战鼓隆隆,血溅当场;黑云阵阵,昏天黑地…… 一曲终了,唐小三浑身却似被掏空了般,半天做声不得。直到天香姑娘莞尔笑道:“唐公子,天香这一曲谈得如何?” 唐小三仿佛午夜梦回,惭愧道:“天香姑娘神技,在下竟是陷了进去。” 天香姑娘谦虚道:“哪里哪里,天香只是胡乱弹的,还请唐公子指点一二。” 唐小三喝了一口茶,茶在舌尖上滚过,缓缓地流进喉咙,仿佛久旱逢甘霖,他似从那惊世绝俗的琴音中恢复过来,表情舒展,缓缓道:“在下不通音律,但也知道,乐声亦是心声。昔年有一乐师蔡邕,有一次朋友请他赴宴,却是迟到了。他走到门口,朋友正喝得兴起,座上有客人在屏风后面弹琴,他听了登时转身便走。主人赶紧追赶,并问其原因,蔡邕说那琴声里包藏着杀心。朋友觉得甚是奇怪,拉着他去问那个弹琴的客人,客人想了想道,他刚才弹琴的时候,看见一只螳螂扑向鸣蝉,蝉振翅欲飞,他担心螳螂失去机会,是以杀心流露到琴音中了。而天香姑娘琴音中虽然充满杀气,我却感觉不到你有丝毫杀心,即使蔡邕大师在场,亦是要叹为观止了。姑娘若是要用这琴音杀我,只怕是有百个在下也是不够杀的。” 天香姑娘明眸中有异芒流动,莞尔道:“唐公子真是风趣,弹琴就是弹琴,却哪里和杀人扯上了。” 唐小三却也不争辩,微笑道:“今日打扰姑娘久矣,就此别过,来日再听姑娘弹琴唱曲,定是胜过世间无数风景。” 天香姑娘深施一礼,道:“如此,就请唐公子一路好走了。” 唐小三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微微欠身,算是还了礼。他再不多话,慢慢走了出去。 天香姑娘快步走进内室,内室里亦是简朴,一张牙床,牙床上一绣被,一绣枕,这就是天香楼头牌清官人的卧室。惟一比较惹眼的,是靠窗摆着的那一张紫檀木书桌,黑漆漆得发亮。书桌上放着厚厚一叠书,一沓宣纸,桌面上还放着白玉笔架,搁着一只狼毫小笔,旁边砚台上的墨汁犹未干透。而在砚台的旁边,还有一个白玉笔洗,光亮剔透,盛着小半盆清水。 此时正有一个老人凝神望着窗外,他锦衣华服,身材中等,但给人的感觉却很高大。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个人的高大却不是富贵、权力装出来的。虽只是背影,但他身上那种雄霸一切的气势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太师!”天香姑娘轻唤了声。这个老人赫然正是大夏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高太师,天香楼的实际创办人高鼎。 “怎样?”虽然高太师问得有点突兀,但天香姑娘显然知道他的意思。 天香姑娘沉吟片刻,道:“他是我所见过心志最为坚韧不拔的男子,‘夺命琴音’磨其志,乏其心,他却还能撑下来。而且他最后所表现的疲态,也多半是装出来的。” “是么?”高太师脸上神色极为复杂,幽幽地道,“居然有人能够不为‘夺命琴音’所惑。” 天香姑娘怔怔地看着高太师,她跟着高太师十五年,高太师抚养她长大,并且请人悉心教导她琴棋书画,歌舞曲艺。十年前,高太师又开始传授她武功,这“夺命琴音”便是高太师的绝学,自己虽然修炼有成,却还不到他的三成。 高太师对天香可谓有再造之恩,但不知为什么,天香看着他的背影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神似乎还流露出些许幽怨。 “唐小三此人心志坚定,定然不会为我所用,找个机会,把他杀了。”高太师忽然道,他已经习惯了决定别人的一切,包括生死。是以,他吩咐天香去做这件事时,冷漠而倨傲。 “遵命。”天香应道。 高太师缓缓转过身来,一只手托起天香的香腮道:“你瘦了。这几年,让你呆在这里,真是苦了你了,但你放心,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时你就是母仪天下的正宫娘娘。” 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伸进天香的衣衫里,肆意揉搓着那两团软玉温香。 天香机械地迎合着,她的眼前忽然浮现起了路江南看着自己时的表情,也是这般无奈而苦楚吧,但是他绝想不到,自己过的是什么样一种日子。 □□□□□□□□□□□□□□□□□□□□□□□□□□□□□□□□□□□□ 花厅的气氛颇有些沉闷,众人满心期待地来见天香姑娘,天香姑娘却是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单独亲近。 幸而,一个时辰后,就在他们焦急而愤懑的等待中,唐小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步履轻快地走进了花厅。唐小三的身后却是跟着瓜子脸的秋菊。 李玉龙猴急地蹿过去,道:“秋菊,天香姑娘呢?” 秋菊瞥了他一眼,面向众人道:“诸位请回吧,天香姑娘今日身体不适。” “怎么会呢?刚才看天香姑娘还好好的。”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个人更是敲桌子,踢板凳,嚷嚷了起来。 秋菊俏脸一寒,冷冷地说道:“我可是提醒诸位,不要忘了天香姑娘的规矩,所有敢在天香厅闹事的,从此取消到天香厅的资格。” 秋菊声音不大,震慑效果却是不错,天香厅顿时一片死寂,有几个人拱拱手道:“既然如此,秋菊姑娘,我这就告辞了,天香姑娘那里,还请代为美言几句。”说罢,转身就走了。 李玉龙看到满花厅的人都走光了,瞪了唐小三一眼,狠狠地一跺脚,也走了。 路江南走到唐小三身边,颇为讨好地道:“兄弟,天香姑娘和你说什么了?” 唐小三摇头道:“也没说什么,她只是给我弹了一首曲子而已。” “弹琴?”路江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唐小三一眼,道,“天香姑娘少有给人弹琴,就是太守大人要听曲,也要守天香姑娘的规矩。” 唐小三奇道:“什么规矩?” 路江南挺了挺胸,正色道:“四不弹:时间不对不弹,地方不对不弹,人不对不弹,心情不好不弹。” 二人一边说,一边出了天香楼。路江南颇为健谈,一路上倒是和唐小三说了不少燕州城的风俗民情,一边说一边不忘往喉咙里倒酒。他没有半点想要告辞的意思,好似一直要跟着唐小三。唐小三要去的地方,自然也是他要去的地方。 “让开!让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从身后的路上传了过来,路人纷纷闪避。马上青年身着鲜艳丝绸,手执丈长的马鞭,一边纵马,一边挥动马鞭,看样子谁不给他让路,即使不被马踏死,也要给他的鞭子抽死。沿街摆摊的小贩,在那马还未到身前时,就赶紧往里移摊子。有个别移得急了,摊倒人翻,乱作一团。 二人听见这个声音,都是眉头一皱,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来人是那张扬跋扈的李玉龙李公子。只见他骑术甚是精湛,一路纵马奔驰,气势汹汹,却是没有撞到任何人或物。 好像是看见了路江南,李公子阴阴一笑,一纵缰绳,速度加快,几下就冲到路江南身后,骏马四蹄腾空,冲着路江南当头踏下。适才天香厅,李公子吃了亏,此时对路江南已经是下了杀手。 路人见了,不免惊呼出声,这一踏之力,非得把这个乞丐踏个脑浆迸裂不可。 骏马还未到身后时,唐小三已然展动身形,闪到一边。而观那路江南,却是充耳不闻,骏马的四蹄如同四根细铁柱,恶狠狠地冲着路江南当头踏去,唐小三正待施救,却已是晚了一步。只见骏马的前两蹄,轰然而下,已然将路江南的脑袋踏个正着。 李公子纵声大笑,他舅舅是燕州城的父母官,在他手下死一两个人是常有的事情,大不了赔几十两银子而已。而这青年乞丐要是死了,怕是连个伸头的主也没有。 那脑浆迸裂的场面,路人已不敢再看,纷纷捂住了眼睛,却从张开的手指缝里露出了一线。一方面表示自己多么菩萨心肠,一方面却又期待那血腥的狂热。 这时,却只听得“轰隆”一声,骏马倒飞了出去,足足冲出三丈开外,同时骏马身上的李公子亦是跟着飞了出去,跌了个狗吃屎。待他爬起来时,却又扑通摔倒了,张嘴吐出几颗碎牙。 这一下变化得太突然,很多人只看见李公子纵马奔来,踏在年青乞丐头顶,却不知为何骏马失控,倒飞了出去。 唐小三却是暗暗心惊,当那骏马前两蹄刚要踏上路江南头顶时,路江南双掌向上一翻,拇指紧贴食指,奋力顶住马蹄,掀了出去。 那骏马腾空而起,骏马的体重和李公子的体重,再加上他们重重落下来的那股势,力道何止千钧,路江南却是颇为轻松地就将他们掀了出去,脸上的神色毫无异样。这份功力当真是莫测高深。 唐小三深深地打量了路江南一眼,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这个乞丐不简单。李公子狗眼看人低,活该吃个大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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