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逍遥子二人离去后，唐小三也顾不得风度了，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终于翻过了这座天柱山，来到燕州城外。 这燕州城，不愧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赌城，就连城门上也镌刻着三颗硕大的骰子。 “看来，此行不虚！” 看着城门上的三颗骰子，唐小三就无比亲切，他走到僻静处，换了身新衣服，将那套弄得又脏又破的衣服扔了，而跟随了自己十一年的那三颗骰子却是舍不得扔掉。然后，他戴着那只白玉流光戒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燕州。 只因为他知道，这天下之人眼睛都是势利得很，若是看你穿得差些，就不会给你好脸色。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爷，走到哪里都一样。 这一进燕州城，唐小三就更加惊叹，燕州的繁华，他以前还只是听说，现在一见之下，果然是非常繁华。沿街的店铺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客人熙熙攘攘，瞧他们服装各异，大多数并非燕州人。 而且他粗略地一数，每走过十几个店铺，便有一家赌坊，门前的旗帜上三颗大大的骰子，围绕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每家赌坊前，更有衣着鲜亮的豪奴，不管你是走进赌坊，还是从赌坊出来，都是一律的哈腰相迎或相送。只这一点，就比江州赌局那帮人强多了，江州赌局的十八家赌坊前也有衣着鲜亮的豪奴，但他们只是对走进去的赌客笑脸相迎，对于出门的赌客，却没有什么表情。 尤其是那些输得精光的赌客，他们就差没有从背后踹一脚。 唐小三虽然好赌，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赌的时候，他饥肠漉漉，这几日又没有休息好，实在应该找个地方吃顿饭，睡个好觉。 就这样，唐小三走进了“赌友客栈”，住在这里的都是赌友。开客栈的是燕州本地人，他却不赌，不但他不赌，燕州本地人都不赌，他们以赌为生，做的就是赌产业，而自己却不沾赌。就好像河那边有金矿，大家都哄抢着去挖金矿，而他们却是做着撑船的行当。不管那些人挖没挖到金矿，这些撑船的就先挖到了金矿。 或许，这也就是燕州繁华的原因。十个赌博九个输，如果本地居民贫困潦倒，又怎么吸引得了外来人口。而且在“赌友客栈”住宿还有个好处，如果你哪天输得一文不明，只要你自己不走，“赌友客栈”的老板也不会赶你的，他最少会保证你最基本的生存条件。这也是燕州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是以，来燕州的人越来越多，而十个人里面就有十个人是要去赌坊赌一把的。 唐小三这一住店，又知道了燕州繁华的一个原因，他们的消费实在是贵。就拿住店来说，住一个最下等的房间，也要十两银子一间。唐小三手上戴着白玉流光戒，虽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老头子那样发射出流光来，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价值连城的宝物。 唐小三要了一个上等房间，五百两银子一间。就凭白玉流光戒，他也不能住得太寒酸。他身上有一千两银子，只能住两天，不过他一点也不用担心。 睡一夜好觉，他就要去好好赌一把，有五百两银子的赌本，已经足够了。对此，他绝对有信心，天下并没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随手就掷出一个豹子来。 老头子本来可以算其中的一个，可是他已经死了。这样，能够和他一样随手就掷出一个豹子的人更加是凤毛麟角了。 唐小三这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 吃好、睡好，呼吸着新一天的空气，唐小三活动一下筋骨，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虽然被肥公衰婆修理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感觉不适，还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他没有半点武学修为，哪里知道就是肥公的两大碗鲜血都是无上提升功力的仙药。像肥公这样的武道顶峰高手，血液里又融入了无数种珍稀药材，实在是无上补药，而且是没有任何负作用的补药。 “公子，是刚来燕州吧？” 就在唐小三走出“赌友客栈”时，一个穿着十分普通，人也长得十分普通的瘦小老头走了过。 唐小三点点头，也不在意这个老头，他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他混在人堆里，绝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老头跟在唐小三身后，说道：“想来公子是来燕州发财的，燕州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赌城，的确是每一个赌友心目中的圣地，能在燕州尽兴地赌一把，实在是不枉此生。富贵赌中求，却不知道公子在进赌坊之前，要不要热身一把？” “热身？”唐小三微笑道，“怎么热身？” 老头道：“当然是由我先陪公子赌一把，看公子这一身穿着，定然是家境富有之辈，光是那一枚白玉扳指，就是价值连城。可惜老头我没有更多银子，只能陪公子赌一百两一把的了。” 一百两一把也很可观了。在老家，一百两银子可以让他们一家四口舒舒服服地吃喝一年。唐小三看着这平凡的老头，实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豪兴大发，道：“怎么赌？” 老头指着自己道：“我们不玩赌坊里的那一套，我们玩点新鲜的，我说老头子我能用牙齿咬住左眼睛，你相信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天下即使再厉害的手段，也不可能用牙齿咬住眼睛。唐小三倒要看看这个老头有何手段，是不是危言耸听，是以道：“我跟你赌。” 老头狡邪地一笑，只见他从容地往左眼睛里一抠，抠出一颗眼珠来，往牙齿上一碰。他抠下左眼，左眼却没有鲜血滴出来，因为老头的这一只左眼，本就是假眼。这假眼造得太逼真，任谁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老头笑纳了唐小三的一百两银子，唐小三倒也没有半点心疼。这些银子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捡来的钱不心疼。 唐小三正要离去，不料老头又拦住了他，叹道：“我和公子颇为有缘，实在不忍心赚公子的钱，还是给一个机会让公子赢回去吧。这一次，我们赌我能用牙齿咬右眼睛，好吧？” 唐小三吃了一惊，仔细地盯着老头的右眼，瞧了又瞧。他的右眼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不像左眼有一种混沌之色，他几乎可以确定老头的这只右眼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假眼。 而且，如果老头两只眼睛都是假眼，他岂非是一个瞎子。一个瞎子又怎么能够看得出他手中的白玉扳指价值连城呢？ 虽然明知道老头这样说，是有恃无恐，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唐小三不惜一百两银子也要知道这个谜底。 “好，我和你赌了！”唐小三一边说，一边就将一百两的银票拿出来，他倒要看看老头是不是狠得下心把这只右眼挖出来。 老头得意地一笑，只见他往嘴巴里一抠，抠出一副假牙来，往右眼上一碰。唐小三震惊得没话说了。 这个老头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如果说他第一次说用牙齿咬住左眼睛，还有人看出端倪来，那么第二次几乎是绝杀。 二百两银子就这样进了老头的口袋，老头拍着唐小三的肩膀说道：“公子，祝你好运，但以你的水平，肯定一下就会输光。如果需要钱的话，来找我，老头我除了偶尔小赌一下，也放放债。” “好的，如果我输光了，一定会去找你。”唐小三的情绪一下就恢复过来，他本来就抱着必输的打算，只是想用钱买到这个谜底。这也是经验的积累，他并不想光靠掷骰子小打小闹，要想成为轩辕皇帝那样的赌神，有很多事情都要学习。 不过燕州城一个普通的小老头都能从自己手上赢下二百两银子，这燕州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看来自己还是要谨慎。小心使得万年船。 唐小三却是不知道，几乎所有第一次来燕州的赌友，都要在小老头手上输一把。至少是一把。因为倘若有人不和他赌，他就会先把左眼抠出来，在自己牙齿上碰一下。然后，他提出赌第二把，就没有人会拒绝了。好奇，也几乎是人类的本性之一。 这小老头以前本是个烂赌鬼，输得一只眼睛被追高利贷的剜掉了。他索性敲碎了自己的满口牙齿，想出了这个自残的赚钱手段。靠着这一手，他已经养了三个小老婆，现在正准备把自己巷子里的豆腐西施也娶进府中。 □□□□□□□□□□□□□□□□□□□□□□□□□□□□□□□□□□□□□□□ 随意走进一家赌坊，赌客还真多，几乎每一张赌桌边都围满了人。唐小三走了一圈，心里便大叫不妙，原来这里虽然也玩骰子，却不是用手掷出来，而是装在一个圆形竹筒内，筒身刷着黑漆，用手摇。筒盖是合上的，根本就没法知道点数。他们叫这个竹筒叫做骰宝。 这骰宝对于唐小三来说却半点宝也算不上。因为他随手就能掷出豹子来，是靠着掌握骰子轻重之间的细微差别，但拿着这骰宝却是办不到。当然，如果他有时间，是可以练习的，但他不过就是一个月的生命而已。他半点不怀疑肥公的话，自己没有当时就死在这一对古怪夫妻手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小三又走了几家赌坊，情况都是一样，这就显得燕州这天下第一赌城的厉害来了。不用手摇骰子，而用竹筒摇骰子，这就将手上玩技巧控制骰子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不管怎么说，赌场为了自己的生意着想，总是希望赌客公平竞争的。但凡大一点的赌场，还要请几个高手坐镇，防止别人出千。 整整一上午，唐小三一把也没有赌，他并不是个烂赌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够交第二天的房租了，如果不能赚到钱，虽然“赌友客栈”的老板并不会把他赶出去，可是睡柴房吃剩饭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走出赌坊，索性沿着长街溜达起来，能够在临死之前，将这天下第一的赌城游览一番，也是很不错了。 这一点，便显示出了唐小三胸襟的广大，人生自古谁无死，与其痛哭流涕，畏惧死亡，还不如微笑着面对。 也许，奇迹会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