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改革开放的春天来了,大陆领导人频频对台问题发表讲话,并制定一系列政策方针,呼吁两岸和平谈判,鼓励两岸经济、民间交流;停止炮击金门,削减前线驻军;大陆公安部门对全国六万多原民国县团级以下人员落实政策,分别给予减刑,假释,宽大释放,转业安置,留场就业,平反冤假错案……
台湾当局对大陆由敌对也转向松动。八七年七月,台湾当局终于解除了长达三十八年的“戒严令”,开放台湾居民(除公职人员,现役军人外)经第三地转赴大陆。高天华再也坐不住了,第一时间办好手续,经香港转飞大陆,从上海南京返回到了老家宿迁。他在宿迁“台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到运东大兴镇老家。到老家庄头,他点燃了长长的鞭炮。来争相看他的人除了本村人外,还有许多周围各村的乡亲。大人、小孩、男女老少。人们的脸上挂着惊奇的笑容,听着高天华嘴中冒出的家乡人不太爱讲的词语:“各位发财,各位发财。”高天华看着众乡亲,内心激动,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看客从台湾来。高天华家中的老母亲还在,父亲早已离世。高天华看见老母亲,当着众人的面扑通一声长跪不起:“妈妈,您的不孝儿回来看您老人家了。”母亲的小脚向前挪动了几步,一把抱住儿子,母子俩痛哭不止。高家的亲戚走过来,劝母子俩:“母子团圆相见是件大喜事,不要再哭了,该高兴。”高的母亲抹去苍桑老泪,说道:“不哭了,不哭了,高兴,高兴。”
高天华在本庄中摆下酒席,让本庄老少痛快地吃上一天。给庄上每户人家都送上一个红包,内装两百块人民币。高天华老家庄子人口发展不快,高天华年轻离家时,庄中有十几户人家。几十年下来,庄中也只有二十来户。家家还不是太有钱,日子过得不富裕。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高天华的二弟家,屋是草屋,墙是泥墙,高天华捣钱把二弟家的屋翻盖成瓦屋,送给二弟家一台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这黑白电视机在老家农村是稀罕玩意,高家亲戚本家看着眼谗,高天华索性给每家都送上一台。亲戚本家高兴万分。以前他们都认为高天华早已被这边镇压了,枪毙了,或者不被枪毙也是失踪了,从人间消失了,不可能活在这个世上,没想到高天华跑到台湾变成了一个大老板,冠冕堂皇地回来了。高天华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四处走走,看看周边景色,回忆儿时的情景,田野、沟边、荒地、河滩,下雨天到处泥泞,他也要走上一圈。他发觉下雨天,通向庄外的唯一土路都是泥水,庄里人出不去,庄外人进不来,很不方便。他想出钱,给庄里修一条水泥路。高天华从县城打电话到台湾,要家人从香港转一笔钱过来,由他亲自主持设计施工,水泥路铺好了。一条平整、结实的水泥路面从庄内直通庄外的大公路边。他在转悠时发现村里的小学校舍,年久失修,危及孩子们和教师的安全,高天华又捣出一笔钱,把村里的小学校舍翻修加固一下。
探亲日期就要结束,高天华还有一件心事。过去在这边工作时,他下毒企图杀县委领导人,后逃走,他想请过去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共党人员喝一杯酒。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内是很矛盾的:人家能来吗?他们会怎么看我?是我故意玄耀,摆阔气?还是我这个昔日的叛徒现在重归故里向他们示威?他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县台办”的工作人员说了这事,“县台办”的人肯定地表示:“这是一件好事,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两岸还是一家人,同是炎黄子孙,是兄弟阋于墙。请高先生不必顾虑,此事由我们“县台办”出面替你联系。”
设酒宴那天,有些人来了,有些人却没来。几桌菜肴丰盛的酒席上大部分座位到底是空着。高天华仍然很高兴,能有人来就好。这场酒宴喝得很拘谨,出席酒宴的人都不提过去的事,扯些闲话。高天华尽力劝酒,但心中仍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在家中放羊的周桂林也接到县台办的通知,周桂林对几十年前的事仍耿耿于怀,想当年要不是及时发现高天华下毒,自己和县委一班人早已命丧黄泉了。所以当他听说高天华回来了,要请他喝酒时,他大声拒绝:“跟叛徒喝什么酒,他高天华就是有玉液琼浆,摆出满汉全席,我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