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六日,离春节还有几天时间,张跃武密派侦察队长刘勇去沭阳东北接费瑞芳及孩子来颜集过春节。费瑞芳没有随淮北地委机关北撤,而是随淮北地委工作组主动留下坚持斗争。张跃武此时还没有物色到贴身警卫员,勤务工作临时由刘勇承担。但刘勇经常被张派出去执行任务,所以张少武身上穿的衣服挺脏,换下来的衣服好多天也没有人洗。大冷天,工作又忙,连洗澡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张跃武身上就生了虱子。跟人谈工作时,手经常伸到衣服里去乱抓,影响工作。妻子费瑞芳的到来,第一件事,强令张跃武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换上她带来的干净的内衣、外衣,又令张跃武放下工作到颜集街上去理发、刮脸刮胡须。站在一旁的刘勇不好意思地把手伸进棉帽子里抓挠头发,向费瑞芳检讨道:“嫂子,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张司令。”费瑞芳看着脏兮兮的刘勇又好气又好笑,关心地说:“幸亏我多带一套干净衣服。”他以命令的口气对刘勇说:“你也去把脏衣服脱了,把我带来的干净衣服换上。”刘勇站着不动:“我怎么好意思,穿司令的衣服。”张跃武笑着命令刘勇:“去执行你嫂子的命令。”刘勇高兴地离开,又被张跃武叫住:“回来,传令下去,部队放假半天,整理内务。”刘勇道:“是!”,连忙跑开了。
张跃武理完发,刮完脸和胡须回到驻地——一户地主家中,费瑞芳烧了热水,正在给张跃武和刘勇换下来的脏衣服烫虱子。张跃武见费瑞芳为其消灭属子,笑着对费瑞芳说:“还是有老婆好啊,光棍汉的日子不好过。”费瑞芳边搓洗衣服、边埋怨又心疼地说:“三十多岁的人了,你早把怎样洗衣服给忘了吧,柴房里有烧好的热水,去洗洗澡去,免得再用手抓挠。”张跃武推开柴房的木门,里面热雾腾腾,灶里的柴火烧得正旺,张跃武急忙脱光衣服,滑入木盆。好长时间没洗澡,起初身上还冻得起鸡皮疙瘩。身体完全没入木盆中,身上渐渐热了起来,真叫舒服啊!洗完澡穿上衣服,浑身也不感到冷,身上暖暖的。张跃武正坐在太阳底下和妻子费瑞芳在讲话,刘勇进来报告:“报告司令,那个中校女特务又来了,还带了几个陌生人来。”费瑞芳停下手中的话问丈夫:“哪来个中校女特务?”张跃武答:“是我二十年前在徐州六师的同班同学,现在成保密局特务了。她是想来控制我这只部队。”正说间,徐莉不请自进,用带点娇气地语调喊:“张跃武司令,又来打扰了。”徐莉见费瑞芳在洗衣服,酸里酸气地说:“想必,你一定是嫂子吧,长得真漂亮。”两个女人相见场面有点酸味。张跃武只好互相介绍。他对妻子说:“这位是我曾经在徐州六师的同学徐莉,现保密局中校。”又对徐莉说:“这是我爱人费瑞芳。”特务的职业习惯使徐莉打量着费瑞芳,费瑞芳心生厌恶,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徐莉的眼光望得她浑身不自在,自己感觉像赤身裸体摆给徐莉观看,但费瑞芳极为镇静,装着笑说:“客人来了,请屋里坐。”徐莉并没有忙着进屋,她对张跃武说:“张司令,我以保密局徐淮特派员的身份保举一人到你部工作,充做我的联络员。”说完她拍拍手,从门外进来一人,来人喊:“张司令好,夫人好。”张跃武和费瑞芳定睛一看,这不是叛徒高天华吗?他也成了国民党保密局的特务了?高天华奸笑地说:“张司令如果是共产党的司令,我真不敢见你。你现在是国军的司令我们见面可就是工作关系了。”张跃武恨不得掏出手枪来一枪打死高天华,可现在他的身份是国民党江苏省七区保安独立一支队司令。他忍住怒火说:“欢迎高联络员到我部工作。”张跃武陪同徐莉和高天华到屋内。徐莉说:“张司令,我此行还给你部带来一部电台及电台工作人员,电台由高天华负责,你看是否可行?”张跃武怎能说不行,他只有点头答应。徐莉又说:“我不日将转赴淮阴并长驻淮阴。你部有何重大行动,请务必让高联络官知道,并由高联络官与我联系。另外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春节过后,请及时离开此地。宿迁的孙良诚在春节后可能要对你部下手。”张跃武听完徐莉说话,表面只说了一句:“谢谢徐中校的提醒。”便不再多说话。徐莉把高天华安排给张跃武作联络官用心险恶。高天华曾经是共产党,与张跃武同在运东县委工作过,熟知共产党内的一套。徐莉心想,如果张跃武是假叛变再与共产党联系不会不露出马脚,高天华肯定会嗅出味道。徐莉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想借机拉拢腐蚀张跃武,可张跃武的妻子费瑞芳在张的身边,徐莉只能对张说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布置完特务工作后不久即离开颜集,乘吉普照车返回宿迁县城。
高天华自觉有徐莉撑腰,胆子变大,他审问似的问张跃武:“张司令,过去曾经跟你干过的共产党都跑到哪里去了?”张跃武没好气地回答:“原来的部队均被编入共产党的主力开走了,我怎么知道这些人的下落?”高天华又问:“据可靠消息,你部原一营营长张东奎现在家中,你的警卫员周桂林也可能在家中,这些曾经为共产党干过事的人,我可要让还乡团把他们都抓起来杀掉。”高天华在看张跃武有何反应,只见张跃武一拍桌子大声说:“高天华你听着,老子现在是国军江苏省第七区保安独立第一支队上校司令,你的上司徐莉也只是中校,看你顶多不过是上尉军衔,你小小上尉能跟上校这样说话吗?你抓与不抓张东奎和周桂林那是你们保密局的事,跟我何干?”高天华自知无趣,只得乖乖离开张跃武。高天华钻进电台室,呼叫宿迁特务,派人去抓张东奎和周桂林及其它曾经在共产党里干过的人。侦察队长刘勇恰巧在司令部电台室外,听到高天华狂叫要抓张东奎和周桂林这些人,就悄悄出去,向张跃武报告。张跃武对刘勇说:“速设法通知当地党组织,让有关人员隐藏转移。”刘勇领命而去,张跃武又把张苗清叫来,张苗清已升为张部连长,张苗清的坡墩老家离张东奎家和周桂林家均不远,张东奎和周桂林又同住一庄。张苗清到张跃武那里,张跃武对他说:“你悄悄回家一趟,通知张东奎和周桂林赶紧离家,高天华通知返乡团要去抓他们了,快去快回,注意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他们俩要是落在还乡团的魔掌中能有个好吗?”张苗清借故悄悄离开颜集,到了老家把还乡团要抓张东奎和周桂林的事分别跟他俩说了。张东奎和周桂林听到此事,春节也不能在家过了。周桂林知道共产党部队都北撤山东了,他就辞家一路向北。过了宿迁北部新安镇,赶到山东南部与宿迁北部交界地区,到山东郯城西北码头镇附近终于找到部队,参加苏北纵队。在一次战斗后休息时,周桂林所在的一个班十余名战士,聚在一处地主家灶房内,烧水洗脚。这户地主家的人都逃跑了,临跑之前在锅底下草灰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埋了几颗手榴弹。战士们升火烧水,柴火引爆了埋在锅底的手榴弹,一个班十余个人当场炸死四个,另四个重伤,其余均有不同程度的轻伤。周桂林因躺在木厨后躲过死神,但一块弹片还是飞进了他的左腿,班中十余人只有一人没有受伤,这一个班算是报销了。周桂林被抬到野战医院,取出弹片,伤势稍有好转,便主动提出为了不连累部队,回家休养,此后一直未再回到部队。张东奎离家向南走,跑到宿迁县城东卓圩子,隐瞒身份在一姓单的地主家当长工,直到解放后,才到宿迁城里工作。
宿迁的特务听到颜集高天华的报告,跟随还乡团到运东抓人。先到周桂林家没有抓到人,在周桂林翻天捣地乱砸一通,又到张东奎家。张东奎家空无一人。儿子张东奎逃走后,张东奎的老父老母害怕,即收拾收拾家当搬到东奎老母亲的娘家、偏僻之地泗阳三庄去了。还乡团放了一把火,把张东奎家烧得一干二净。还乡团在运东保安圩一带大肆搜查,抓到两个来不及跑脱的共产党员,活埋后,回宿迁过春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