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4不可调的矛盾 　　!# 　　自从爸爸死后，跟姐姐一起来到现在的家。好像从那时候起，不对，应该是从妈妈去世后，那种最最平常的属于家庭的温暖，纪筱薇一次都没有再经历过。 　　现在的这个家，男主人是爸爸生前的至交好友，也是大学时期的舍友。在爸爸丧礼其间就一直关照着姐妹俩的他，在爸爸刚下葬后就办理了领养手续。 　　虽然是善良的好人，但却不喜欢自己。 　　家里唯一与自己亲近的哥哥程浩南，在听过自己的告白后，竟然宣布了跟姐姐纪筱彬的恋情。 　　所以，有多久了，自己只是一个人。其实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但还是忍不住地经常想起这样的旧事：那年，也是这样晚霞如火燃烧的时分。当时，程浩南从一辆大卡车的车轿里跳出来，径直走到纪筱薇与纪筱彬面前，不由分说地牵起她们的手。他说：不要怕，从此以后我会保护你们。 　　手心里传来温热。 　　那是久违的温度，是妈妈暖暖大大的手，将自己的小手包裹在里面，也是纪筱薇怀念了四年的感觉。 　　记得当时程浩南的脸沉浸在霞光中，一片温柔，他的身影在夕阳光线的拉扯下显得愈发伟岸起来。 　　傍晚时分，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林易安坐在自家门前台阶上，双手托着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刁龙骑着自行车经过，看好友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忍不住吹了个呼哨 　　“哈罗，大帅哥。” 　　林易安抬起头，见对方跨在车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不下车！” 　　“遵命！”刁龙远远地敬了一个礼，顽劣地扯起书包跑过来。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你就不懂稳重点？”林易安懒懒地看着横躺在路边的自行车翘起来的后轮还在铮铮有声地转着。 　　“我已经够稳重了好不好，不过当然比不上你了大演员。”刁龙一屁股坐在林易安身边，“话说，你还打算继续在那所学校装逼下去么？” 　　“什么装逼，是装乖。”林易安沉重地点点头，“不然怎样，都没有学校肯收留我了。” 　　“哦~”接着又是一个轻浮的口哨，“真想看看你装逼的样子。” 　　沉默。 　　刁龙掏出一包烟，抽一支递给林易安，对方厌恶地摆摆手。 　　“戒了么？”一边打着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恩。” 　　“好事。” 　　抽着抽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刁龙吐出几个烟圈，用手肘碰了碰好友“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林易安又皱起了眉：“闹心。” 　　“又惹什么乱子啦？” 　　“唉，扇了某女生一巴掌，然后翘课了。” 　　“吼哟，畏罪逃课吧？！这妞够狠毒的啊。”厌恶地皱了皱眉，抬起手猛吸了几口，“你……对她还真上心了？”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一棵树，只朝一个方向生长。只是，那追逐着的，如梦似幻的绮彩梦境，总是那般飘摇不定，空留一颗失去依靠的心。 　　外面又在吵了。这种压抑着的争吵，自纪筱薇到来就没停过，隔三差五上演一阵。听得多了，觉得想吐，就像一个不停循环的恶梦。 　　“把她送出去……那个德行，讨厌死了……” 　　“只是小孩子而已……” 　　“可是我恶心她……我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天天都要看到讨厌的人……” 　　“刘怡你适可而止……她只是个孩子……” 　　纪筱薇揉揉眼睛，但并没有泪。 　　事到如今，已经不恨刘怡了。恨了那么久，也累了那么久。 　　无论什么年纪纪筱薇明白恨人都是不容易的事。就像刘怡，应该是跟自己同样累吧。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原谅。 　　过了很久，爬起床，去外面洗漱间洗脸。乍推开门的时候，程敬天和刘怡都是一愣，然后，刘怡转开头去。 　　“起来了啊。”程敬天的笑容有点牵强的味道，鼻翼两侧的纹路硬生生地扩散开，有一片很大的阴影。 　　“恩。”筱薇假装刚刚起床的样子，做作地伸了伸胳膊，“叔叔阿姨好。” 　　“恩，快去洗脸吧。” 　　“好。”筱薇扯出一个笑容，转身走进洗漱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听到刘怡轻轻地“切”了一声。虽然很轻很轻，但还是很准确地落在筱薇的耳蜗里。 　　“切”伴随着拧开的水龙头，筱薇狠狠地舒出一口气。 　　厨房里有刚买回来的新鲜的菜，鲜绿的菜叶，红艳艳的辣椒，还有泡在水里的螃蟹，砂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粥，丝丝缕缕的香味随着水汽一阵一阵地扩散开来。 　　纪筱薇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冒着白气的小砂锅。 　　房间里充满的饱胀的米香与暖热的水蒸气，勾引着女生空空如也的胃和饿到发抖的手。 　　如果可以，纪筱薇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筱薇最想体验的，莫过于吃一顿妈妈亲手煮给自己的粥。 　　来到程家以后，知道刘怡煮得一手好粥。无数次看刘怡煮给浩南吃，煮给筱彬吃，但自己，却连一次都没吃过，一口都没有。可能也是因为得不到吧，那冒着泡泡的香浓的米粥，成了女生心中的至上美味。 　　所以才在梦里梦到妈妈煮粥给自己吃，梦醒后发现泪水浸湿了枕头。好像即便是做这样平凡的梦，对于纪筱薇来说也是一种过分。 　　“哎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就在筱薇对着砂锅发呆的时候，刘怡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然后一把将女生推出厨房，“别不懂眼色，怎么这么碍手碍脚？”然后一边忙活着洗菜一边像所有平凡的家庭主妇一样自言自语“今天哟，南南和彬彬要回来，得赶紧把菜做好了，孩子们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单听这些话的话，会觉得厨房里的这个女人应该是那种温柔善良的人。确实是，在程浩南的眼里，刘怡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女人，是一个慈祥的母亲，和别人的妈妈毫无二致。 　　但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在跟纪筱彬争吵完之后，会咬牙切齿地冲到卫生间拿起女生的牙刷狠狠地刷马桶，在听到女生开锁的声音时慌忙将别人送的上好的水果藏起来，在女生生病的时候甚至暗暗高兴，在女生出门的时候祈祷过让疾驰而来的汽车把女生撞死算了　　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吧，对一个人来说是好人，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又未必。 　　筱薇明白这点，所以面对程浩南，从来没有说过他母亲的不是。 　　“今天浩南回来？”听到程浩南要回来的消息，女生甚至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跟面前这个女人的对立状况，忍不住出声问。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么？难道彬彬没跟你讲？”因为儿子要回来了，刘怡的心情大好，语气倒也和善。 　　“唔。”含糊不清发出一个音节，转身回自己房间。 　　彬彬没跟你讲？ 　　在大家眼里，能够包容筱薇的就只有纪筱彬了吧。作为留在人世的最后一个亲人，纪筱彬也确实表现地特别优秀，很好地承担着照顾、体谅妹妹的角色。 　　但是只有筱薇知道，这点亲情是多么地微薄。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筱薇跟同班男生打架，被对方推倒，膝盖破皮，流了好多好多血。 　　回到家的时候，在客厅里，纪筱彬哭得像个泪人。她心疼地抚着妹妹膝盖的样子，用程浩南的话说，就是又善良又柔弱。 　　可是包括程浩南，任何人都不知道，回到卧室时纪筱彬对筱薇说的话。她说：“你明不明白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你能不能不要惹事？哪怕你死了，你也静静地死在外面才好。不要让程家人讨厌我们，最重要的是是，不要让我因为你的事受牵连被程叔和刘阿姨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