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事实上,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挺胆小的女生。
我怕虫子,怕黑,怕一个人,怕打架,怕别人发脾气然后对着我大声吼。所以在我并不怎么漫长的青春里,我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见义勇为这种事的。
那天晚自习放学,我和许亚刚刚走出校门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抽屉里,在我的催促下他把书包交给我然后就飞奔着回去拿了。
正当我站在路边无聊的踢着一颗小石子等许亚时,抬眼的瞬间突然看到我的同桌莫小妖在学校对面的那条街上,一群女生扯着她的衣服好像要把她拉到什么地方去。我想着可能是她的一些朋友们,可是她偶尔流露出来那厌烦的表情又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抢劫?
我脑子里反映出来的这两个字的确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我呆呆的看着她们拼命的扯着莫小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心里竟有些害怕起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许亚又刚好不在这里,我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知道死死地盯着她们,怕她们一会儿会把她带出我的视线。
对面街上,莫小妖一直不停地在挣扎着,她好像有些愤怒了。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她的情绪,并且一个劲的扯着她的衣服。这时,其中的一个女生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她骂了一句脏话,然后用那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踹了她一脚,她失去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好一会都没有站起来。
那几个女生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更加嚣张了,她们围着她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仿佛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是在学校门口打架。
我回头看了看,许亚还没有来。
但是她们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跑到对面,我感觉到自己的脚步都是混乱的。
“住手!”我喊着,然后扑过去推开她们像小时候许亚张开手臂护在我面前一样护着莫小妖。“你们别再打她了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你TM是谁?别多管闲事!”刚才把莫小妖踢倒得那个女生指着我吼道。
“我是她的朋友!”我说,然后回过身扶起莫小妖。
她一副诧异的表情看着我,我扶着她,因为害怕手一直再抖。可是当莫小妖对我投来感激的眼神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多了很多力量。
很多很多的力量,这些力量告诉我,我要保护莫小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
“我X!”那女生骂着脏话一脸恶狠狠地样子说,“莫小妖,我今天懒得跟你tm计较那么多,你给我老实点,下次再这样你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莫小妖垂着头,她捂着肚子好像已经痛到不行了。
我可以感觉到她因为疼痛而不停地在颤抖。
后来她们都散去了。只有我和莫小妖坐在路边,她捂着肚子说她疼的厉害。我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痛经又被那个女生踹了一脚,所以难受。这时候许亚刚好赶到,我乱七八糟的跟他描述了一下情况,他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二话不说就把她背了起来,我跟着他们后面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腿都是颤抖的,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幸好时间不晚,我们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你这个样子回家爸妈一定会担心的。”我说,“要不然你就今天就住在我家里吧,反正我家里最近也就我自己。”
她愣了愣神,然后点点头。
“许亚,你刚才去哪了?拿个手机怎么那么慢!”
“我就顺便去上了一个厕所,谁知道就出这事了啊。”
许亚一脸无奈的看着我,我看了看瘫坐在一边的莫小妖有点担心。
“还是很疼吗?”她回过头看了看我,依然只是点点头。
“她怎么了?”许亚问。
我有些窘迫的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小妖看到我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笑起来特别漂亮,像月牙一样。
晚上回到家里,她窝在沙发上好像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连忙到厨房里给她冲了杯红糖水。
“你躺下来吧。”我说,“每次我来那个肚子疼的时候妈妈都会让我躺下来。”
她点点头,我帮她脱去鞋子然后扶着她慢慢躺下去,然后盘腿坐在地上隔着衣服轻轻帮她揉着肚子。
她微愣了一下。
我笑着,“我妈都是这样做的,然后我肚子就没那么疼了。”
“你妈对你真好。”
“啊,为什么这样说?不是每个妈妈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她说,“从小到大他们都一直忙于工作,从来没有真正的陪过我。”
“但是他们一定也很爱你,他们是因为想让你过的更好才去努力的工作嘛,所以就没有办法每天陪在你身边做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啊,但是不用怀疑,他们一定很爱你。”
“是这样吗?”
“当然!我妈妈有时候也很忙,没有时间关心我。但是只要她一停下来就会抽出很多时间陪着我。”
“那你爸爸呢?”她好奇地问。
像是突然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名词,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外表裹着一层已经被冰冻住的暖意,让我不由得想起很多年的那个夜晚,我最最不愿意触及到的回忆。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啊,对不起。”她一惊。
“没关系。”我把红糖水递给她,“你喝点吧,会好点的。”
她接过去,然后微微做起来了一点。
这个晚上,我和莫小妖挤在我的小床上,刚开始团子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怕生的唔唔叫个不停,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和她亲近起来,我坐在书桌前佯装看书的样子偷偷关注着她。
莫小妖穿着我的睡衣,粉色波点的,有些温暖的颜色。
她坐在地上抱着团子在那里玩耍,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一瞬间有些愣神,好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和别人这么亲密过,关心她,带她回家,给她煮红糖水,不介意她和团子的亲近,允许她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穿着自己的睡衣,用自己用过的杯子喝水站在属于自己的小屋里。
这样的亲密从来没有过。
自己好像是把所有细腻的情感都给了她,毫不保留的好像全部都给了她。
“快点睡吧,别着凉了。”
那天夜里,虽然到最后莫小妖也没告诉我那些女生为什么会打她,但我总觉得那次事件之后我们之间变得交流多了起来,她告诉我开始她骗了我,她说她学习一点也不好怎么可能考上一高,是她那个爱面子的老爸拿了很多钱托人把她送到一高的。她还说她从小调皮捣蛋只是因为她希望爸爸妈妈多关注她一点。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就好像是小孩子故意把糖果丢掉,只是为了让爸爸妈妈再给他们多买一块。
她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爱,来自父母的一点点的爱,都会让她的幸福感不停的膨胀起来。
随着时间的增加,一些细微的东西正在慢慢发生变化,我感觉我们好像是成为了下课时可以用轻松的语调问对方要不要去一起去厕所的朋友。
连许亚都很诧异女生之间的友谊怎么变化的那么不可思议。
可我却依然乐在其中。
通过长时间的相处莫小妖终于再也不怀疑我和许亚的关系了,因为莫小妖说我们每天吵来吵去的,如果能好在一起,估计母猪都能上树了。
我觉得这话在理,于是嘎嘎的笑了起来,倒是许亚在一旁歪鼻子斜眼的直哼哼。
开学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妈妈回来的那天刚好是许亚18岁生日,我突然意识到,比我大一岁的许亚,从今天起已经成年了。
那天放学后他约了一大帮子朋友去学校附近的KTV唱歌,我本来想趁乱逃回家的,没想到在校门口被许亚拦了下来,无奈看在他生日的份上我就只好打电话给妈妈撒了个慌,说是在学校值日。幸好我从来不撒谎,所以妈妈并没有多问就同意了,挂电话时还特意嘱咐我晚上回家要小心。
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
然后我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许亚他们一堆男生后面去了传说中的“遇见”KTV。
杂乱的音乐,五彩的灯光,喧闹的人群,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各种乱七八糟的难闻气息。
我发誓,我真的是第一次来KTV,所以一进门就窝在沙发上乖乖的喝在许亚特意为我点的橙汁,他们一群男生抓着话筒像鬼叫一样嚷嚷着要为许亚唱歌,吵吵的我头疼,莫小妖说得对,我真不适合这种场合,所以不一会我就借口去洗手间找清净去了。
出了门耳根子舒坦多了,问了几个服务员终于找到了洗手间,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女生在眯着眼在那里对着镜子补妆,我悄悄瞄了她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她还在那里,倚着墙有些怪怪的冲着我笑。
“乐小默?”她认识我?
“你是谁啊?”
她一下子就乐了,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我面前,手自然的搭在我的肩上,我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稍微退后了一点。
“我是苏可可啊。”她看到我的反应有些着急的说,“就是从小就爱跟你抢东西的苏可可啊!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我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她句子里的哪个部分出了问题。
苏可可?从小,就爱,跟我,抢东西?
好像是每个地方都有让我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