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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现玄机令(一)
七月,骄阳似火。 正午过后,悦来客栈几乎已然人去楼空。那掌柜正靠在柜前,右手托着下巴,打着大大的哈欠。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归隐剑客此刻正坐在客栈的窗前,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饮。桌上摆着四样小菜,却始终没有动过,倒似这酒家的美酒太吸引人,桌前横七竖八已有五六个空瓶了。 江湖人人皆知,这位归隐剑客早已退隐多年,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遇上一些武林大事,也难免难以袖手旁观。是以江湖中人均知此人不出则已,出则必有大事,又因此人行事光明磊落,性格却十分怪癖,江湖中人便称他“归隐剑客”。 此刻,他正泰然的坐在临窗的桌边,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他的青衫被微风轻轻的撩起,露出那臂膀上结实而又黝黑的肌肉。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深沉,像湖水一样深不可测。那一张充满正义的面颊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丝毫的表情。他遥望着远方,似乎有什么心事,而那只大手却频频的举杯,一饮而尽。 桌边靠着他那柄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剑。正是这柄剑令多少人胆寒,又令多少人为之赞叹! 街上隐隐传来马蹄声。五六个身着青布道袍的道人骑着几匹骏马奔驰而来,行至悦来客栈门前竟一齐停下。几人顺次而如入,径上楼来。 李归隐依就坐在那张桌边,不同的是,这次桌上又多了一只空瓶。 来人之中当先一人面色红润,脚步甚轻,行家一看就知是位好手。但见他拱身抱拳。恭恭敬敬的道:“晚辈武当派弟子祁志洪拜见李大侠。”众人都躬身行礼。 说起祁志洪,也是武当派中二代弟子中的首席大弟子。一套武当剑法使得变幻莫测,江湖中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人称“一剑青”,此刻他报出名来还望李归隐另眼相看,孰料李归隐连头都不回,只淡淡的道:“原来是严真子门下。” 他身后几个直性子的弟子听了回话忍不住就要发作。 祁志洪两手一张,挡住了众人。这才又抱拳施礼笑道:“久闻李大侠不但剑法第一,人也刚烈正直,今日有缘得见实乃晚辈三生有幸。” 李归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道:“哼!” 祁志洪虽是碰了一鼻子灰,心下也不气恼,反而暗叹:“此人不愧为武林中人所景仰,我如此捧他,他竟毫不为意。光是这分气度恐怕就无人能及。” 于是再不客套,正色道:“家师日前又接到白鹤山庄水少庄主水中云的急函,说白鹤山庄出了大事。家师吩咐弟子务必要找到前辈您,并希望前辈能亲上武当,共议大事。” 李归隐手中的酒杯已至嘴边,此刻也不禁为之一顿,喃喃的道:“难道连水松鹤也遭到了毒手?”微一迟疑,终又一饮而尽。接着“霍”的站起,拎起长剑,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去武当山!” 那店小二本以为来得是位穷生,也懒得招呼,此刻见他出手阔绰,大喜,连连道:“客官慢走,小的招呼不周,还请原谅!”见几人出了店门即将跨上骏马,又道:“客官几时再来,小的备美酒招呼!” 行至门口便已见六匹骏马停在路边。 李归隐跨上一匹白马,单瞧毛色洁白如雪,无一杂色。四蹄健劲,嘶鸣制胜之声更是浑厚,不禁赞道:“好马!”当下一行六人径上武当山。 悦来客栈本就离武当山不远,加之白马神骏,不过片刻众人已然身在武当山脚下。 早有弟子上山通传。 李归隐当先上山,径至真武观前。掌门严真子早已在门前拱手相迎。二人相见自有一番客气。 严真子道:“李大侠一路辛苦,且进松云别院中一坐,待老道略尽地主之宜。” 李归隐也不客气,当下道一声“请”径自入内。 严真子转身对奉茶的小道挥了挥手,吩咐道:“为师与李大侠有要事相商,志风,你吩咐下去,没有我的招呼任何人不得近房半步。” 那小道应了声“是”低头退了下去。 严真子双眉紧锁叹了口气,道:“上个月初八,点苍派掌门木引道长被杀,初九丐帮司马帮主被害,十三崆峒山派掌们‘搜魂剑’徐掌门无故失踪,直至本月初三才发现尸体。这几件大事李大侠恐怕早就有所耳问闻了吧。” 李归隐道:“正是。我此番辗转奔波正是为了这几件疑案而来。” 严真子眼中泛起一线光芒,接着又叹了口气道:“贫道早知李大侠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以一早派出弟子请李大侠来共商此事。” 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此事端的奇怪,至今仍一点端倪也没有,贫道已派弟子前往少林、昆仑山、丐帮、白鹤山庄等地,请悟幻大师、晴昆道长、丐帮新任帮主司马无双、水松鹤、崆峒二老、华山阴亭阳阴掌门、青城派冷劲风冷观主、峨嵋派的罗掌门以及点苍派的四大弟子前来武党当商议此事,想来日内就到。却不料昨日又接到白鹤山庄少庄主水中云的急函,原来水庄主也遇害了。”言毕长叹一声,悲痛之色形于意表。 李归隐微微蹙眉,问道:“真的连水松鹤也难逃毒手?” 严真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李归隐淡淡的道:“我日前也曾亲上崆峒山,亦拜会过丐帮弟子。得知徐仁清徐掌门和司马冲司马帮主均是被人斩断了成名兵器,剑中眉心而死。此二人死相蹊跷,死时双目圆睁,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听两派中人说,二人的尸体旁都发现有一黑色的铁牌,正书‘鬼王’二字,字迹殷红如血。铁牌背上刻有‘玄机令’‘见令者死’和‘鬼王司空玄机拜上’等字,料想木引道长和水庄主的死势必雷同。” 严真子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李归隐,道:“这是白鹤山庄水少庄主的信,请李大侠过目。” 李归隐抽出信函,但见上书:“……昨夜三更时分,云侄隐隐听见东厢房内传来打斗之声,云侄心忧家父安危,连忙起身赶往。却见一黑色人影自家父房内窜出,身形极快。云侄追之不及,连忙赶回房中,家父已然身在血泊,遭到毒手……云侄强忍悲痛检视了家父的尸体。家父随身佩剑折成两断,致命之伤是力贯眉心的一剑。家父身遭横祸死不瞑目……云侄誓为家父报此深仇。请盟主主持公道……” 严真子估计李归隐已将信看完,这才道:“贫道所派弟子回报,正如先前李大侠所言。但贫道却有不解之处。” 李归隐道:“道长请讲。” 严真子沉思片刻,缓缓的道:“据贫道弟子回报,此三人似乎均是以兵器抵挡来招,结果被对方以利刃削断成名兵器,剑中眉心而亡。而杀手显然不想让他门立刻就死,一定又讲了什么话才使他们死前惊恐万分,以致至死都双目圆睁。李大侠以为贫道的推测可是实情?” 李归隐道:“想必如此。” 严真子继续道:“但李大侠可曾想过徐仁清、司马冲木引道长乃至水庄主均系一派之尊,绝非庸手,以此四人功力尚且挡不住来人的一击。且此人剑法狠辣之余又甚纯熟,尚能在断人兵器,伤人眉心之后还留有余地,使人不至立刻就死,得以听完他说的话,此人内力想必也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李归隐道:“不错。” 严真子又道:“更令人奇怪的是此人往来于三大门派之间竟无人能够发现,此人的轻功只怕当世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李归隐沉思着点了点头。, 严真子道:“依李大侠之见,此人既是如此了得,当世之中能有几个?而他却又故意留下物证,自称‘鬼王司空玄机’。依贫道之愚见,此人只怕成名也有二十年了,江湖上怎么没人听过他的名头?” 李归隐道:“道长所言的确是问题所在,江湖之中确实没有听过‘司空玄机’的名头。料想他定是用了化名。” 顿了一顿,李归隐又道:“不过此人剑法之快,当世恐怕仅有四人能及。” 严真子道:“哦?哪四个人?” 李归隐微一迟疑,道:“第一个便是三十年前凭借一柄寒丝剑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申天仇。” 严真子闻之一惊,道:“是他?”随之又道:“不错,此人不但内力深厚,尤其手中那柄千年乌金所制的金剑足以削玉断金!”言毕似乎触动心事,不禁目视远方长叹了一声。 李归隐道:“可惜此人已死。第二个便是以弑杀了七人而令江湖中人为之胆寒的‘血芙蓉’!” 严真子一震,接着点了点头到:“不错,此人的确只杀了七人就已经扬名立万了。江湖传言此人为了报仇一夜之间连杀‘喋血神剑’孟一通、‘昆仑剑圣’孙溢之、‘玉面神丐’万千赫、威远镖局‘双龙剑客’端木贤,端木庆、‘滴血成冰’白森然,就连前来阻止他的少林神僧‘悟闻’大师也遭其毒手。此人若要杀人,只怕没人可以拦得住他。”严真子顿了一顿,又道:“听说此人身旁常伴一只通体血红的芙蓉灵鸟,体大如雕,更善闻人言。据说此人便是因此而得其名,也不知是也不是。” 李归隐道:“江湖传言未可尽信,但此人剑法定有其过人之处。可惜我无缘见过。” 李归隐喝了口茶,接着道:“第三个是一个女人。” 严真子一楞,随即恍然,道:“李大侠所指难道是那妖女‘玉炼仙姬’?” 李归隐道:“不错,此人还时常四处杀人,他手下三女也是极其厉害的角色。据说这个女人野心极大,四处扬言‘天下男人都该杀’,只可惜没让我遇上,否则我定将她亲手铲除。” 严真子素知李归隐疾恶如仇,此刻见他咬牙握拳,连忙岔开话题道:“听说此人善使暗器,出手伤人,尸体之上不留暗器,但不知其剑法是否也一样高明?” 李归隐道:“此人暗器一旦出手,必定打入人体,是以尸体之上不留痕迹。我曾亲自检验尸体,暗器深入伤口约有一寸。依如此腕力,剑法绝不会在前两位之下。” 严真子道:“李大侠所言极是,但不知最后一位是……” 李归隐道:“此人就是在下的受业恩师,但家师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决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家师曾有严令,吩咐我不可说明他的身份,此事不提也罢。” 严真子点了点头道:“观李大侠的为人可知令师,贫道当然相信令师不会是杀人凶手。只是……” 李归隐道:“道长有何疑问?” 严真子犹豫着道:“李大侠可曾注意到,木引道长等人的兵器是被什么利刃所断的?” 李归隐略一思索道:“这个倒没注意,此人也许用内力震断了对手的兵器也可未知。” 严真子摇了摇头,道:“不会如此。”缓缓起身,轻跺数步,仔细回忆当日弟子的禀告。半晌才转过身来,道:“当日贫道是派手下二代弟子尹志空前去察探。你也知道,再过三日便是易选武林盟主的正日,贫道身任武林盟主十年,承蒙各路英雄抬举,却一向碌碌无功。这些时日一面要忙着筹开大会,另一面也要为退位让贤作些准备。是以不能亲自前去。” 李归隐道:“道长过谦了,武林之中十年未见腥风血雨,实乃苍生之福。这都是道长您的领导有方啊。” 严真子道:“李大侠如此夸赞贫道,实令贫道汗颜。”顿了一顿方道:“贫道派志空前去丐帮、崆峒以及点苍山致丧,并让他顺便察访此事。我这个徒儿行事一向谨慎,因此贫道对他格外放心。可事后据他禀报,来人是用及其锋利的兵刃削断了三人的兵器。三位掌门以徐掌门使剑,司马掌门用鞭,水庄主使鹤爪镢。均是以纯钢打造。倘若是以内力震断,断口之出绝不可能如此平整。然而当世利刃无过两柄,一柄便是三十年前申天仇籍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寒丝剑,据说此刃锋寒无比,出手之时破空之声细弱纹丝因而得名。此剑先由申天仇所掌,后来传于其子申天仲,转而落在其孙申天玄的手上。不过,不过……据贫道所知,说来惭愧……贫道于十年前参与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其实也是想得到这柄‘寒丝剑’。可惜申天玄誓死护剑,终于连人带剑坠入深谷。寒丝剑从此湮没。事隔十年,贫道当年的锐气早已多有收敛,只是一提起此事不免惭愧。” 李归隐哈哈一笑道:“神兵利刃有谁不想据为己有,道长那时年轻气盛,又怎能全都怪你?” 严真子听李归隐如此一说心事也去了大半,接着道:“还有一柄利刃是当年的‘玉剑郎君’任北飞所用。” 李归隐心下暗道:“道长提到我师父了。”心中虽想,却丝毫不表露出来。 当年李归隐投师任北飞门下,任北飞虽然教尽其所有武功,可却从不正式收李归隐为徒。因此李归隐与任北飞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只听严真子道:“当年任北飞凭借一柄玉剑连败七十八名江湖好手,闯下了‘玉剑郎君’的名头。据说此剑是用及其罕见的玉中极品制成,坚硬难损。但是他最终还是败在一个人的手里,这人便是申天仇。” 严真子顿了顿继续道:“听说玉剑郎君也并非真的败了,只是他手中的玉剑不及寒丝剑锋利。但此人心高气傲,既然输了便也不分辩兵器之利。” “后来还是申天仇说:‘任兄的剑法申某佩服之至,申某若非兵刃之利,原也难与任兄分出高下。只是任兄兵刃已损,这场比武也没必要进行下去了,我们谁都不曾赢得对方。江湖人称任北飞任大侠不但剑法卓绝,还有一副侠义心肠。除暴济贫,深得天下人的赏识,申某这就自愧不如了。因此这场比武,申某认输。’任大侠一向心高气傲,但眼见申天仇明明已经削断了自己的玉剑,还亲口认输,倒也对他生出了由衷的佩服。二人畅谈甚欢,于是就地拜了把子。后来据说任北飞还是历经辛苦,于极北苦寒之地找到了千年玄铁。由于当年爱剑‘玉剑’已断,便打制了一刀,从此弃剑用刀。这柄刀终年散发着寒气,吹发立断自然也不在那‘寒丝剑’之下。自此江湖中人称‘寒丝剑’为金剑,称这柄刀为寒刀。” 李归隐拜“玉剑郎君”任北飞为师,这些事情自然听他讲过,只是其中原委却没有说的甚详。此刻听严真子道来,倒也释然了心中的疑惑。 只听严真子又道:“后来任北飞找到了申天仇,提出与申天仇再比一次,只比兵刃,不施内力,大家点到为止。可此时的申天仇已然受少林神僧的点化,退隐江湖,所以并未答应。” 李归隐心中暗道:“师父确实多次提起未能与申师伯二次论武,实是平生一大憾事。他老人家之所以退出江湖,想必也是觉得除了申师伯外,天下间再没有第二个人配与他动手了。” 严真子倒未在意李归隐的神色变化,只是道:“任大侠为此在申天仇所住的‘玉女峰’上站了七天七夜。直至第八天早上,申天仇无奈提了剑出来。任大侠自然大喜,可不料申天仇一剑拔出,竟是向自己的颈中划下。任大侠大惊,连忙掷刀出手,硬是挡下了这一剑。两刃相交,插入地下,直末至柄。申天仇一剑递出,原也只有任大侠一人能挡得住。此刻但见两刃相拼,无一受损。申天仇苦笑道:‘任兄要和兄弟比试,兄弟不能答应。可任兄七日粒米未进,作兄弟的也未免心疼。左思右想也惟有用这个笨法子了,熟料自求一死,尚且不能。’眼望深入地下的两柄利刃,又道:‘任兄终于还是找到了如此利刃!’后来申天仇未免武林中人日后为争夺此剑而互相残杀,用尽毕生之力将此剑封入一个特制的鞘中,自己也因此坐化。这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任大侠指天立誓,要保武林十年不乱。武林中人碍与任大侠的威名没有再动手抢剑。直至十年前,众人齐聚玉女峰共议武林盟主之位,其实也是为了挣得那柄‘金剑’。说来惭愧,贫道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参与了那场比试。人人都想:申天仇既然能将剑封入鞘内,自然也有办法将之拔出鞘来。是以大家拼了性命比武,更有人明争不成,便施毒手,放毒、暗器无所不用其极。致使无数帮派因此而结怨,明争暗斗,有的至今仍然未休。” 严真子缓缓言毕,像是回首了一段痛苦的往事,长叹了一声。这才接着道:“那日玉女峰上血流成河,申天仲连同其妻誓死护剑,终于双双阵亡。贫道今日方能明白他们是为了保全武林这十年以来的安定才死的。那时申天仲之子申天玄也只有二十岁。” 李归隐道:“那申天玄又是怎么坠崖的?” 严真子叹道:“此事与贫道也有关系。那日比武,大多数人都拼了个两败俱伤,贫道连败四人之后,周身上下小伤也有三十余处,幸而未受重伤。如此以一来接下来的比武贫道就占了很大的便宜。于是我一路打下去,对方不是筋疲力尽就是重伤在身,再胜几人也不是难事。最后一轮是贫道与华山掌门‘七步阴风’阴亭阳的比试,这一仗打得最为艰难。贫道本已不济,不料海沙派的人比武不胜,怀恨在心,施毒针暗中偷袭了阴掌门,贫道这才侥幸捡来了这场胜利。但饶是如此,也吃了阴亭阳的一剑。”说着拉开衣襟露出一道一尺长的疤痕。 李归隐不禁倒吸凉气,半晌才道:“阴亭阳的剑法果然狠辣!” 严真子接着道:“众人之中,有的眼见武林盟主之位争夺不成,不顾先前的约定,当时就有不少人冲着申天玄而去,意欲夺剑。那时申天仲夫妇早已被冷劲风所伤,愤而自杀。其子申天玄抱着寒丝剑被逼至崖边,也已受伤。我们料他无力逃走,开始也未为难他。如此一来局面顿时大乱,各派掌门自重身份,不便出手明抢,就假言阻止,其实却是在暗中指挥手下弟子。那申天玄借着混乱,趁人不备,抱剑坠崖,寒丝剑从此湮没。” “因此贫道猜想,此利刃非寒刀莫属!” 李归隐摇了摇头道:“玉剑郎君执掌‘寒刀’天下皆知,此人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是他所为!” 严真子道:“贫道也知任大侠的为人,况且任大侠与丐帮、点苍派、崆峒派以及白鹤山庄均无仇怨,绝不会胡乱杀人。贫道的意思是,那刀倘若落入他人之手……” 李归隐皱眉道:“道长是说,任大侠的刀被人夺走了?不会的!能从任大侠手上抢走寒刀的,普天之下,自申天仇之外恐怕还寻不出!” 严真子道:“此人能连杀四位成名人物,必有其过人之处,想必欲夺寒刀也并非难事。” 李归隐良久不语,他委实想不出能从自己恩师玉剑郎君手中抢走寒刀的是什么人。饶是他机警无比,此刻也不免暗暗担心。 却在此时严真子忽然喝道:“什么人?”话音刚落,人也早已飞身而出。 李归隐不禁暗赞:“好身手!”施展轻功,也随即跃窗而出。 然而光天化日之下,哪里还有半个人的影子?严真子也只是跃出窗外便无从可寻。 几名武当弟子闻声赶来,严真子问道:“刚才可曾见到可疑的人来过?” 其中一名弟子道:“回禀掌门,弟子一直和诸位师弟尽心把守,不敢怠慢,从未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前来。” 严真子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喃喃的道:“难道是我的错觉?” 李归隐劝道:“道长不必忧虑。此人武功高我等甚多,他若想对我等不利,刚刚已然可以动手。不过此人的来历,我就委实难以猜透了。” 严真子也为有苦笑,二人随即又入室。 半晌严真子才道:“李大侠以为,此人可是为贫道而来?” 李归隐道:“道长此话怎讲?” 严真子道:“此人连续作案,偏偏是在武林大会前夕,而所杀之人,各个都是英雄帖上不可缺少的成名人物。此人的所作所为不是有意跟贫道过不去吗?” 李归隐哈哈一笑,道:“如此看来,倒要恭喜道长了!” 严真子不解道:“这是为何?” 李归隐道:“此人四处杀人,所杀之人却又都是武林好手,这不是在为道长你可以继续接任盟主之位而铲除劲敌吗?” 严真子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如此说来,此人倒是友非敌了!” 二人相视而笑。 其实二人心知肚明,此事绝非如此简单。只是毫无头绪,李归隐开个玩笑以此为娱。 严真子喝了口茶,门外忽然有弟子求见。严真子微微不悦,道:“为师早已吩咐过,今日与李大侠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志风,你为何明知故犯。” 门外语声道:“弟子不敢!只是少林寺方丈悟幻大师连同两位高僧亲临武当,此刻正在真武观中。弟子不敢怠慢,特此前来通禀掌门。” 严真子道:“怎么不早说!”当下对李归隐道:“李大侠,悟幻大师已到,请一同前去共商大事,请!” 李归隐道:“请!”二人一同径往真武观。 行至门口,严真子抱拳道:“大师光临武当,篷毕生辉,贫道甚感荣幸!” 一位身披红色袈裟,面色红润,须眉银白的老僧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盟主言重了。”他身后两名身披灰色袈裟的老僧也一并行礼。 悟幻大师指着身后一名清瘦的老僧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法号悟心。”又指着另一位较黑较矮的老僧道:“这位是悟空,也是老衲的师弟。” 严真子又一抱拳道:“久闻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悟心大师和罗汉堂首座悟空大师的大名,今日有缘相见,实是幸甚之至,幸甚之至。” 二僧一一还礼。 严真子拉着李归隐的手道:“我给大师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江湖人称‘归隐剑客’的李归隐李大侠。” 悟幻大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李大侠,老衲平素少出少林,但李大侠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归隐道:“大师过奖了,李某万不敢当。” 五人就座,早有小道奉上茶来。 悟幻道:“老衲一接到盟主的信函,就准备即刻起程赶来,原本昨日就该到,可却因寺中出事,以致耽搁了一日。” 严真子与李归隐对望了一眼,严真子道:“‘盟主’二字,大师请勿再提。直呼贫道严真子即可。却不知少林寺中出了什么大事?” 悟幻道:“盟主实在太客气了,老衲不叫便是。那日我少林俗家弟子罗袈衣……” 严真子道:“罗袈衣?” 悟幻道:“是。罗袈衣就是罗正伤,自从十年前入我佛门,更名为罗袈衣。” 李归隐愕然道:“此人乃是峨嵋派掌门,人称‘峨嵋双剑’的其中一人,怎么会拜入少林门下?” 悟幻道:“李大侠近十年来少在江湖上走动,却不知此人十年之前,玉女峰上一战之后,已看破红尘,自愿出家为僧,如今已经拜在老衲的师叔方林大师座下。此中的原委老衲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师叔说他尘缘未了,让他带发修行。如今峨嵋的掌门之位是由他的师弟罗正允担当。” 李归隐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峨嵋双剑’之一的罗正允担任掌门。” 悟幻道:“老衲此次前来一是应盟主之邀,二也是为了我这位师弟而来。” 严真子奇道:“难道此事与令师弟也有关系?” 悟幻点了点头道:“不错。本月初七,时间已经是三更十分,老衲自藏经阁阅经归来,发现东厢的一处窗户大开,那正是老衲的师弟罗正允的住处所在。老衲心生疑惑,因为近十年来,这扇窗从来只在白天才开。于是老衲便前去探个究竟。” 严真子问道:“难道有人夜闯少林寺?” 悟幻道:“老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到了门前,久久扣门都无人应答,于是老衲便推门而入……” 李归隐不禁暗道:“出家人就是罗嗦,遇上大事还要磨磨蹭蹭。” 只听悟幻朗声道:“……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发现罗师弟他躺在地上,身旁的一根镔铁禅杖也已然被什么利刃所断。他的右手中指也宛然折断。” 严真子惊道:“那禅杖是被利刃所断?” 悟幻道:“正是。老衲见他眼望窗口,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连忙上前诊视其脉,好在并无内伤。于是老衲又叫来两位师弟为他疗伤。”转而对那名高瘦的老僧道:“师弟,你给道长和李大侠讲讲当时的情况。” 自少林寺悟闻大师被人称“血芙蓉”的神秘人物所杀之后,此三位“悟”字辈高僧人称“少林三悟”。而这位达摩院首座悟心大师,精通少林“伏魔杖法”,对医理方面也颇有研究。但见他上前应道:“是,方丈。” 于是郎声道:“贫僧赶到之时,罗师弟已然回过神来。罗师弟数十年来精研‘伏魔杖法’和‘大力金刚指’两门神功,已然炼至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少林寺中也只有方丈师兄的‘金刚掌力’和‘一指禅’神功可相匹敌。但依当时的情况来看,似乎罗师弟刚一出手就使出一招‘天尊荡魔’,可惜对方反击之下将罗师弟的禅杖削断。禅杖的断口如此平整,可想而知对方的兵器也必然锋利异常。而后罗师弟又使出‘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对方似乎也是指力非凡,以指对指,罗师弟中指折断。可是放眼武林,指法之上还能胜得过金刚指的,确实难以找得出来。” 悟幻又对那较矮较黑的老僧道:“悟空师弟,你也把当日所见详细说予道长和李大侠知道。” 悟空应了声“是。”开口道:“据贫僧观察罗师弟与此人只能算拆过半招。‘伏魔杖法’中‘天尊荡魔’一招属于刚猛之招,料想此人刚跃入窗来罗师弟就已经发现,乃使这招当头劈下。此招用之刚猛,是为了迫使对方以兵器迎架,乃使第二招‘杖底封尘’横斩敌腰。而此人似乎只是将兵刃随手一架便削断了禅杖,破了此招,此招并不算拆过。而罗师弟使出‘大力金刚指’的功夫以致折断了中指,其中可疑之处就更多了。若论金刚指力,刚猛无比,罗师弟习此指法十年深得精髓。此指一出,对方若是指力较弱已然深受重伤,但若指力更强则会破了出手之人的指功。可罗师弟中指折断,却未受任何内伤,倒似乎像是击在可一块坚石之上以致反伤了自己。这可算是拆过了半招。” 严真子听毕,半晌不语。 李归隐已然道:“世间真有如此能人?” 悟幻缓缓的道:“事后我也曾向师弟问及此事,谁料每每提及,他总是摇头叹道:‘报应,报应!’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言语。” 严真子冥思不解,摇了摇头道:“此人武功之高,当世无人能及。手段之辣,只怕当世也无人能及。” 顿了一顿,又道:“只怕不日,青城派冷观主也该来了。晴昆道长和阴掌门路程远些,可能要迟到几日。各位请到内厅,贫道已经吩咐弟子准备了一些酒菜和一桌素斋,贫道为李大侠和道长接风。” 当下一行五人前去用餐。饭后严真子亲自安排悟幻大师和两位高僧休息。李归隐却要告辞,无奈严真子苦苦挽留,推辞不下,只好也在山上叨扰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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