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言罢突然拔地而起,一跃三丈高,已跃至汇宝斋楼顶招牌处,旁观者吓了一跳,不料他竟跃得这般高,顿时喝起彩来。只见他挥出一拳,向那硕大的招牌砸去,“砰”的一声,立即碎片纷飞,随后又是一拳,击中招牌底端,拳风席卷处,竟将整块招牌掀飞起来,轰然落地,发出一阵巨响,那招牌便即摔得粉碎,木屑碎片四溅,众人纷纷惊呼躲避。
钱承锦等人大声叫好,罗金键四人却看傻了眼,王静波更是脸色煞白,罗金键料想大事不好,连忙大喊道:“住手,快住手!我们相信你啦!”
呼延唤长笑道:“还没完哪!”说着伸脚一点墙面,又飞了起来,运起得自书生的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半空中双拳连连击出,“砰砰砰”连声巨响,只见他的拳头有如铁锤一般,每一拳必带出一片木屑纷飞,将那汇宝斋富丽堂皇的门面打得一片稀烂,一通狂砸猛打下来,也不知共打出多少记拳头,待他缓缓落下地面站立时,那门面已是千疮百孔。
这下所有人皆看得呆了,万万没料到几个小孩子的戏言,竟招来这等后果,汇宝斋树立清河坊十余年的招牌、堪称杭州最奢华的门面,居然在转眼间被呼延唤打成了一个破烂的门框。
哪知呼延唤仍未收手,走回到先前的汇宝斋分号门前,回身面对那破烂门头,大笑道:“各位,看我一拳打破汇宝斋!”忽然挥手一拳向前击去,他此时距离方才的门面足有五丈之遥,本绝无可能将拳劲击到门面处,但不知怎么一下,众人只觉眼前似乎闪过一道诡异的黑气,居然一掠五丈,猛然袭中那破损不堪的门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碎片四溅和框架倒地的声音,以及所有人的惊呼声,那道拳风如飓风肆虐一般,将汇宝斋整个门面席卷起来,半空中猛然碎裂,轰然倒地,掀起一片尘土。
这一击委实太过惊人,不止众商人游客惊骇之极,就连钱承锦和二十名大汉也看得瞠目结舌,心中均感恐惧,暗道与呼延唤交好实乃明智之举。
三次出手过后,汇宝斋整个门面就此彻底毁灭。
呼延唤笑眯眯地站回原位,但此时众人看他的眼神却已完全改变,已不将他当作是凡人了。
罗金键、章凌军、宋千红、王静波四人面如死灰,呆呆注视着那比世上最穷困人家的木棚还要破烂不堪的门面,还有青石墙面上留下的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深深拳印,一时也不惊异、也不恐惧、也不心疼、也不恼怒,脑中只有一片空白,皆对着眼前景象发起了呆。
钱承锦毕竟有过一次经历,首先恢复过来,不由拍拍呼延唤的肩头,叹道:“兄弟,你这一手神功实在惊人,杭州城里只怕再无对手,以后可一定要教教我,让我也能像你一样威风。”
呼延唤笑道:“自家兄弟,一切好说,哥哥放心就是了。”
这时众人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二十名大汉当即奋力鼓掌,大叫道:“好!唤少果然神功盖世,咱们今朝又开了眼界!”旁边围观者跟着喝彩叫好,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震动了整条清河坊。
呼延唤哈哈大笑,向众人摆手道:“各位乡亲过奖了,我在此多谢大家捧场。”
有几名好事者向王静波看去,笑道:“小姑娘,这下你服气了没有啊?”
王静波浑身一颤,看了看前方正满脸坏笑的呼延唤,实不知如何是好,到后来只有跺了跺脚,道:“你拆坏人家的房子,我……我要报官去告发你!”
众人顿时起哄,笑道:“小姑娘这就不对了,刚才是你一心要看人家的本事,人家也早说了一切损坏概不负责,现下怎能反用报官作威胁?如此说话不算话,可不是大户人家小姐的风度呦!”
王静波生平从未遭过这么多人耻笑,一张漂亮的圆脸顿时涨得通红,心中又急又怒,大声道:“我又没说不去报官,又没说不让他赔偿,只不过让他显显手段罢了,就算现下要他赔偿我表哥家一切损失,也没什么不对的,你们……你们就会瞎起哄!”
那些围观者大多是左近邻居,若换作章凌军和宋千红,大家看在街坊小辈的份上,还能忍让过去,但王静波却是外来探亲的,众人也不认得,自然不给她面子,纷纷讥笑起来,连番数落她言而无信、蛮不讲理。不过其中叫嚷得最起劲的,当然还要数那二十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城皇帮汉子。
王静波哪里吵得过这么多人,旁边章凌军和宋千红也默不做声,不来帮她说话,她心中气苦,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扑进罗金键怀里,哭道:“表哥,他们……他们都欺负我……”众人见她哭了,便纷纷住口,只见罗金键兀自木然,也不理会怀中的表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呼延唤何等精明,如何会被小丫头的眼泪攻势击倒,当即站出来大声道:我身后这间宅子乃是聚珍堂产业,在这清河坊立足十余年,大家自然全都知道。那次我家遭遇贼人,我舅舅不幸身亡,我又被劫持走,绑架了整整四个多月,才终于安全归来。哪知回来一看,这宅子竟然已被汇宝斋买走,做了它的分号。各位不妨想想,赵家经营聚珍堂数十年,从来扎根在这清河坊,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也绝不会变卖这里的产业。再说我聚珍堂也不缺钱,近来我们不但开设新店,还投资建造印刷造纸厂和炼铁铸器厂,还和这位钱公子的城皇帮展开联营,合作经营多处产业。大家仔细想想,我们聚珍堂会为了区区几万贯钱财变卖这处宝地旺铺么?我今日来到清河坊,不是为了寻衅闹事,而是想回来看看我的家,这里就是我的家,不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做了什么手脚,我绝不承认这里现已成为别人的产业。不止我不承认,我家人也都一样不承认,这里以前是聚珍堂,以后还是聚珍堂,就算挂了别家的招牌,也一样是聚珍堂。乡亲们,你们都是我十几年的老街坊,从小看着我长大,你们倒是给我评评理,换作你们是我,会不会接受这样的情况?换作你们的家莫名其妙被人占了,你们会不会像我一样愤怒?”
众人一直以为聚珍堂搬家是因为赵仲珩逝世,冯巧帘和郁新香两个寡妇无力维持,只好变卖房产去租金只及清河坊十分之一的信义坊重新经营,此时经呼延唤一说,才知其中另有隐情。而对照了聚珍堂近日种种手笔作为,也确实不像落魄到要变卖家产的地步,看样子汇宝斋一定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众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开来。
这时,一名城皇帮汉子十分适时恰当地开口问道:“唤少,那么究竟是谁这样陷害聚珍堂呢?”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无不凝神屏息,翘首以盼,就等呼延唤说出那个早已心知肚明的名字来。
呼延唤心中得意非凡,见一双双眼睛均牢牢盯着自己,众人无不一脸悲愤,大有揭竿而起为自己平冤昭雪的势头,暗自忖度:徐抿雅啊徐抿雅,当年你骂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今天我让你做个乘人之危背后捅刀的卑鄙小人,大家就此扯平,谁也不欠谁!于是轻轻咳嗽几声,将所有人的情绪都吊了起来,附近二十丈范围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便要开口说出那个答案??
突然,前方头顶不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
“陈唤,你闹够了没有?”
众人被打断,无不气恼万分,纷纷抬头看去,正要破口大骂,但一见那发话之人,便都住了口。
呼延唤暗叹一声,寻思:奶奶的,这娘们真会选时机,坏了老子的好事!也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汇宝斋二楼的窗口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那里本被汇宝斋的巨大招牌遮挡住,毫不透光,但此时招牌已被呼延唤击碎落地,便露出了其后的窗台,那女子正站于窗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只见这女子年约三十出头,体态丰腴、脸如银盘,似乎胖了一些,但五官却极为端正,美丽得令那些左近女子皆相形失色,且风韵内藏,虽只淡定漠然地站在窗前,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尽魅力,这时再仔细看她,便会感到她不可再瘦一分,也不可再胖一分,如此正好,不仅匀称协调,且自有一番诱人的风情,实是个妙不可言的绝色佳人。
一个女人可以让人忽略传统审美观,而去欣赏她的胖,更为此改观,认为她的胖是一种令人倾倒迷醉的韵味,这样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个?
“别闹了,进来说话。”
她淡淡甩下一句,便转身离开窗台,留下了一众兀自失魂落魄的男人。
呼延唤纵然对这女子再有心结,此时也禁不住暗暗赞叹,心道:谁也不能否认,徐抿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没有一个男人面对她时能不动心……
这个魅力无穷的丰满佳人,自然就是汇宝斋的当家人、现今杭州商界第一富豪徐抿雅。
呼延唤和钱承锦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汇宝斋会客厅,也不用人招呼,就此大大咧咧坐下,各自喝起茶来。那些伙计侍女大多认得呼延唤,提心吊胆地在一旁伺候,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徐抿雅不知为何却不现身相见,呼延唤料她故意试探自己,便也不着急,一味与那些汉子嘻笑,对身边几个侍女评头论足调笑戏弄,羞得她们满面通红,险些便要哭出来,他们却哈哈大笑,极是粗俗不堪。
过不多久,罗金键四人也走入客厅,罗金键和章凌军期期艾艾地走到呼延唤面前,抓头挠耳一阵,罗金键鼓足勇气开口道:“唤阿哥,我……我想跟你学武功,你教我好不好?”
呼延唤停止嬉闹,看着罗金键那滚圆肥胖的身段,还有那张本相当俊美现却憋得通红的小脸,不禁失笑道:“阿胖,我才刚拆了你家大门,你不来找我赔钱,怎地反而要跟我学武功?”
罗金键其实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只是他做事喜欢考虑周全,因此说话总比别人慢了一拍,别人老是笑他呆头呆脑,却不知他早已将后面该说的话也盘算好了。此时也是一样,他习惯性地顿了一顿,说道:“唤阿哥,今天的事不怪你,我们前面就说好了的。你知道,我和军军素来崇拜江湖中的那些侠客,做梦都想练就一身好本事,将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刚才你施展的武功实在太厉害了,不止我们从未见过,就连我家那些武师也自认比你差得远。我想了想,觉着还是跟你学功夫比较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都答应你,你看可好?”
呼延唤大笑道:“阿胖,你可别胡乱应承,你老妈现下正在里面听着呢,要是我开口向你要还对面的宅子,她可第一个不会答应。”说完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又道,“当然了,不把我逼急的话,我是不会提出那种令你为难的要求的,这点尽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