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如麻
确实如此,林馨音先前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悄悄流逝,心中的不安开始慢慢地加剧。假如……先到这小镇一步的人,不是若云和悠悠,而是飘云居的其他高手,那岂不是大难临头了?虽说现在自己和凌月缘都有了自保的手段,但还是谨慎点好!
望了一眼远处的人家后,林馨音提议道:“那,我们先去前方找一户人家借宿下,好么?”
“好。”凌月缘爽快地应答一声,抬脚轻跺几下地面后,便牵马往前快步走去,似是很求之不得的样子。
林馨音见状,满怀歉意地说道:“小缘……脚酸了吗……?”
“呃,有点麻而已。”凌月缘若无其事地应答一声:“走走几步就好。”一说完,又翘起脚跟,朝着地面敲了又敲。
三步一敲敲。直让林馨音看得忍俊不禁。
“呵呵。”
“哼哼。”
“就这家吧。”迈过几户人家后,林馨音看中了眼前的一处小屋。
这其实只是一户很普通的农舍,灰墙土瓦木窗门。不过它位置蛮好,门窗正对小镇入口,中间只隔了个晒谷场,房子四周又没有遮挡视线的树木,简直就是个绝佳的监视点。
凌月缘“嗯”答一声后,走近小屋的门前。
敲门之前,凌月缘的目光撇过房子的右前方,又“咦”了一声。
那里,立有一只木椅子。椅脚蛮矮,椅面却挺长。这椅子似乎颇上年纪,通体的颜色早已被风雨刮得只剩下一片惨白,乍看之下,那摇摇欲坠的模样直如风烛残年的老汉。
凌月缘好奇地再瞪两眼后,才别过头,抬手轻敲了敲屋门。
“笃笃笃”几阵敲门声响过之后,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透过门缝飘出:“谁啊?”
少刻过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盘着发髻的中年农妇现身而出。
凌月缘赶忙道明了来意。
见是一个俊小伙来求宿,农妇的第一反应却是两眉一皱。当目光越过凌月缘,定在那骑在马背上的林馨音后,那紧皱的双眉方才舒展了些:“你们是?”
“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林馨音稍思片刻后,轻轻地应答一声。她这次学乖了,直接过滤了“兄妹”的称呼:“夜快深了,想在大婶这儿借宿一晚,我们……明天就走的。”
一说罢,林馨音伸手往怀中摸索一番,想掏点钱当留宿费。
忽然,心中却有些后悔话说得太快:还不见得真明天就离开哩?总得在这小镇等到若云和悠悠吧?
待得掏出怀中的小钱袋定睛一看,林馨音的脸颊骤时飘红:囊中羞涩,拿不出手啊!可是,以后的旅途,要花钱的地方,只怕还多着哩?
“嗯……嗯。”林馨音支支吾吾了几声,左看右看,才发现全身上下竟无半件值钱的东西。甚至,自己仅有的几套衣服,还都尽数遗留在曲江的天兴门。
这时,她才意识到首饰珠玉的重要性。难道,还能把小黄押给人家不成?别逗了。 农妇看着那马背上的少女一副尴尬的表情,大致也明白了几分,慈和地一笑过后,三言片语打消了对方的顾虑:“多住几天也无妨。小姑娘,不用客气啦。”
“谢谢,谢谢大婶……”林馨音脸红红地碎念几句后,就要翻身下马。
凌月缘一见,赶紧走近马旁,轻轻地把林馨音扶下地。
“嗯,叫我王婶就好。”农妇看到林馨音那步伐不稳的样子后,又问了一声:“小姑娘,脚受伤了么?”
“啊?嗯,嗯……”林馨音尝试着踏了几下重步,却忍不住又“哎哟”了一声。
“哎,没关系,我这里还存有些跌打水。”王婶看着眼前的少女,花容下那副吃痛的神情,爱怜之意骤生,立时热情地招唤道:“快进来吧。”末了,又笑着补充一句:“这些跌打水是西家的刘老师傅精心调制的,以前王婶我上山采茶,不小心扭到了脚,都也只要擦擦几次就好了呢。”
两人再次谢过后,凌月缘挽着林馨音轻步迈入了小屋。
一进屋后,王婶让两人在小厅中的木桌子边坐下后,便开始急急忙忙地收拾房间。
看着对方风风火火地来回走动,林馨音赶紧出言阻道:“王婶,我们只要一间能住的小房就够了。”她刚刚扫了一眼屋内,发现屋内也就两间主房,一间杂房而已。
“啊,啊?”王婶一听,停住了脚步,目光来回掠过林馨音和凌月缘后,若有所悟地轻笑着点了点头:“哦,哦,呵,呵。”
林馨音现在已懒得去解释。直接淡淡一笑应付过去后,又看了一眼凌月缘。
凌月缘只是抖了下眉尖,没有任何意见。
招待过一顿简单的农家饭后,王婶又给两人送上了热茶。
“喝喝茶,提提神,暖暖身。”王婶微笑着望向林馨音,目光中尽是慈爱的意味。她似乎对这乖巧懂事的俏丽少女十分有好感。
“谢谢王婶。”林馨音两手接过茶杯,凑近嘴唇,轻轻吮了一口。
香醇的茶水,如一涓暖流,缓缓滑入了体内。霎那间,温馨满腔。
沉寂的内心深处,悄悄涌上了一阵久违的莫名感动。一时间,仿佛还有很多平淡但幸福的回忆,静静地蔓延开来,慢慢地将自己包围,直让人如沐春风般沉醉不已。
若这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能永恒地持久下去,该多好?
然而,心头总缠绕着一丝焦虑,挥之不散。
林馨音喝过几口热茶,又透过窗户望了望小镇的入口。
税利的眼睛,始终捕抓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警惕的神经,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敌对的气息。
这个时候,还会有其他人入镇么?
远方的小草,还在轻轻地摇着,似是在向自己摆手说不。
“这茶真香呢。”凌月缘喝过几口后,又闭起眼睛,陶醉地闻了闻茶香。这香味如此浓厚,仿佛连心都会被融化。
“那是。”王婶笑了笑,语气中带上了几丝骄傲:“这可是我们江湾村的特产,云雾茶,可有名呢。”
话音一落,犹如春雷般咤响在林馨音和凌月缘的心头。
江湾云雾茶,前天在曲江听雨亭时,曾见过却未品尝过。但现在,两人都惊讶地望向王婶,已无暇再去品味手中的名茶。
稍倾过后,林馨音仍不死心地想再确认一次:“王婶,这儿是江湾村?”
“是啊,怎么了?”王婶倒是一愣:江湾村不过是个小村落,这两人干吗这么吃惊?
“那,那……”没想到这里竟不是连平镇。从一开始,自己的判断就过于先入为主了……!这时,林馨音的语气已有些急了起来:“从这儿到连平镇,还要走多久?骑马的话?”
“骑马?嗯,我还真不知道。”王婶思索少刻后,为难地摇了摇头:“平常有出门的时候,也多是走路去曲江,只要大半天就到了。连平镇么?好像是在曲江的东边吧?”
听得林馨音有些迷糊起来,总觉得有那里不对。
忽然之间,一道不详的闪光划过了脑海。于是,林馨音小心翼翼地轻轻问了一句:“江湾村是在曲江的那边?”
“西边啊。离曲江也就几十里左右吧。”
又是一声响雷炸过。
林馨音和凌月缘互相对望了望,张口却无语。
连手中的茶杯,都有些持之不稳,几乎将茶水洒落一桌。
林馨音这时才醒悟过来。记得当初谷穹崖说过,曲江之西,再行几里路便有一岔口。现在看来,一定是凌晨自己和凌月缘都昏迷着的时候,小黄过岔口时,并未向北走,而是跑向西了!
但自己却一直没怀疑过所走的路线,甚至下午还悠闲地睡大觉!想到这里,林馨音真是懊悔至极。
凌月缘忽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下午赶路的时候,他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夕阳缓慢地沉落,可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从没想到自己是在向西走的!
真是笨蛋呀!凌月缘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现在的他,郁闷得直想咬自己一口。
此刻两人的心情,仿佛都从天上摔到了地下,连带着脑袋都跟着低垂下来。
现在可该怎么办?
心乱如麻!
见到气氛忽然低落下来,王婶觉得很是莫明其妙,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为活跃下气氛,王婶开始讲一些山间乡里的小趣闻,慢慢地使林馨音和凌月缘精神起来。
再扯过几段八卦后,王婶又喜爱地看了几眼林馨音,眼神中透射出几道温情:“小姑娘长得真是俊俏,让我想起了我家女孩呢……”
“啊?呵。”林馨音闻言,嘴角轻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之下,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累。
“咦?王婶,还有女儿么?”凌月缘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声。他自从进屋之后,一直都以为王婶只是个独居的妇人呢?但是……
眼光再次扫过屋内,却无其他人气。这会儿都天黑了,一个女儿家应该不会呆在外面游荡才对。凌月缘心头猛然一颤:王婶的女儿,该不会早逝了吧?
“唉,她不在这儿了啊。”王婶轻轻叹了一声。
“啊?对……对不起。”凌月缘赶紧道歉,同时心中开始自责:自己刚刚怎么就那么口快呢!也不想好了才说……
“嗨,不是,不是!”王婶哑然失笑,挥手驱散凌月缘的误会:“女大当嫁而已,只不过不在这儿罢了!”
原来如此。凌月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羞愧地“呵,呵”了几声。
过了一会,凌月缘忍不住又好奇地问起了八卦:“那……王婶的女儿,现在是在那呢?”
“我家如花啊?”王婶似乎也乐得有人跟她瞎扯,情绪开始兴奋起来:“她现在和村里的小许一起,在清远开了家福来客栈,听说生意不错哩!”顿了一会,又有些埋怨地笑道:“不过,好几个月都没回家看看了。这孩子,呵呵。”
“如花?”凌月缘此时又重新喝上了茶,但一听到那名字后,却差点将满口的茶水都喷洒出去。艰难地将茶水咽下,好不容易抑制住当场爆笑的冲动后,他禁不住面筋抽动着叹道:“好名字啊!”
“那可不。”王婶乐呵呵地应答一声后,又微笑着望了一眼林馨音:“就跟这小姑娘一样水灵。我家的如花,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呢!”
哦。凌月缘喝过一口茶后,也跟着看了一眼林馨音。这一次,他几乎将茶水喷到林馨音的脸上。
“清远?”林馨音的注意力却在其他地方。眉尖一抖,念头一动,又问了一句:“王婶,清远……离这里大概有多远?”
“嗯。”王婶想了一会后说道:“这可不比去曲江啊……走路大概要近三天吧。”
呃,差不多四倍路程。林馨音默默估算过后,又问道:“那,从清远能去连平镇么?会远吗?”
“嗯,可以。路程应该跟从曲江过去差不多远吧。不过,”王婶很是不理解:“你们要去连平镇,那直接走曲江那条路不更好?走清远的话,等于绕远路啊。”
“呵呵。”林馨音挠了挠头,思虑一会后说道:“有些好奇而已。我们是旅人嘛,而曲江先前已经去过了……”
“哦。”王婶有些明白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