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不动水流芳 三峡难挡百侠行 (一)
“客官,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各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什么嘛,说是向西走到现在连个雪山的影子都没看到。”船刚离去梁白月就抱怨道。
“我们可能行了一小半还不到。”天风根据眼前的景物估计着现在的位置。
“那他们把我们放下来干什么?”
“因为这里到了长江最险峻的地方,这些在下游平静的水面上行惯了的船夫可能不容易过这里。”
“说了半天,这到底是哪里?”
“三峡,再过去便是蜀中了。”
“天色不早了,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走吧。”梦漪看着天说道。
“没事儿,徐姑娘,离我死还早得很呢。”崔浩总算不叫嫂子了。
“哼,我巴不得你早点死呢。”梁白月又找到了可以用来吵架的契机“你死了我们就不用走那么远了。”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才能和你的偶像齐大侠一起走这么长时间。可惜啊,人家已经心有所属,没你的份了。”
“谁说的。”
“我说的。”
“你哪位啊?”
“六合门崔浩崔大侠是也。”
“崔大侠现在就像一只烂泥地里的龙虾,真可悲呀。”
天风和梦漪早就走远了,并不理会两人习惯性的争吵,就今晚住哪动起了脑筋。
这种靠着江边的小镇连一间客栈都没有。
“随便找一间民居借宿一宿吗?”梦漪提出了其他可能性
“哪间住的下我们这么多人。”
“说不定有像你一样的傻瓜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
“就算如此,也一定没我那么好心,等等,这间房子好像没人住啊”天风突然发现一座破旧的老屋,即使是白天看去依旧有几分阴森。
“什么?晚上要住这种地方?像鬼屋一样,我不要。”梁白月看着渐渐降临的暮色无法可想。
“徒儿,别怕,有为师在,任他妖魔鬼怪……”崔浩依旧记得那天的玩笑,假装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正色道。
“师父,您老人家先保护好自己吧。”白月反唇相讥。
入夜,来自江边的寒风吹打着老屋的门窗发出吱呀的响声,四人一兽围坐在火堆旁商讨着接下来的事。
“在商讨接下来的事之前,我先要弄清楚一个问题。”崔浩先发话了。“我们四个走到一起的?我们分别来自三门一宫,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我在把话说明白点,就算是和我最熟的天风我们以前也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而你们之间呢?天风和梦漪只认识了两个月,我们一个月前同时认识了这个不请自来的梁白月。”
“你说谁不请自来?你以为我想管你?”白月不失时机的讽刺道。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其实没什么,我们各自说一下原因好了,也让你安个心。”天风一眼就看出崔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我是不能回灵剑门了,暂时又没有黄衣人的进一步的线索,我不如帮你解个毒,把这次旅行当作是对自己的历练,也给六合门留个好印象。”
“我算是听出来了。”白月恍然大悟“你是感激我们帮了你这么多,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害怕我们甩了你,放心,本女侠一向行侠仗义,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咳咳,下面是重点,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那当然是出于我们天蟾宫神圣的信仰,要悬壶济世,帮人帮到底……”
“行了,就此打住,我到天蟾宫求医,他们派个专职大夫陪我这说得过去,天风和我过了几个时辰招,英雄惜英雄,这也可以理解。”崔浩自夸起来仿佛不需要任何媒介“但是徐姑娘,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是为何……”
“崔浩,你这么说未免太伤感情了吧。”白月有忍不住了,有些话不点明反而是正确的。
“我……我”此刻,梦漪在心中问自己:对呀,我为什么要跟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来。”
天风看出气氛不太对,赶快转移话题:“你们有没有看到那边好像有鬼火。”这话立刻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是啊,这火怎么是蓝色的?”白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就说了这里不能住。”
“磷火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天风你……”崔浩刚想说“别转移话题”几个字,便被后者用眼神阻止了。
深夜,两个女孩和狻猊睡下后,古宅门外……
“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很奇怪,天风,以你的智慧应当比我先注意到。”崔浩一改白天的说笑换了沉静的口吻。
“我再说一遍,有话你直说。”天风的话语中居然带了几分杀气。
“首先,你住了两年的村子是怎么被找到的?我的意思是怎么被两个走投无路的玉箫门人找到的,两年来,因为你的名声,不知多少豪杰寻访过你,当然包括我在内,都一无所获。”
“继续。”天风张开嘴的同时感觉自己吐出的热气被立刻冻成了冰。
“我们在江湖上混的不是一两年,有些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想要玉箫门这样的门派被一夜之间铲除,即使是集合江湖上所有的力量都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有内奸,继续。”天风感到大脑里的血回流到了心脏,只是机械地做着应答。
“你不能被自己的情感蒙蔽了眼睛,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理性,都更能控制住自己。那三个东下的师侄我拜托他们到绿柳涧里查探一番,前两天他们飞鸽传书给我。”
“玉箫门剩下的人都死光了。”天风的语气里除了恐惧竟然带着几分怪异。
“你没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所以……”
“没有所以,我相信她。”天风似乎是在极力忍住自己的某种表情。
“听我的,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下来,这关系到天下的存亡,托你师叔的福,现在知道黄衣人模糊底细的人只有我们。”
“天下存亡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喜欢在田里种地的农夫。”
“想不到灵剑门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气氛更加凝固了。“不过,你为什么还是出山了?”
这句话问得天风哑口无言。
“两个月来她跟着你似乎并没有明确理由吧,而且以黄衣组织的实力铲除你几乎是轻而易举,但是至今为止,我们只碰到一些来送死的。还有我身上这莫名其妙的毒……”
“你适可而止吧。”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她为什么总是出现在线索的焦点上以及她为什么跟着我们,更准确地说,跟着你。”
“她只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在这里寻求庇护而已。”
“哼,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如她,话说回来,你还是相信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直觉,赌上灵剑六杰之首的名誉。”
翌晨
“天哪,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大早。”白月伸了一个懒腰
“晚了今天就别想要到船和纤夫了。”天风解释道
“千夫?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东西,是人,负责拉船的,三峡的水势湍急,有些地方光靠船桨和风帆是不可能逆水而上的。”
四人来到昨日的码头,都打着哈欠,显然昨天晚上没睡好,当然,原因各有不同。
“他们就是纤夫?看起来骨瘦嶙峋的,能拉得动船吗?”
“白月,你别看我,以前我也没到过这,听说而已。”天风也对这些人没什么信心。
越来越弱的阳光照在纤夫们古铜色的肌肤上,即使是隔了很远的距离,天风依然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汗珠和纤绳的印记。每迈一步好似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颤巍巍的纤绳拉着远行的船。“有些人可以什么都不做而吃香喝辣,有些人却要这样拼命才能赚来生活。”
“天风,你该不会想脱了衣服和他们一起拉吧。”崔浩说道,仿佛昨晚那不愉快的对话并不存在。
“正是如此。”天风话音未落,却听见两岸响起了悲壮的歌声,是那些纤夫们唱的过滩谣,但因为距离很远听不真切,只能听到些语气助词。然而天风立刻收起了刚才的想法:这不是他们用来赚生活的途径,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是他们选择了纤绳而不是纤绳捆在了他们身上。这些和长江和生活搏斗的人才是真正的侠士,相比之下,江湖上倒是有不少所谓“大侠”实为沽名钓誉之徒。
“他们才是英雄。”有人把天风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是别人,而是这艘船的船主。
早上四人找不到船,碰巧这艘商船经过,于是四人各自掏了点银子搭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