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
晚上8点,六里坪综合医院手术室门外。
雷老五坐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将自己的脑袋无力的靠在墙面上,呆呆的凝视着手术室门边的红色灯泡。虽说他一直感觉自己的师兄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但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前也不知流了多少血,现在还真是吉凶难料。
可以说,对于雷老五,隐小博是他当今世上唯一比较亲的人了,如果隐小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有这种消极的思想。雷老五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念头努力甩了出去。
无力感,这是他现在全身都被笼罩的感觉。空有一身本事,可惜就是使不出来。雷老五也曾有两次相似的感觉,第一次,是因为一个男人;第二次,是因为一个女人。这是第三次,是因为他的师兄。
在最初的迷茫过后,紧接着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烦躁,他实在很想抱怨,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让他碰上了?每当烦躁的时候,雷老五总喜欢大大的灌自己几瓶二锅头,这样可以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暂时不去管这些烦心事。可当他掏出瓶子的时候,才想起来,瓶里的酒早在来之前的时候已经喝光了。
他这一阵躁动,吵醒了酣睡正香的小雪。这小家伙一到这里就开始卧在雷老五腿上打盹,现在被搅了清梦,正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望着雷老五。雷老五朝它晃了晃手中空空的酒瓶,赶紧用另一只手抚摸着小雪的脊背。而小雪也一副享受的模样,小小的脑袋随着他的节奏也一伸一缩的。雷老五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不知为什么,只要看着这小家伙的眼睛,或者抚摸着它的皮毛,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很冷静,心中的紧张、慌乱什么的全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奇妙。而且这个小家伙对自己一点也不怯生,好像一生下来就在一起了似的,非常粘人。
“小家伙,你这么粘人,长大后会不会变成一个勾引人的狐狸精啊?”雷老五看着小雪这个样子,忍不住调侃了一下。
谁知小雪听后立马便翻了脸,它回头就用自己还稚嫩的小牙咬上了雷老五粗糙的手掌。
这点攻击力当然不足以破了雷老五的防御,他假装很吃惊的感叹道:“唉呦呦,好疼啊。小家伙你了不得啊,还能听懂我说话嘞。长大绝对是个狐狸精。”
小雪不出意外的咬的更凶了。还生怕他的手会跑掉,赶忙用爪子上去招呼。雷老五也挺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与小雪在这里嬉戏。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
8点45分,手术室的灯,灭了。
雷老五紧张的站起身来,本来卧在他大腿上的小雪也敏捷的跳到了地上,悻悻的舔着嘴巴,看来雷老五是有段时间没洗澡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几个医生推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躺着那人正是隐小博。他全身都被盖着,只留露了一个头在外边,眼睛也是闭着的,应该是麻药的效果还在,看起来很安详。
雷老五立刻迎上了最前边的那位,紧张的问道:“大夫,大夫,他怎么样?”
其他人推着隐小博过去了,只有刚才那位医生留了下来。他摘下了手套和口罩,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他很惋惜的说道:“您的这位朋友……肩、腿多处受伤,股动脉破裂,胸背也有多处擦伤,而且,在送来之前失血很多……”雷老五的心随着医生一句一句的话开始一点一点下沉,虽然他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是真等现实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就在这时,那医生很不厚道的来了一个大喘气,他又很激动的说道:“在党的正确领导之下,在我们全院精英的全力抢救之下,您的朋友已经脱离的危险,剩下的只需要好好静养,就一定会痊愈的。”
雷老五很“感激”的握住了医生的手,用力的捏了几下,久久不愿放开。那医生被捏的很不习惯,几次想挣脱都没有成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小声的说:“希望同志回去后能帮忙给组织上美言几句。”
雷老五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了,他说的组织是指“国家安全局”。由于枪械管制,如果没有关系的话,受枪伤送医院的话一般都会很麻烦,为了省掉这部分麻烦,雷老五就自称国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员,并出示了相关的证件(那些证件当然是雷老五行走江湖多年的作品),要求院方对此事要绝对保密。院方对此极为重视,即刻便安排了手术,不过术后给他来这么一下倒是让他有点始料未及。对于对方最后一句“该同志的身体坚韧程度很不一般的,是特殊训练的成果吗?”也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单单回应了一个“无可奉告”了事。
白洁的灯光,干净的床铺,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精味。雷老五守在隐小博的床边,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出神。天阴得厉害,时而还有一阵阵的冷风,将光秃秃的树枝刮的摇摇晃晃。
5年前的那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雷老五回想道。
一声哈欠,打断了雷老五的思路,他赶忙看向床上的隐小博,却发现后者还在甜甜的睡着。细看之下,他终于发现了什么,那是一个晃动的白色小尾巴,是小雪这个小家伙。它自从一发现床这个物件后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不管雷老五的极力反对,死皮赖脸的赖在床上就是不下来。雷老五最后拗不过它,只得妥协。
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小家伙的绒毛,一边小心的看着床上的隐小博,雷老五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5年前,西安市外,郊区,晚上10点多,大雪,有风。
一阵尖锐的破裂声后,雷老五瑟瑟的想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大脑里一片空白,浑身无力,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日子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了。他本能的抓起地上的碎冰就往嘴里塞。天很冷,但是他却只穿着单衣,身上还是湿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晚肯定会被冻死。
突然,他眼前一亮,他发现在离自己不算太远的地方有光,一种黄红相间的光芒,在这严严的冬日,显得格外温暖。努力揉了揉眼睛,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是火,而且,是很多火堆。在火堆旁边,有人声。雷老五内心升腾出了求生的欲望,他步履蹒跚的朝那希望之光挪去。
近了,近了,雷老五实在累的不行,撑着身旁的一棵树下想休息片刻。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终于搞清了前边的状况。离他最近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正靠坐在一棵树下,捂着肚子,不停的喘着粗气,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在那人对面10米处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黑衣,看不清容貌,他一条胳膊也受了伤,正在涓涓的流着血,此时,他正怒视前方。而在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他挡在那个中年人前边,身上有多处伤痕,他虽与黑衣男子相对而立,但明显可以看出,那个少年的下盘不是太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在他们三人的周围,零零星星的散落着一些其他黑衣人,他们或躺或卧的倒在地上,应该是死了。而之前他看到的所谓火堆,其实就是一棵棵熊熊燃烧的大树。
原来是这一大一少被一群黑衣人劫杀。不过从形势上看,应该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这边最后的战力VS对面的BOSS。雷老五顿时泄气了,不管是哪一方都没理由管自己的吧。
“你,让开。我收了他的性命就走。”黑衣人说话了,他指了指靠在树下的中年人,话语虽说有点客气,但却有种强压的怒火,应该是这少年刚才做了什么让他有所顾忌,这才出此下策。
“小博,你是打不过他的,你走吧,为师已经知足了。”说话的是树下的伤者,他的话中虽然透着悲凉,却也能听得出是真心的。
黑衣人应该是笑了笑,虽然没有出声,但明显可以看出他的肩膀在动。一般来说这种选择确实是最理智的,不然两人极有可能都死掉。
那名少年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没有表态。突然,他身体一颤,竟突出一大口鲜血。那名少年居然也是身受重伤。看来之前的战斗异常惨烈啊,雷老五扫了扫这地上的其他黑衣人。
那仅存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很不耐烦的说道:“你难道想寻死不成?别以为我会怕你,只是不想白白浪费气力罢了。”
少年待咳嗽停歇了,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我……隐小博……在找到母亲……之前,是……是……是绝对不会死的!”最后的半句异常的坚定。
看着少年挺直的脊背,雷老五有种感觉,那名少年,此时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