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道、西风、瘦马。
枯藤、老树、昏鸦。
一黑一白两道骑影并驰於早失修缮的官道上,夕阳馀焰在地上留下两道恁长的影子。
黑骑上的凤雏问道∶卧龙这一路奔波劳顿辛苦你了。
卧龙俊逸的脸上有些苍白,笑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倒是累你陪伴我这没用的人,走出皇宫後才知道自己竟如此愚昧无知,过惯茶来伸、饭来张口的日子,穿上布衣到平民区逛个几圈就自认是体察民情好皇子。谁知这一路走来我深刻的体认身为皇家贵族的我是如此的残酷。哈……强盗、贵族,贵族,强盗这两者似乎没太大的差别,不同的是贵族利用权势强取豪夺,强盗则拿著白晃晃钢刀架在百姓的脖子上。
凤雏浅笑道∶看来这段旅程让我们二皇子成熟不少喔!
臭小子敢我玩笑!卧龙扬起手中马鞭作势欲挥,凤雏匆忙策马避开,朗声笑道∶反正你也不打算继续当你的二皇子,我们现在可是浪迹天涯二人组,不开你玩笑多无聊啊。
卧龙沉寂半晌道∶我怀疑我下的决定是否是正确?
难不成你是为了四大家族间的内斗而忧心忡忡?
卧龙叹口气道∶四大家族为夺霸权结党营私,派阀间的争斗日益严重,最後受苦还黎民百姓……
纵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你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纵使你身在龙京恐怕不过是多具无名死尸。
卧龙叹然道∶无论何时你永远较我冷静许多。
事不关己,己不操心,关心则乱。黎民苍生是你的责任并非我的责任,我当然冷静多了。
克罗尼家呢?你这克罗尼家未来家主也不关心?
凤雏面无表情地道∶树大有枯枝,克罗尼家残枝败叶太多,大开阔斧地修剪一番对克罗尼家有好没坏。
卧龙楞了楞道∶他们是你的家人啊!
你晓得克罗家族有多少人吗?
卧龙不语,凤雏接著道∶克罗尼家族传承千年,开枝散叶,族里幼童三万馀名、壮人者十万馀名,年老者七万人,男爵者上百名、子爵者四十馀名、伯爵者十七名,候爵者八名,家主公爵一名,朝廷每年花在他们身上的奉禄高达一千万金币,其馀三大家族皆是如此。
四仟万金币,卧龙张口结舌。
凤雏丢下一个你终於明白的眼神。
四仟万金币等若朝廷一半岁赋,朝廷若用这些钱来整军治备,金鹏皇朝又有何惧。
凤雏叹口气道∶看来你始终无法割舍圣龙这个大包袱。
错!卧龙坚决地道∶如果你说的圣龙帝国已经是腐败不堪的老树,我是无法割舍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毕竟我身为皇族中人有义务替他们找寻新的春天!
凤雏笑了,你总於完全抛弃圣龙帝国这个大包袱,我还以为要花更多的功夫才能让你醒悟。
凤,你认为现在我们该做些什麽?
当前的任务是储备实力,不出三年整块圣龙大陆肯定四分五裂,群雄崛起,圣龙大陆将变成战国时代,群雄争霸的局面。若无绝对武力要在这群雄争霸的局面中创出一番天地肯定是天方夜谭。你打算如何储备实力?凤雏将问题丢给他,同时也考验他是否有王者的资格。
卧龙沉吟半晌道∶乱世英雄屠狗辈!不若我们各自将答案写在掌心,如何?
凤雏考验卧龙的王者资格,卧龙藉机考验他军师的智谋。
两人同时背过身子,半晌旋身伸出拳头,缓缓张开紧握的五指,蓦地同相视一笑。
两人手掌心上著『佣』字!
凤雏落马恭敬行礼问道∶主公,佣兵团要取何名号?
卧龙遥望龙京方向,良久道∶相传火凤凰每隔五百年浴火重生就取名『飞焰旅团』吧!
飞焰旅团!好名字。不过咱们佣兵团人丁也未免太少了吧?
两人互视一笑,笑声回荡在空气间。
大宅院,龙京平民区内的特殊建筑物,里头聚集著流浪武士、小偷及旅行卖艺者,十几栋木造矮房围绕著澡堂而建,十几户人家共用一间公共澡堂,在这里的住户来来去去都是临时过客,流浪武士等待一跃龙门的机会,随时都会搬出这鬼地方,旅行卖艺者荷包里赚饱了就离开到下一个地方继续表演,小偷盗贼过著有一顿没一顿朝不保夕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低廉的租金是大宅院唯一吸引人的地方。
苍狼在第二天就搬离旅店在大宅院落地生根和韩紫筑比邻而居。络绎不绝的求诊人群挤满整个大宅院。
该死的!这个笨女人竟然连贴个药膏的小伤口也大费周章的施展治疗术,她赚自个命太长是不是?
他干嘛担心这个不要命的笨女人?他不过是想从她身上打探札木家不为人知的内幕。
苍狼告诉自己∶她想医人就让她医的够,管她能够活多久?当天夜里苍狼跑遍龙京附近的山林荒野摘遍所有能医疗治病的药草,小山高的药材堆在姓韩笨女人的家门前。
结果……
那姓韩的笨女人竟然跪地祝祷感谢生命女神的恩赐!
苍狼气得快吐血,拜托,他浪费一晚上的时间顶著黑眼圈出现在她面前,她竟然去感谢那个不知所谓的生命女神!
他发誓再也不管她的闲事!
谁知一场雨後雷阵大雨过後,淤积不堪的沟渠无法负荷大雨带来的充沛雨量,平民区变成沼泽一片泥泞,经烈日曝晒後积水不退恶臭四溢蚊虫肆虐,一时间大宅院的病患暴增数倍之多。
该死的!他发誓不管她的闲事的啊!
苍狼站在沟渠前一边咒骂一边手按结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水龙破!
水龙肆虐,袭卷整条沟渠,强大水龙冲刷下沟渠陈年淤泥一扫而空,通畅的沟渠几次冲刷後,原本平民区的积水迅速消退。苍狼在平民区各地方燃起驱虫草,解决肆虐的蚊虫。这下大宅院的病患该会少了许多吧!
这一路奔波下来,苍狼肯定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不信你试试一夜间,连发十数发水龙波紧接著赶到三十里外的风凌坡摘取能驱赶虫蚊的风凌草,一来一往跑了六十里,然後一口气点燃三十六处燃烟点顿时烟雾弥漫整座平民区笼罩在异香中。
隔天──
数十年水患消失了,万顷泥沙一夜尽空,有人说在夜里见到一头白龙由天而降,沟渠碧涛之间浮浮沉沉,不时发出轰隆隆声响,数万平民同时闻到异香扑鼻,有人说∶龙神显威。有人说∶女神降灵。众人口耳相传,众说纷纭,不知从谁的口中传出异香来源出自大宅院。
一时间──
大宅院前万民争相拥道,群众自动将济世救人、不时展示神迹的韩紫筑引为女神降临转世,女神圣女之名不迳而走,龙京的富商名流都风闻其事就连生命女神殿亦派出祭司前来关切,几番关察後生命女神殿祭司亦发觉韩紫筑是失落『生命神器』的秘密,当下要引领生命神器回归神殿。韩紫筑始终不愿离开大宅院经几番交涉後,生命女神殿派出三大祭司驻守大宅院以保牺牲石永为生命女神殿所有。
牺牲石本名为『命之石』,原本为生命神殿秘宝女神权杖上的宝石,自生命女神祭师艾莉.德瑞沙过世後,命石、神杖一分为二,生命女神殿凭藉著『命之石』能起石回生的神力为帝国内特殊人物进行治疗,生命女神殿亦因『命之石』而圣眷鼎盛,谁知五百年前的一场战乱,『命之石』流落民间,失去起死回生的神迹对生命女神殿威名大受打击。这次『命之石』再度现世,生命女神殿洛u^复昔日风光,毫不考虑地派出三大祭司保护。
三大祭司的驻守大宅院,韩紫筑『女神圣女』的称号奠定下来,络绎不绝的达官贵人、车水马龙的盛况,平民区变成冠盖云集的地点,大小地方官员不敢马虎的大兴土木,盖桥铺路样样俱全。
苍狼一觉醒来见到万人空巷的景致顿时怒火冲天,他要的不是这种情况,该死的,他是要那笨女人明白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现实的!
如今她改变现实了,因为他该死的出力,该死的神迹,一切都乱套了。平民区的居住环境逐渐提升,不少居民在家门口挂吊的手工艺品意外掀起潮流,不少达官贵人路过时都会买一二件手工艺品当成纪念品,个个出手阔绰,手巧的雕琢手工艺品贩卖,脑筋动得快的摆起各式各样的小摊。
正想间,门槛轻『啊』的一声,便是有人进来。
气息,有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来者不是小豆子,而是一个女人。
你醒了。韩紫筑裙摆娜移,缓步到了苍狼身前三步。
苍狼有些错愕讶异道∶我以为是小豆子……没想到是奶来了。
韩紫筑柳腰轻摆一礼∶小女子仅代表平民区三万居民向您致谢。
苍狼连忙将她扶起,气愤不平的道∶天杀的!谁要奶致谢的,三担药材是希望奶用药医人而不是毫无节治的牺牲生命力,疏通沟渠是让奶明白人力时穷尽……
韩紫筑嫣然道∶可你不是办到了吗?
苍狼为之气结。
韩紫筑坐了下来,玉足悬在半空晃啊晃,苍白的脸颊多了份圣洁晶莹,整个人彷佛亮了起来,自然流露出一股神圣威仪,苍狼心神为之凛然,短短三天,她变了变成名副其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
韩紫筑淡淡道∶我犹记得在我十岁那一年,我是大户人家买断的小奴婢伴随我家小姐到生命女神殿朝圣,那一天我看见生命祭司替朝圣信众治病的模样,那一刻我彷佛见到那名祭司身上发出的神圣光辉,那一刻的记忆烙印在我脑海之中。
直到我家小姐病危药石罔效,一名游方郎中前来替小姐治病,他在上百名女婢中选中我问道∶奶愿不愿意改变奶女婢的命运?,当时我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义,不过知我知道一日为奴终生为奴的道理,除非我死去否则我这辈子都是大户人家的奴婢,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将一颗不起眼的石头递给我,吩咐我握在手中,用心想著治愈一切病痛!那一刻握在手中的石头迸出一阵红色光芒,红色光芒中我彷佛见到小姐的体内冒出黑色气体,我感觉到石头融入我身体之中,强烈的剧疼使我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已经开那大户人家,游方师傅告诉我一切有关『牺牲石』宿主的命运,我随著游方师傅四处游历学习医术也学会如何施展『牺牲石』的神力。
直到龙京时,游方师傅给我两条路选择,一是跟随他从此隐居山林永不施展神力,可保安享天年,二是济世救人,不断耗损生命力的我将活不过三十岁。
生命神殿那一刻的记忆烙印在我脑海之中,我选择第二条道路,游方师傅尊重我的决定并且给了我一大笔金钱让我在龙京落地生根。你明白吗?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韩紫筑转身离开,苍狼望著她离去的背影,没能见到她转身那一刹那间眼角滴落一串珠泪……
苍狼傻楞楞呆坐在床铺上,心中空荡荡,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的吗?是他将她推向一座黄金打造的牢笼,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天真的以为能洛uo改变一切……
若他能置身事外……
她短暂的生命或许能多活三年、五年……
如今让整座龙京城都知道她的存在,她将面临的不是小小病痛而是药石罔效的绝症……
生命力的耗损将是十倍、百倍……
她能活多久?
每治愈一人,她的生命就缩短一分……
该死的!
他的心为什麽这麽痛?在十年前风雨交加那一夜死去的心为什麽还会感到痛楚?
苍狼狂声嘶吼,重重一击轰在自身胸膛上,一道血箭喷出,壮硕的身躯颓然倒下……
这一刻他好想大醉一场,一醉解千愁,走!去喝酒,不管千杯百杯只要能让他忘却一切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