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吗？” 眼前是一道亮光，一切似乎都处在模糊的一片，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就像是飘浮起来了一般，没有了一丝重量。 “如果这个世上有这么舒服的死法的话，那我也想试一试呢。”一个揶揄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的注意力终于渐渐地开始集中起来。 先是眼前的东西，从模糊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了头顶上方那散发着白色亮光的天窗，然后慢慢地扭过头来，向周围望去：自己的身体似乎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有无数的圣光将自己的身体轻轻地托起，让自己悬浮在空中，在自己的下面，是一堆干燥的稻草；在左边的地方是一堵褐色的墙壁；在自己的右侧，一个他所不认识的灰衣女子正悠闲地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堆稻草上，正在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等等！”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向着身旁看书的女子大声地问道，“那个吸血鬼他怎么样了？” “死了。”一个简短的词语从灰衣女子的口中吐出，似乎就像吃饭喝水般那么自然。 “死了啊。”似乎是一种解脱，又似乎是一种失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那个奇怪的女子问道，“那个女孩，她……” “她早就死了。”女子有一种有些奇怪的语气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么？” “你就那么把她扔在那里了？”菲尔德望向青年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冰冷。 “尘归尘，土归土，愿她的灵魂永远的安息，阿门。”出乎他的意料，灰衣女子在胸前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轻声地祈祷道。 “你是谁？”他有些疑惑地问道，“……牧师吗？” “这柄剑，就是先前特兰西瓦尼亚的从属官圣光骑士兰西尔上报的那柄魔器吗？”女子并没有回答菲尔德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那柄十字剑，有些好奇地问道。 “兰西尔……也就是说，你是从‘那里’来的？”他的脸色微微的变化了一下，接着又有些奇怪地道，“可是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没想到你竟然也知道那里？”女子的眼中露出一份有趣之色，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菲尔德，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竟然愿意告诉你这些？就没有把你当做敌人抓起来么？” “兰西尔他们对我很好，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摇了摇头，脑海中又浮现了以前的场面，淡淡地说道，“我们是生死患难的朋友。……倒是‘那里’，让我觉得危险。” “……‘那里’，在他们的眼中应该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吧。”灰衣女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略略地有些感慨地道，“但是对我来说，那里可是唯一一个能够让我放心研究而又不用担心材料的费用的归处了。” “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菲尔德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看似普通的灰衣女子，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拥有着很危险的气息。 “我是信仰理论部的白执事派伊，职阶是神牧。”灰衣女子缓缓地说道，在他说出“神牧”两字的瞬间，菲尔德似乎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周围的白色气息微微地变化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原来之所以自己有一种悬浮的感觉，是因为派伊用圣力在他的坐着位置下面凝成了一朵白色的光圈，将他支撑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他轻声地对坐在另一边的派伊说道。 “不用，我向来随性，想杀就杀，想救就救，只不过是看你顺眼罢了。”派伊的面色平静，似乎是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其实，就算你不救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他低下头，缓缓地说道，不知为何，他一直感觉到自己心中仿佛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忧伤情绪在默默地影响着自己的心情。 派伊抬起头来，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然后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将手中的书飞快地翻到其中的一页，低头认真地看了几眼书上的内容，接着才抬起头来对菲尔德说道：“咦，像你这样的年纪，照理说也应该会有个什么喜欢的人才对，怎么会如此无聊呢？” “她，在你来之前，刚刚向梵蒂冈的方向去了。”菲尔德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 “哦，梵蒂冈啊！……咦，她去圣城干什么？”派伊先是露出了一副“无论天高地远都无法分开你们”的表情，然后下一刻才突然察觉到其中的某个词的不和谐，有些好奇地问道。 “她是圣徒。”菲尔德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道。 “也就是说，之前觉醒的那个圣徒，已经脱离了吸血鬼的包围，离开特兰西瓦尼亚了喽？”派伊一拍手心，将手中的书本一合，高兴地道。 “嗯，估计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吧。”菲尔德想了想，道。 “那有什么关系，去圣城找她不就完了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亏我还一直以为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个修女是你看上的人，一直在想怎么说话才好呢。”派伊皱了皱眉头，向菲尔德露出了一副抱怨的神情，重新打开了手中的书本道，“那个，事先说好，如果你要去圣城找人的话，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还有，这把剑就交给我了，就算是救你的报酬吧。”派伊自言自语地说着，也不顾菲尔德的反应，下一刻，已经将十字剑像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的收起。 “找她么？”听了派伊的话，菲尔德喃喃地道，“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好远好远，以前地薇安只是一个很圣洁，很美丽的普通修女罢了，但是现在……虽然说我知道她还是她，但总觉得好像自己就无法像以前那样待在她的身边了。” “平庸，懦弱，无能。” 派伊的话毫不犹豫地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的神情一顿，“难道说你就想让她一直都做一个普通的人，因为你那可笑的自尊而平庸一辈子么？如果真是那样，那你也不配去拥有她；人与人本来就是一样的，即使她做了圣徒那又如何呢？既然你知道她的心是不会变的，为什么还要逃呢？照你所说，她即使是圣徒，也还是那个需要你去照顾与关心的人吧。” “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爱她，作为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仅仅是因为醒来之后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仅仅因为约定了要与她一起做一些事情……这到底是爱，还是仅仅只是一种依靠呢？也许我只是因为孤单的缘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愿意在自己身边，可以听自己说话的人，就以为这就是爱呢？” 他苦笑了一声叹道，“因为我手中的魔器，因为她是圣徒，不知道牵扯到了多少人……特兰西瓦尼亚的教堂被烧毁，露西也在吸血鬼长老的手下死去，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我们自私的结果？亏我还曾经对露西说过，我要改变这个世界给她看的，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了……亏我曾经还想用手中的剑去坚守正义，去保护那些无辜的人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到啊……” “够了！真是可笑！”派伊的脸上露出了菲尔德从未看到过的轻蔑与不屑的神情，她的目光变得尖锐无比，似乎要将他刺穿一般，“你还真的以为，就这样懦弱的放弃一切，就是你该做的行径么？如果喜欢，如果想要在一起，管他什么原因，都给我去做啊！因为惧怕，因为不堪重负，就想要逃避吗？这不是高尚，这不是勇气，这也不是明智，这只是你心中因为无法承受负担，所以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罢了！圣徒有什么了不起？难道就真的高不可攀吗？为了救那一个修女，你自己难道不也做了牺牲的觉悟？世界上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尽善尽美，而关键在于你自己，真是太肤浅了，你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真的是太肤浅了！我真是后悔那时会想到救你！” “肤浅么？”他有些疑惑地自语道，然后抬起头来向派伊望去，“那么，真正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呢，你能够告诉我吗？” “你真的想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真实吗？”派伊用一种严肃的目光注视着菲尔德，庄重地问道。 “想，当然想。”他有些迷茫地答道，“我想要知道，吸血鬼的起源，为什么人类要与吸血鬼为敌，为什么必须要战斗……正义在这个世界上究竟占有着怎样的位置，善良与邪恶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而我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又是什么？” “那么，就去梵蒂冈的‘那里’吧，你所渴求的，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在‘那里’你会找到答案。”派伊望向菲尔德，她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深沉，轻声地说道，“封印着禁忌的禁忌之所在，集世人所厌恶与沉醉之所在，你有勇气去知道一切么？” “去，又有何妨？反正，我已经再没有牵挂了。”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冰冷，淡淡地说道，“一个已经死过的人，走下去又会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你错了。”派伊站起身来，缓缓地向前走去，她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每一个进入‘那里’的人都不怕死，但他们出来以后都生不如死。好好地考虑一下吧。” “我还有多少时间？”菲尔德在派伊的身后高声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要没有外力的打扰，你可以安静地想上一个月。”派伊的声音在走道上响起。 “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什么一个其他人都没有？” “这是一户平民的家，不顺眼的人我都已经杀了。” 派伊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只剩下他讶然地站在那里。 魔都巴黎 在派伊救走菲尔德的时候，在巴黎的黑暗会议已经召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现在将进行第一百四十九项决议，请各位代表做出表决。”一身黑色礼服的Ventrue族主持者庄重地说道，“关于为即将到来的……” “同意。” “同意。” “同意。” “反对。” “同意。” “同意。” “……” 表决声依次传来，在明亮的大厅内，各族代表正在忙碌之中，这时候，大厅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一名身着重甲的吸血鬼匆匆地来到Ventrue族主持人的身旁，低声地说了几句话，使得本来一直面色肃穆平静的主持人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头，露出了沉吟的表情。他扫视了一眼正在埋头讨论与查看具体资料的各族代表，挥手示意那名吸血鬼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亲爱的同胞们，根据刚刚才传回的消息，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境内，有一个新的圣徒觉醒了。” “什么？” “麻烦又来了！” “哼，杀了就是，有什么好说的。” “那么特兰西瓦尼亚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 一连串的话语响起，使得Ventrue族的主持人脸色也微微一变，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似乎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使得情报晚了几个小时才传到这里，梵蒂冈早已派出了人手，估计就算现在我们再做安排，也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难到我们就这样看着一个新圣徒安然离开么？”坐在靠窗的一边的座位上的一个身穿蓝色礼服的中年男子缓缓地开口道。 “不错，就此放弃，未免太过可惜。”一个女声悠悠地传来，一名穿着精致礼服的妖冶女子端着一只水晶杯，用一种懒洋洋的语调说道。 “那么，就紧急表决一下吧。”主持人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不慌不忙地提议道。 随着主持人的话，所有代表的身前都缓缓地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发光魔法阵，当各个代表将手放在魔法阵上的时候，从虚空之中升起了一道黑幕，将他们的手彻底的遮蔽，然后下一刻，在主持者的身前浮现了一个黑色的魔法阵，一个个奇异的符文从上面一一显示出来。 “选择‘杀’的有九人，选择‘放’的有四人，那么，是‘追杀圣徒’的提议被通过了。”主持人平静地读出符文上的结果，道，“那么，下一项议题是，由谁来执行这项任务？” “让我的人去吧，既然事情发生在特兰西瓦尼亚，那么就让我来负责吧。”一个穿着棕色礼服的男子缓缓地起身说道。 “除了Tremere族的议员之外，还有其他的提议吗？”主持人环视着四周问道。 这一次，大厅却变得安静起来，各族的代表就像是约好了一般，一时都没有说话。 “……算了，如果不是接下来的事情太过重大的话，我也想去玩一玩呢，不过现在这样的话，那就先算了。”那名妖冶的女子摇了摇自己手中的杯子，有几分遗憾地说道。 “那么，既然没有其他的提议，议员大人，恭喜了。”主持人淡淡地说道，“那么，接下来是下一项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