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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机缘集一身,从齐林在丘虎岳塔上服下那颗丸药开始,历遇机缘,此时不过才真刀小试,便能志震如雷,上跃数丈。所欠的就是拳脚刀剑的招式,否则,诸当前武林,齐林可以挤身一流好手,应无愧色。   齐林朗声叫罢,空山寂寂,回声杳杳,轮月已斜,蓝空依旧。此时山风稍息松涛无声,日观峰沉浸在银样天地里,也沉浸在无声的天地里。齐林一呼未应,便索性闭目养神,等待西坠玉兔,再迎东起金鸟。   正如云闲老和尚所谪的,在月影已避,而曙光未露的时候,从日观峰俯瞰下方,只觉得是混沌一片。忽而从山谷深处,吐出白云一缕,依次扶摇上升,不一会便弥满整个山峰。这时候东方黑深暗色当中,红色的彩霞开始耀人限目,只仅仅如此一耀之际,便又隐而不现。后来便有毫光再出,继而又幻成万象不同奇妙色彩,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到这时候,才有一线鲜红如血的霞光,喷洒而出,一轮红赤如火的太阳,一涌而起。   齐林闭目时是三鼓又半,醒时已经是明月西沉无踪。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齐林的精神愈觉焕发,山寒袭人,也毫无所感。只是一心一意,凝神注视着黑暗沉沉的东边天际。   日出景色,能使看的人疑身置于天上,慨叹为神奇妙绝四言置评。齐林虽然年仅弱冠,生平未曾一见日出奇景,可是此时却全心全力遵照云闲老和尚所教导的吐纳之法,引气吐纳,吐浊纳清。日出之于齐林,不是一幅人生难得一见的奇景,而是无限引力,万股精华,在引导着他行功吐纳。   回想天下事,本无难易二字,端看人心之专一与持久与否。齐林以超人的秉赋,百折不回的坚忍,与其专心一致的精神,天下在他,便没有不成之事,这武林之道,变复如此。   从白云一缕扶摇上升,到红赤如火,圆大如盘的太阳涌出云层,齐林目不暇瞬,心无旁骛,这一阵吐纳引导功夫做毕,齐林只觉得眼对着逐渐强烈的阳光,毫无刺疼之感,丹田容量觉得增大,身轻如燕。   齐林沉默徐久,目送日起三午,才轻轻盖上眼睛,调匀了气息,低低地叹道:“如此看来,慢说悬吊此处十天,就是悬吊二十天一个月,我也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齐林如此自言自语,轻声感叹之余,却听到云闲老和尚仿佛是在耳边低暄了一声佛号,慈祥无限地说道:“齐施主秉赋果然不同于常人,苦乐感受自与人异,数十年来,为老僧所仅识者。不过,齐施主要想吊上半月二十天,却真的求之不可得了。”   齐林睁开眼睛一看,云闲老和尚,脸上带着一丝温人肺腑的微笑,眼睛透着罕见的慈祥光辉,飘飘地站在石洞洞口。   齐林吊在那里,微一提气,抬手抱拳,深深颔首,再三拱手说道:“老前辈世外神仙,处处明察秋毫,时时洞察肺腑,弟子此生此世,能得谒识老前辈,记深觉此生不虚。”   云闲老和尚双手合十,含笑低喧佛号,连声说道:“善哉!罪过!罪过!   老僧搅得一身红尘孽债,若称之为神仙,实为大慢神道之道,不敬之至。”   齐林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弟子承诺老前辈三事之约束,甘愿在此悬吊十天,老前辈为何第二天便要解去这项约定?难道老前辈察知弟子存心不坚,用心不专,有负老前辈的盛望么?”   云闲老和尚忽然又神色肃萧,宝相庄严地说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老僧佛门弟子,奉信因果循环。种因得果,毫分不爽。老僧原以为以施主之秉赋能在十天之内,悟得妙用,必有所获。不料施主心坚如金石,不动不摇,剩余九日已属多余,又何必悬吊?”   齐林这才真正明白,这一天一夜之间,自己的一言一行,及至心中的一思一念,都逃不过老和尚的明察秋毫之末,设若自己有一念之差,只怕这趟衡山之行,是白费力气了。   想到情切处,吓出一身冷汗,对于云闲老和尚所说的因果之论,更是聆听谨记。   这时候,云闲老和尚忽然大袖一吐,袖尖搭住悬丝,一拂而起,齐林的身形,仿佛就像被一件东西托住一送,遽然从一丈多余的悬岩下面,直升而起,落身到石洞洞口。   洞口方圆不过数尺,可是洞内却是一明两暗,天然三间房舍,其后曲折旋回,尚不知后进深入多少。洞口接此天光,洞内自燃松脂,洞顶石乳琳琅,间或有水露滴落项下,凉彻骨髓。   云闲老和尚含笑举手,把齐林让到当中,指着右侧石室说道:“山居何日为上,尚不可预期。室内自有山泉,木下存有食粮,独自为炊,三、五月尚不虞匮乏。”   齐林点点头,心里暗自忖道:“三、五月后,如若仍是一无所成,也只有终老此间。”   云闲老和尚回手指着中间石室里的蒲团,相对坐下之后老和尚才严颜说道:“齐施主还记得昨日悬吊在石洞之外,被一只巨雕扑击数次的情形否?”   齐林闻言应声说道:“晚辈已经料到这只仙雕是老和尚所驯服豢养者。”   云闲老和尚摇头说道:“老僧只是请问施主能否记得当时的情形?”   邻灵奇怪老和尚为何如此一味追问“当时的情形”,只好稍一思忖,便将那只大白雕三番扑击,都被自己躲闪过去的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云闲老和尚听完齐林的叙述,神情略有一些失望之意,当时缓缓地接着问道:“齐施主记忆所及,仅止于此乎?能否再进一层说明?”   齐林不知道老和尚为什么要如此一再追问那只白雕扑击的经过,时隔未久自然能够记得当时的一举一动。于是便将那只白雕如何乘人无备,鼓动双翅,挟着劲风,疾电迎面扑来,自己在仓惶间如何缩腹躬腰,蹬腿闪让,第二次扑来太快,只掐得双掌猛撑,拧腰外旋,因势利导,藉荡动之势,旋转闪开。   云闲盖眼凝神,仔细倾听,听来容颜齐开,暗自颔首。最后说道:“少林历代掌门,对于本派七十二种秘技,必能精通数种以上。但是,还必须有一种独树一格的绝技,而这一项绝技,必须不在本派七十二种绝技之列,系由本人精心独创。”   云闲老和尚微微盖闭着双目,似在沉思与回想,却又缓缓地说道:“这种绝技除了上代掌门,别无第二人知晓,等天意到来,再传给亲传弟子。所以,华烨寺领导武林,奇才辈出,外人只知道这是七十二种秘传绝技,独步武林,又有谁知道这是各代历届掌门人,都有精心潜修之创见,才能在日月交替之中,维持名声不坠。”   齐林听在心里,引起极大兴趣,他铭记了方才老和尚如此接二连三地追问大白雕扑击的情形,倒是兴致勃勃地问道:“弟子冒昧敢问老前辈,你精心苦练潜修的绝技,可否能为弟子见识见识?”   云闲老和尚突然一睁双眼,两道光芒倏地一冈,顿使人觉得他豪气大增,英气蓬勃。接着高声朗喧一声佛号,吟了两句:“乘槎过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齐林本是诗、词、歌、赋件件精通,可是对于老和尚朗吟这两句似诗非诗、似赋非赋的词句,倒是无法领悟,莫知所云。   云闲老和尚没有注意齐林纳闷的情形,只是用低沉的语气,略有伤逝过去的情绪,缓缓地说道:“老僧生性不求攻人但求避攻,在躲闪一着上,费尽心机。老僧从习得的华烨绝技攻招当中,独创四招凌空躲闪的功夫。此种功夫攻人无术而躲闪却变化万千,出人意料。”   齐林一时触动心机,轻轻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复又轻轻地说道:   “老前辈太以这四招神奇妙绝的凌空闪避招术,获中掌门之选。”   云闲老和尚低喧佛号,盖眼无言。   齐林紧接着又问道:“弟子斗胆揣测,老前辈方才朗吟的两句诗,是含有这四招凌空闪让的神韵么?”   云闲老和尚突然从蒲团上站起身来,随意吟道:“乘槎过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刚一吟罢,猛一见他脚站稳、腰不拧、户不晃,就在洞中平起数尺。悠悠忽忽突然一收腹,向前一躬腰,双脚起处人像泛舟一叶,操桨水面,飘然闪开。齐林看在眼里,惊叫出声。云闲老和尚这样一展身形,分明是和齐林叙述躲闪白雕扑击的那一招式,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老和尚的身形是那样悠然飘忽,却又奇快绝伦,显不出一点匆忙,但带一丝火气。   而且,在蹬腿之后,快如电闪的身形,却是起伏不停,倒是真像扁舟在海,风狂浪争的情形。   还等不到齐林惊叫出声,云闲老和尚忽又双掌一出,双袖齐拂,腰间一拧,闪电般一个反旋,本是疾速后闪的身形,就在如此一撑一旋的瞬间,身形顿稳,凌空扯平,像是挂起一幡大旗,在那里飘动。   从老和尚朗声拔空而直,到挥袖凌空扯平,而飘然下落坐落在蒲团之上为止,也不过是一错神之间的事。在这一错神之间,老和尚在方圆两丈有余的石室里,凌空游动一匝,而且,变化多端,起伏不定的极尽闪之能事。   齐林看在眼里,既惊异老和尚的举动,又仿佛想透了老和尚的用意。如此两种意念不同,反而使得齐林呆坐在一旁,怔怔地说不上话来。   云闲老和尚神色不变,气息如常地坐在那里,望着齐林说道:“齐施主!   你看老僧方才的身形,是否与你仓惶之间躲闪白雕袭击的形式,略有相同之处?”   齐林连忙应声说道:“若论身形,如同一辙。只是老前辈动静之间,动如脱兔而静又如衡山,动静难以捉摸,不带一丝看来是勉强之意。”   云闲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变化不同,速度不同,那是属于功夫,功到自然成;举手抬足,拧腰缩腹,那是属于架式,架式系来自智慧与经验。   齐施主!方才老僧一演四式,就是:乘槎过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   齐林在心里一直有着一种若有所悟的意念,一时却又无法顺理成章地说出。如今老和尚如此一说,正是解开了齐林心中这似解未解的结。当时不觉脱口说道:“老前辈浸隐十年,精心创见,得以获致掌门之位,就是方才那四式么?”   云闲老和尚轻轻哼了一声,忽又抬起头来,望着齐林说道:“老僧有两点用心,关系施主今后,至深且巨,才不异露出这四招独自创三而成的招式。   老僧这点用心,齐施主盼能以慎重严误之忱,细心揣摩。”   本来齐林心里确有一些奇怪甚至是好笑的感觉,虽然他没有丝毫一点轻视嘲笑的心里,总是觉得华烨掌门的绝技,不应该如此见面不如闻名。如今一听老和尚如此一说,正触及齐林那种心理,顿时脸上一红,在蒲团上肃然正襟而坐,说道:“弟子敬聆老前辈高论。”   云闲老和尚严颜而坐,线毫不敬地说道:“大凡天下事,惟有在平凡不足道中,才能创出神奇;惟有在简易中才能求得繁复无边的变化,武功亦然。   这是习武之人,人门先应有的认识。舍此,徒好高骛远,不从平凡简易中下死工夫,绝无大成就可言,齐施主自幼饱读诗书,必能深刻体察这种道理。”   齐林顿时满心惶恐,愧意遽生,慌忙说道:“图难于易,为大于微,岳训亦然。”   云闲老和尚点头说道:“论事理之功,儒释道难易与尔同工,只是各家修炼的意境各有选择不同而已。这正是儒家所说的‘图难’的道理与‘为大’   的真谛。”   齐林此时已经不仅折服于老和尚的精绝武功,更折服于他渊博无涯的学识,夫复何言,只有凝神倾听而已。   云闲老和尚接着说道:“任何一种精绝珍奇的功力,必创自于最简单的形式,而且这些形式,必然出之于人求生保命的自然中。至于以后功力的高低深浅的不同,那是日后用功多少的问题,与创立这项武功形式无关。   齐林心悦诚服于老和尚这一段活,当即应道:“弟子谨记于心,敢言终生不忘。”   云闲老和尚继而说道:“吊你汪石洞之前,一则考察你的耐力,再则助你自饮千年鳝精之血。更为重要的是让你了解任何一种奇妙无比,精巧绝伦的功力,都脱于人的求生保命的最原始的动作。你在仓惶中吸腹躬腰,蹬腿撑臂,那种慌张失措的行为,正是老僧十年苦修的结果。   齐林感极而泣,叫道:“老前辈处处为晚辈用心良苦,弟子此生..”   云闲老和尚挥手止住齐林说下去,他却接着说道:“我还没有说完,少林绝技不容外露,老僧这四招“乘槎过海浪潮急,舞袖凌空风送平”,却是例外。齐施主既铭记在心,方才又遁到老僧实地身形,只要稍加揣摩与练习,以你的秉赋与内力,定有所成。”   齐林真没有想到云闲老和尚居然肯将他自己精心苦修十年岁月所得的四扫凌空闪躲招式,断然传给自己。意外之极,反而不知言谢。   云闲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齐施主能以死者一字相留之托,以一个文人秀士,置身奔走江湖,立意不回。忠人之事,信守之义,誉之武林,无可多。老僧这一点相赠,只能略表慕才爱才之意,不能与齐施主所为相提并论,施主不必为之惶然。”   齐林此时才肃然说道:“长者赐,不敢辞。老前辈慨然将绝技相传,弟子感之无有已时。”   云闲老和尚眼光扫及外面,看了一下天色,说道:“齐施主主处处举一反三,则木拐僧所留的黄绢秘芨,当能尽得所学,且能变化,因而大放光彩。”   齐林说道:“老前辈之意..”   云闲老和尚点头说道:“口授亲传,不如自行心领神会。能熟识木拐僧亲手秘芨,每日至衡山之巅黄玉顶,施展一回,进益自是不可以常情所衡量。   不需数月,老僧当以另一种眼色,与齐施主相会。”说着话,便将绢着秘芨,放在齐林面前,道:“老僧自在日观峰下相候,不过..”   老和尚说到此时,忽然一顿而停,望着齐林,半晌才说道:“齐施主是儒家子弟,当能了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道理。常言道:‘不遭人忌是庸才’,黄玉顶练功之日,难免要遇险事,尽力而为,天必佑你。”   齐林知道留不下老和尚,无法让他亲传自己,便应声说道:“衡山为天下名岳,人踪自是常有,我不犯人,人纵要犯我,当以善言相待。”   云闲老和尚也道:“如果不能善言相待所解决,又何妨动手过招,偷学于人,取长补短,变为自己所有,更是有利之事。”   齐林觉得老和尚说得太过轻松,果真有人寻事,还有中以让自己偷学的?   只怕躲不过别人一招。   云闲老和尚从蒲团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洞口,忽又回头对齐林说道:   “人有自知之明,才能衡量做事。如今三丈之壑,千斤之石,当无能于施主,洞中所需若有未足之时,日观峰任君遨游,松子山精,山藤粉葛,取之无禁,用之不绝。施主尚有何需,趁老僧未离开之前,尽情言之当面,老僧当尽绵薄,为施主分忧。”   齐林起身一躬,恳声应道:“老前辈待弟子仁尽义至。”   云闲老和尚低低吟子一声“阿弥陀佛”,转身出洞,飘身而落。齐林站在洞口,目送老和尚飘落的身形,顷刻踪影杳然。只剩下山林依旧,白云缕缕。   齐林在那里,回首洞中,石乳琳琅,松烟袅袅;展望洞外,晴朗如画,万峰勿朝,身置其间,真有黄梁一梦的感觉。   神驰一回,转身回到洞里,冷静了一下纷乱的思潮,立即先沉敛心神,端坐薄团之上,翻开木拐僧和单手剑合着的秘芨。   翻开第二部,打开第一页,上面就写着:“拳是华烨拳,杖是华烨杖,不用华烨名,头尾有变化。”   这四句卷首语,齐林看得暗自点首,正如云闲老和尚所言,木拐僧为少林寺驱爱门墙之僧人,惟恐羞辱华烨声誉,自起变化。一身武功,暗藏华烨绝技多种,却掩尽天下武林同道耳目。自己身为外人,如果举手抬脚,都是华烨寺中规矩之武功,不仅华烨寺无法放过,就武林中也要为之大哗。云闲老和尚以变化形式为束内容,就毋怪其然了。   翻开第二页,大书“双煞杖”。下注着“双煞杖实为华烨僧人当家之武功一百零八招降魔杖法变化而来。   齐林此时已是全神吸引默诵,心领神会,一页一页慢慢地翻下去,一气未停竟将一百零八招双煞杖法,大略地看了一遍。   木拐僧着此秘芨之时,虽然心神交瘁,内腑受伤,却是一丝不苟地将杖法中的精华所在,细细刻绘。而且特别注明:双煞杖法与降魔杖法若说有不同之处,便是木拐僧前卅六招,改为单手抡杖,左手辅以金刚指法,称之为天罡杖法;从七十二招起仍为双手抡杖,脚下辅以无影腿法,称之为地煞杖法。   一百零八招降魔杖法原是华烨寺僧众必习之,华烨僧人神杖之不可轻侮,正由于此。如今经过木拐僧如此一变,尤其辅之以金刚指法和无影腿法,威力大增,形态大变,所以木拐僧以木拐闻名于世,而又无人识得他是华烨杖法。   齐林一气看完了一百零八招双煞杖法,掩卷回思,他是不愧为天资绝顶聪明,秉赋深厚的人物,只此一遍,已经把一百另八招杖法,记了一个大概。   正是由于齐林已经概略记熟了双煞杖法,使他顿时想起丘虎岳塔上那把沉甸甸的铁禅杖,以及坐在塔顶已在成白骨磷磷的木拐僧和单手剑,立即一股沉重的感觉,重重地压在心头。   齐林慨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怀抱着秘芨,自语说道:“一日未能习得惊人绝艺,一日未能心安。千层阶梯从地起,我先从一百另八招双煞杖法开始,何日自认已入门径,再改第二项。”   自己说罢顺手将秘芨塞在胸中,一刻也不容停留,找出那条悬吊自己的丝绳,抽身而下,找着一条岩石脊背,步步攀登,无畏危险,找到了黄玉顶。   齐林登临黄玉顶之后,不觉一丝失望情,充塞胸怀。未到黄玉顶之先,齐林以为衡山之顶,东岳之巅,必然较之日观峰上更为宁静。可是,没有料到黄玉顶建在庙宇,奉冖玉皇,更有一条小径,直达顶上。像这等城方,齐灵如何能来每天练武?即使游人香客不多,庙中香火道人,亦为妨碍。   齐林站在土地庙前,暗自奇怪云闲老和尚为何要他到这个黄玉顶上来练武,难道他不知道顶上有庙,而庙中有人么?   齐林一阵纳闷,转过身慢慢向玉皇左侧走下去,山行不到十数步,迎面一道断壑,宽达丈余,深有千仞,探首其间,令人头目率晕,天晕地转。最令人奇怪的,断壑之间有一石,状如一笔朝天,矗立于断壑之间,正成为两边举足而过的踏脚石。   这块石头高与壤齐,宽仅容足,人过壑时,站立在上,自然不寒而栗,心跳如潮。因为,壑旁岩上大书“试心石”。若论齐林当前的功力,云闲老和尚已经说得明白,三丈之壑,已经不足为奇。这丈余宽的断壑,提气纵身一跃,当毫不为意地飘然而过。   但是,齐林当时倒一兴奇念,要迈步到试心石站立一会,究竟试试是什么一种滋味。   正是齐林一迈脚要上的瞬间,忽听到身后有人笑一声说道:“你是否因为衣食不全,难保温饱,要在这黄玉顶试心石上求得解脱么?”   齐林一听,这人分明是和我说话,但是,这人为何如此说话,没有一些礼貌。而且使齐林吃惊的是这人说话的声,还是一位清脆如黄鹏出谷,响亮如银铃震耳的姑娘。衡山之巅出现妇道人家,而且竟然大马金刀地找人说话,这些都是使齐林为之惊奇不已的。   栖来立即想转过身去应话,旋而一想:“听他口气,分明是像与一个叫化子说话,难道我是会错了意么?”   齐林如此一踌躇,就听到身旁那位姑娘又”咦”了一声,说道:“姑娘看你居然到衡山玉皇枯上来求死,临死倒还有一些雅意,这才问你一声,你连回答都不回答,想来求死的人,胆气要比掌人大些了。”   齐林一听这位姑娘说话愈来愈难听,几乎是蛮不讲理,不由稍有气愤,收脚回身,朗声说道:“姑娘是与小生说话么?”   齐林如此回身一问,那位姑娘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在这黄玉顶试心石的前面,除了你还有谁?”   说到这里忽又“扑哧”一笑,绽开笑容,爽朗地笑了起来,掩口对齐林说道:“什么?你自称小生,天下有你这样的读书人么?”   齐林在一转身之际,觉得眼前这位姑娘有一份动人心弦的美丽。秀眉、凤眼、削肩、蜂腰,那秀丽动人的面容,配着一付婀娜多姿的身材。   可是在这位姑娘掩口一笑之际,齐林又觉得她稚气未除,外型的成熟,比不上内含的灵智。   接着一听她说话,更禁不住觉得这姑娘是个入世未深、天真未消的人。   同时自己也低头一看,自己一袭轻裘,一件青衫,早在洞外悬吊一夜,攀登山峰,磨得又脏又破,毋怪乎这位姑娘将他当作则化子讨饭之流。   当时也消除了原先那一丝不快之决心,笑着说道:“读书人应该,姑娘能告诉我么?”   那位姑娘本是脸上含着有笑容,一听齐林如此含笑一反问,当时脸上一红,眼光在齐林身上扫了一眼,说道:“像你这样,总不像是个读书人。   齐林哑然一笑,觉得这位姑娘不认输的狠劲,真了不起。正待说话,那位姑娘又不屑地说道:“算你是个人,又有什么对不起?我问你,你到这泰山顶上究竟为了何事?”   齐林此时忽然觉得这位姑娘奇怪得少见,但是,他不能再有嬉笑的态度,而让自己失之轻浮。当时便回答着说道:“小生是暂住在此间。”   那位姑娘一听齐林说是住在山上,遽然一惊,立即问道:“你是住在玉皇庙内么?土地庙里几位老道士让你借住么?”   齐林一来没有武林江湖经验,尤其他又不擅于讲谎话,所以便随口从实答道:“小生不是住在黄玉顶,而是住在日观峰。”   齐林言犹未了,姑娘突然电射而前,站在齐林面前五尺不到的地方,两只凤眼,射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厉声问道:“日观峰上无房屋,你是住在石洞里?你是谁?快说!”   姑娘如此突然一变,齐林为之震惊一颤,几乎倒退一步踉跄跌到断壑中去。他这才大悟,方才姑娘电射面前,分明是位武林会家,而且这时候才看到姑娘左边腰际,露了长不到两尺的一支短剑,湖水皱的一袭长衣,轻飘飘的看来没有一丝寒意。齐林心里这才想道:“怪不得说话如此爽朗豪迈,原来是一位武林巾帼。”   心计如此一转,嘴里却不敢稍作耽搁地应道:“小生齐林,正是住在石洞里,姑娘何人?如此追问小生,有何高见指教?”   那位姑娘轻轻地盖上那一双睫毛覆盖的凤眼,嘴里轻轻不断地吟着:“齐灵?齐林?”   忽然又摇摇头,猛地双眼一明,齐林就觉得像是两道冷光,在身上一扫,接着厉声问道:“你与云闲那老贼秃有何关系?是否住在一起?”   齐林这时候真的为这姑娘一声“老贼秃”骂糊涂了。齐林知道云闲老和尚道德武功,都足以衡诸当前无出其右的,为何竟有人如此骂他?而且看样子这位姑娘与云闲老和尚还有一段冤仇过节。   那位姑娘微微皱起眉头,上前一步,说道:“你为何不说明,你是没有听懂我的话,还是有难言之隐?”   齐林按捺不住,明知道自己如此一说,定会引起这位姑娘怒火。看她眼神逼人,腰悬宝剑,一旦真的动手,自己能招架得了么?   但是,齐林实在不愿意听人任意侮辱云闲老和尚,当时一股气顿生。拱手说道:“小生虽然与云闲老前辈毫无关连,亦非居住一起,但是却深深了解老前辈的为人,道德武功,都足为武林尊为衡山北斗而无愧。姑娘难道与云闲大师老前辈有何过节不成?否则如此气势汹汹寻找他老前辈何事?姑娘能告之小生一闻否?”   那位姑娘一听齐林慷慨激昂的为云闲老和尚说话,始而一愕。因为自她能够记事以来,就知道“云闲老贼秃”是个极其刁滑阴险的人,今天第一次听有人如此赞佩他。这一分神微愕,只是一瞬间的事。顷刻她便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与云闲那老贼秃没有关连,却是对他知之甚深,如此有劳尊驾引我前去会他一会如何?”   齐林摇摇头,严颜厉色,对那位姑娘说道:“云闲大师老前辈身为华烨寺当代掌门,论武林辈份,姑娘亦不应如此轻言侮蔑。慢说小生不能引导姑娘前去,纵使能引姑娘,小生亦不愿做这种引见之人。小生尚有他事,不能奉陪,请了!”   齐林道一声“请”,一拱手,便从姑娘身旁穿身过去,他当时心里感到奇怪这位姑娘长得秀丽为人,为何如此言行之间,有一股煞气?   人正在想着,突然身后一声娇叱:“你往哪里走?”   随着语音而至的一股劲风,顿时朝齐林右肩一把抓住,随着向后一拉。   这一抓一拉,少说些,也有数百斤力气,突然间来了这样一股强大的吸力,向后面拉去,身形顿时就像败絮随风,连人都被抓得凌空了。   就在这一瞬间,齐林自然蓦地想起云闲老和尚亲自传授了四式凌空腾挪闪让招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齐林被抓凌空后拉的一刹,齐林忽地双手猛撑,挺腰一拧,身形螺旋闪电一转,只听得“斯啦”一下响,齐林后背轻裘与青衫,就在这拧身一转之际,撕下了一大块。   就在这“斯啦”一声响的同时,齐林如法泡制,继续而来的一击“凌空风送平”,他两脚一蹬,呼地一声,像是一叶落帆,飘然落到一丈开外。   这一招的运用,引起来一大连串,可是在当时都只是间不容发,转眼一事。等到齐林急忙时施展那一招“舞袖凌空风送平”飘然落地,多少有些惊喜而又意外地站在那里的时候,对面那姑娘,也是怔怔地在那呆望,手抓着齐林的半幅衣衫。似乎对于齐林那样莫名其妙的一拧一带一蹬,感到神奇已极。   如此二人相对徐久,半响,齐林才拱手说道:“恕我冒昧,可否请姑娘将寻云闲大师的用意,概略告知小生,间或容有误解之处,小生日后见闲无能为云大师时,定愿代为说明。”   那姑娘又抬起眼睛,没有回答。   齐林接着道:“姑娘如能体察‘冤家宜解不宜结’的真意..”   那姑娘突然一声冷笑,锐如针,就脱手出一柄利剑直窜高空,冷酷无比。   接着一字一句,厉声说道:“你装模作样,掩不了你两眼未曾全部蕴藏的光。   好朋友!后会有期!”   就在这位姑娘微拧柳腰,点脚离去的瞬间,齐林清清楚楚看出,在她左臂上印,分明是方才那招“舞袖凌空风送平”所留下的痕迹。   为了这位来去突然,而又不晓姓氏的姑娘如此一搅,使齐林对武林的种种恩怨,感到万千慨叹!一念之间,大有:“从此离开是非,恩怨,还是从头十年寒窗,求个封妻荫子..”   眼望脚下,云潮渐涌,飞云扯絮,在脚下飞舞翻腾,齐林更是见而感慨:   “如果不下衡山,真如脚下的白云,变幻无常,随风消逝,负此一生。”   意念突然一生,顿时迈开大步,穿过土地庙前,寻到一条石径,充满慨然感喟,走下山去。   齐林刚一迈上石阶,忽又转念想到:“一人一诺,终生不渝。我不能为这一点感慨,便转移诺言,竟让木拐僧与单手剑空自怨恨九泉,我齐林岂不是空读诗书么?”此念又起,齐林踌躇在石阶,举足不前。   就在这时,忽然脚下云雾翻腾,一个人影,破云排雾而上,身形刚一落定黄玉顶上,叫道:“姓齐的!姑娘有一事问你。”   齐林一震回身,竟是先前掠身而去的姑娘,去而复回,如今又是盛气凌人地站在土地庙前。   那位姑娘傲然地说道:“你来到衡山日观峰为时多久?何时曾经见过闲云老贼秃?”   齐林应道:“请问姑娘。姑娘对云闲老和尚有何恩怨,而致如此愤恨于这位方丈高僧?”   那位姑娘厉声叫道:“我与这老贼秃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寝其皮,刮其肉,你道我叫他一声老贼秃是过份么?”   齐林闻言大惊,连忙说道:“云闲大师主持华烨寺数十年,极少在外走动,而且为人宽恕忠厚仁慈无限如何会与姑娘有如此深仇大恨?”   那位姑娘说道:“老和尚束下不严,宽纵门人伤风败德,奸女害命。门人逃逸无踪,这笔帐我不算在老贼秃头上,我去找谁来?”   齐林听在耳里,宛如焦雷过顶,“嗡”的一声,神情顿时紧张,差点就要头晕目眩,不能自己。   那位姑娘又说道:“天意,使我能获得雪恨报仇的能力,从华烨寺追踪至衡山..”   姑娘说到此时,齐林忽然大叫道:“姑娘!你不要说了!”   那位姑娘当里为之一怔,不禁说道:“你与云闲老和尚彼此熟悉,忘年之交,我才把事情的始末由来,概略说与你听,是非曲直谁是谁非,怎么你又不听了呢?”   齐林松了一口气,问道:“请问姑娘尊府,是否在黄山附近?”   那位姑娘忽然有一人以制住的情感,遽上居梢,突然变得委婉伤心地点头说道:“祖上定居嵩上之麓,如今是家破人亡..”   齐林叹道:“姑娘!这不仅是关系姑娘一家血仇,也是一个武林大派兴衰更替的一宗冤案。”   那位姑娘忽又遽睨带泪的凤眼,说道:“怎么?你说是件冤屈的案件么?”   齐林正想将木拐僧蒙冤的情形,详细说出来。忽然身后一阵风响,齐林被其一涌,几乎站立不住,忽然又听到“蓬”的一声,震得砂石四飞,劲风四溢。几乎与这一声震荡的同时,又听得那位姑娘娇呼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也来了?”   齐林急忙回过身来,留神一打量,不知何时,在土地庙前站着两个人。   靠着自己身边吵远站的是一位道衣百结,垢面蓬头,赤着两只脚的道人,此刻正露一嘴白牙,笑嘻嘻地望着他相对而立。   站在邋遢道人对面的,是一位举止滞洒,容貌英俊的中年秀士,一袭宝蓝色的长衫,看不出是何质料,轻盈飘逸,飘飘欲仙之状,那位姑娘此刻挨近这位中年秀士,非常亲近地站在一起。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向那位中年秀士说道:“老人妖!这把年纪还是那么不讲道理,对一个后生小子,竟然会暗下毒手,亏你好意思。”   中年秀士尴尬地笑了一笑,轻抚着那位姑娘的柔发,向邋遢道人说道:   “邋遢鬼!你还没有死么?怎么又跑到这黄玉顶上来混饭吃!”   邋遢道人呵呵地笑道:“人妖!你安分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收徒授艺,应该是痛改前非了?没想到你又跑到黄玉顶来找老和尚麻烦,我要是不在此地,岂不是赶不上这场热闹么?”   中年秀士皱了一皱那两道剑眉,勉强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徒有一笔旧帐,要与云闲老和尚结算一次,师徒连心,我放心不下这才来到衡山..”   邋遢道人没有等到他说完,便说道:“算了!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老人妖的为人,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丐道。还不是恶人先告状,抢个先筹。”   中年秀士也抢着说道:“邋遢鬼!这回你可错了,老和尚纵容门人..”   邋遢道人霍然一阵大笑,拦住了中年秀士的话头。点头说道:“方才这位娃娃和须姑娘谈得不少,我道人听得虽不仔细,却能猜想一二。老和尚的为人,我不猜疑,须姑娘的遭遇,我更不猜疑,我猜疑的倒是你这位老人妖,怎么突然慈悲为怀,救人授艺。”   中年秀士顷刻涨得满脸通红,怒声骂道:“邋遢鬼!你胆敢信口伤人,天下好事只允徐你们做?你如此欺人,今天饶你不得。”   邋遢道人忽然变得一脸严肃,极其认真地点头说道:“多年不见,你这位老人妖想必又是有了新花样,我道人要见识见识。如果不幸被我道人猜中,这娃娃将来还要找你算帐,此时不领教你,日后更是难防。”   齐林站在邋遢道人旁边,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持,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地站在一旁发怔。   如今这位邋遢道人竟指着齐林说他将来要与那位中年秀士结算老帐,更使得齐林糊涂。   中年秀士两道刘光似箭的眼光,停落到齐林身上,一线杀机又起。   中年秀士站在那里左臂一松,将姑娘轻轻推开一边,一抖大袖,飘然上前两步,寒着脸色说道:“丐道!我南岳秀士尊你游对江湖,不失为是一位高人。你如此一再含沙射影,移花接木,来混淆人听。只怕今日我们要一了多年未了的心愿了。”   邋遢道人笑嘻嘻地说道:“任我含沙射影,你用不着暗自心惊,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这件事暂时搁着不谈,正如你所说的,你知道我丐道,我也认识你秀士,可是双方从未正式交过一次手,今日来了这项心愿,也是难得的机会。我道人这点玩意你全知道,你说,我们要如何了这项心意?”   南岳秀士温利锋脸色凝重,举止沉缓,一扫方才那种滞洒英俊的风度,两只眼睛深沉地望着丐道,半晌才说道:“丐道腰中八仙过海梅花剑,武林之中号称天下无双,我要在你这柄无双的宝剑之下,先行讨教。”说着话,转过头去,向向小兰姑娘说道:“兰儿,取剑来。”   向小兰娇应一声,探手腰间一拔,铮然一声龙吟悦耳,一支一尺七、八寸长的短剑,泛着蓝汪汪的光芒,应声而出,到南岳秀士手里。然后昂然举步,缓缓地走到丐道面前不到五尺的地方站住。   丐道原先一听秀士开头便指出要比宝剑,神情稍稍为之一震。复又见须小兰姑娘拔出那柄短剑,便转身对齐林说道:“娃娃!你要看这场热闹么?”   齐林眩于眼前这一场武林高手的拼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的真实打斗,哪里还肯放这种机会?当即应声说道:“老道长如能容徐晚辈一开眼界,晚辈幸运大焉!”   丐道在喉咙里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这场热闹你还是不看的好!好罢!   你且站到我道人身后来,让我多少挡着你一点。”   道丐人对齐林招招手,齐林顿时感觉到有一股吸力,在牵引着自己,不由自主地站到道丐人的身后。   道丐人点头向南岳秀士说道:“八仙过海梅花剑,算不得天下无双,倒是你老人妖手中那把再炼赤峰,二次回炉,粹愈精,号为南岳镇山之宝,一点也不为过。老人妖既然肯将这柄再炼赤峰剑出来,我道人少不得也要将这柄久不见人的八仙过海梅花剑拿出未透风了。”   邋遢道人边说着话,边解开那个黑糊糊亮光光的布包。随手一抖,“唰”   地一声,一支三尺八寸黝黑无光的长剑,笔直地斜指在空中。   道丐人掂掂手中的黑剑,说道:“老人妖!我们是文比,还是武比?”   南岳秀士沉吟半晌,说道:“文比!”   道丐人应道:“老人妖!你先出题。”   南岳秀士听到要他出题,微笑说道:“三剑为限,第一剑,以一块岩石作为度剑之物;第二剑以虬松为试剑之物,第三剑嘛..”   道丐人接口说道:“第三剑看来是要你我拿人当试剑之物,互相对劈一剑。”   南岳秀士微笑哼了一声,说道:“无论劈石、壁树、甚至于彼此对劈,相距各五尺开外,不能移动身形。”   道丐人一听便叫道:“妙啊!这样不但斯文,而且既试了宝剑的锋利,又试着使剑人的内力深浅,还能制人于死地。老人妖!你这点鬼机灵仍旧是不减当年。好!就照着你的意思办。”   南岳秀士也不言语,右手提着那柄短剑,缓缓地来回走动了几步,忽然站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之前,相距五尺余,停身不动。   齐林原先以为两人比武,一定是打得天昏地暗,鬼泣神惊,剑影翻飞,人影不见。自己可以一饱眼福。后来一听南岳秀士一说三种比武的方式,不禁大失所望,心里暗自忖道:“这样一剑一剑的劈,有什么精彩之处可看?”   后来一听道丐人如此一提个中奥妙,又引起他的兴趣、不自觉地从丐道人身后,上前两步。   只见南岳秀士站在那里单剑一挥,猛地一击,只见右手短剑起处,蓝光如射,暴现数尺青芒,一掠即收。   随着这一闪青芒掠过,只听得“哗啦”一声,面前那块高达七、八尺,粗逾水桶的石块,顿时拦腰留下一道整齐痕迹。   道丐人站在后面大赞一声说道:“虚空挥剑,劲贯剑身,青芒均匀达数尺,剑是神物,人是高手。剑芒过处,石块拦腰齐断,留痕一道,完整如初,老人妖!相别徐多年,你的功力精进得惊人呐!”   南岳秀士微微一笑说道:“过奖!过奖!”   “齐林这时候更是一扫起先那种不感兴趣的心理,同时,心里更有一种暗自担心与灼急。他在思忖着:“如果向小兰姑娘就是当年的遗孤,假如北岳秀士就是当年的主犯,这笔帐不仅不易结算,而且相当辣手。再炼赤峰宝剑,居然能够隔空劈石,剑芒达掠丈途,这已经是剑仙之流。单凭自己苦练技击之道,也难以抵挡这种利物神兵,隔空一劈!”   齐林正自一知半解地在耽着心事,忽然又听到南岳秀士笑着说道:“温利锋已经献丑了,丐道还不屑出手,一开我们的眼界么?”   齐林这时候才惊觉到,自从南岳秀士挥剑虚空劈断石笋之后,道丐人一直没有出手,心里禁不住又想道:“这老道人手中的宝剑既然号称天下无双,还比不过南岳秀士那把短剑么?”   齐林正在呆呆地想着心事,忽然道丐人转身向齐林说道:“对面的石块,被老人妖一剑劈断,只留一道细缝,原形丝毫不变,连石屑都没有一点飞舞。   娃娃!你相信是真的么?”   齐林没有想到道丐人突然向他提出这样问题,一时红着脸说道:“晚辈功力浅薄,看不出真伪。”   道丐人呵呵笑道:“娃娃!你看不真切,待我道人玩一手‘穿针引线’   的把戏之后,你就可以看得出是真是假。”   笑声未了,突然一伸右臂,手中那柄黑黝长剑,身着石笋上半截虚空一指。但见道人身子微微一震,仿佛有一丝尖锐的风,破空作响。就在这一瞬间,上半截石块中间,留下一点黄豆大小的白印迹。   突然,道丐人一解腰间那条已经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烂丝带,提在左手。   振臂一抖之间,那条长达一丈余的系腰丝带,突然就像一条乘风飞舞的铁线灵蛇,从空中画起一道黑弧,直向石块上半截撞去。   齐林眼尖,立即看出这根丝带,正是穿向原先那点黄豆大小的白印迹。   更妙的,这根丝带就宛如钢针穿豆腐,摧枯拉朽,一直穿进石块之中。   看得南岳秀士脸上微微变色,站在一旁的向小兰姑娘和齐林,都不禁脱口惊呼起来。   他们两个人的呼声未了,道丐人忽然咳了一声,身形顿时而起,带起一阵油腻之风,人像落叶随风,电射而去。掠过石笋之顶,匆忙中,只见他伸手一拉,拉起两头露出的丝带。就如此凌空一转身之间,一个半截石块,像提玩物一样,轻飘飘地提到一边,忽又突然松手,轰隆一声,碰得四分五裂,碎石齐飞。   这半截石笋,少说也是一两千斤,道丐人抖丝带穿针引线,凌空提起,甩到一边,使得齐林都看呆了。   正是大家震惊不已的时候,道丐人一个哈哈大笑,没有事样的,飘然落回到原来的地方,呵呵的笑道:“娃娃!这回你看清楚了,老人妖方才虚空挥剑断石,是没有一点虚假。剑好、功夫更纯!我道人不行,只好免了。”   道丐人一说完话,南岳秀士温利锋脸色异常难看地慢慢转过脸来,向丐道人说道:“指剑穿石,丝带引线提石,这场功夫论剑论人我们彼此都落个平手,第二场你道丐人先出手。”   道丐人摇头说道:“第一场说平手,我道人只好厚颜承受。这第二场还是由你老人妖先出手,我道人万一不行,也好有个学步的机会,请啊!”   南岳秀士眼神周围一转,从左的和前边一棵虬松,看到站在右手后面的齐林。半晌,点点头说道:“道丐人不愿意先了手,我温利锋少不得还要献丑在先。”   说到此地,回身对向小兰姑娘说道:“兰儿!再炼赤峰光芒太利,为师力度有未戴之时,只怕失手误伤了你,你退到黄玉顶下去,少时等待三场比罢,我们再下衡山。”   蓝姑娘低头应了一声“是!”,双手微拽湖色长裳,微微拧动柳腰,飘然唑齐林身旁掠过,直落山下。   道丐人忽然若有所思,正待与齐林说些什么,只听得南岳秀士朗声叫道:   “道丐人!请看这第二剑!”   呼声未落剑光已起,只见一团蓝如湖水的剑光,不见南岳秀士的人影。   齐林在眼里,心里越发地佩服忖道:“听说人言,善于击剑者,剑势动时,水泼不进,大概就是这种情势。”   齐林越看越出神,不自觉地走上前两步,看看这位南岳秀士,如何去以虬松来试剑芒的功力。   齐林刚一起动两步,就听到南岳秀士朗喝一声:“着!”   一声乍起,但见一团剑芒,突然从南岳秀士身旁,电闪而出,直落到他左手前面那一棵虬松上去,一阵“嘶嘶”之声以后,光芒顿敛,道丐人高赞了一声:“好!”   原来南岳秀士那一阵光芒掠过之后,眼前虬松,枝干无恙,树皮无伤,只有满村的松针,被剑锋削落得一根不剩,全落尘埃。剑锋、内力、身形、技巧,无一不是至于化境,怪不得道丐人要脱口叫好。   可是,就在道丐人高声叫好之后,突然冷风如电,一团蓝色光芒,在北岳秀士转身一挥之下,直扑齐林而来。   道丐人大惊,一挺手中长剑,攻出一招“狂风骤雨”,向那一团蓝色光芒硬迎上去,只听得一阵龙吟清越,火星四溅,道丐人冷哼一声,勉力才把身形定住。   三南岳秀士温利锋和道丐人相约互比三剑,当他第二剑挥动蓝色剑芒,罩向对面虬松,霎时间一棵虬松枝干丝毫未伤,而满树松针,遍落一地,树上半节未存。   无论就宝剑的威力,以及南岳秀士的内力而言,都堪称武林罕见。使得站在一旁的道丐人,脱口高声叫好。   就在这一声“好”字余间未绝之际,南岳秀士温利锋倏地一掉身,右手几乎是全力一挥,力满一招“山崩石裂”,再炼赤峰挟着风一阵,蓝芒无数,直向齐林迎头罩去。   这一招太出乎齐林之意外,他断没有想到南岳秀士会突然对他遽下毒手。就在这一瞬间,齐林已经确定这位风流潇洒、外貌英俊,望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南岳秀士,就是陷木拐僧十数年蒙冤未雪、含恨而逝的人,所以,才杀自己以灭口。   说时迟,那时快,身旁道丐人惊怒而叫,持着三尺八寸长的八仙过海桃花剑,横穿而入,力拒赤峰长剑,硬迎这临头一招。   当时金铁交鸣,清越悠长宛如龙吟。随着一声长啸,南岳秀士温利锋借着这互相一震之力,回时收剑旋身,一身宝蓝色长衫,荡开一阵肇风,带动那些悠悠白云,从五、六丈高的半空,一掠而过,飘然落向下山的迷蒙云雾中,不知去向。   半晌,道丐人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收回八仙过海梅花剑,忽然回过头来,翅着鼻子眯着眼睛,看了齐林一眼。   齐林本已瞎目待毙,没料到生死边缘,安然无恙。竟把方才那一丝禁不住而生的惧意,早就忘却干净。此时一见道丐人回头看他,立即恭谨落地一躬,垂手说道:“老道爷救命之因,晚辈永世不忘。”   道丐人冷冷地问道:“娃娃!你在剑锋之下,死里逃生,难道就没有一点惧意?”   齐林躬身说道:“晚辈虽有惧意,顾念生死自有定数,况有老道爷持剑站在一旁,虽有天崩地裂,晚辈又有何惧?”   道丐人向着土地庙后说道:“差一点被你这老和尚惹出祸来了,你倒是落个袖手旁观。现在人也走了,事也搞明白了,你老和尚还躲着不露面,还打算干什么?”   道丐人如此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就听到土地庙后面传来声“阿弥陀佛”   低沉的佛号。随着佛号而落,一条灰衣人影,翩然而起从土地庙后,凌空展袖,落到道丐人和齐林之间。   齐林一见惊喜不置,脱口叫道:“老前辈!原来你并未离衡山。”   云闲老和尚合掌先向道丐人打过问讯,且自回过身来向齐林说道:“齐施主!当代武林绝世高人当面,你还不赶快拜师行礼么?”   齐林人本聪明绝顶,此时又是福至心灵,顿时了解云闲老和尚的用意,不等老和尚示意立即抢上前去,对道丐人当面拜跪于地,口称:“弟子齐林拜见恩师。”   道丐人却自一跺脚向云闲老和尚说道:“老和尚!你这是耍的什么圈套?”   云闲老和尚微笑合掌,说道:“这一块未曾琢磨的玉,资质禀赋,确是百年难得一遇。道友数十年前就要物色门人,承继衣钵,毋使绝技埋没名山,空余嗟叹之念,为何今日又故作矫情?”   道丐人摇头笑道:“事本是你的,人也是你的,如今一起揽到我道人头上来,老和尚你能否多送一点么?华烨绝技不传外人,算是送给我道人,谅来无伤。”   云闲老和尚低头合掌,轻轻地喧了一声佛号。   道丐人忽然一沉脸色,说道:“南岳那位老人妖,胆敢令他那位精涂徒儿来衡山踩察你的踪迹,可恃之心,不言而喻。再看方才那老人妖轻试三剑的情形看来,我道人就是倾带相授,只怕也到不了南岳峰一步,老和尚!你道我道人不应当为这娃娃设想么?”   云闲老和尚轻喧佛号,说道:“道友无须太谦,‘神州一丐道,字内二书生’就是是南岳秀士名列宇内二书生,尚在神州丐道之后。方才老僧说是一冒两败俱伤之危,系指前者有心而后者无意,若真正各较绝技,就道友内翕玄天罡气,其坚精钢,其柔若无物,神州无敌..”   道丐人摇头笑道:“老和尚休要瞎乱捧人,但闻华烨神技神州无敌,我这邋遢道人几曾为人听闻?罢!罢!你若是吝啬如是,我道人这个徒弟,只好不收。”   云闲老和尚且不去理会道丐人,伸手挽起齐林,说道:“齐施主!能得神州丐道说一声徒弟,你这一生受用无穷。老僧无以为敬,送个小物件,聊表我心。”   说着便从身上取出铜钱大小的金钹,一共六枚,交到齐林手中说道:“以前四招凌空躲闪的身式,是酬谢施主为木拐僧之一诺,涉关山之劳苦;这卅六枚金星飞钱,算是道贺施主能够身列神州丐道门墙。”   转而又向道丐人说道:“金星飞钹是老僧未蒙选任掌门之前,私自练来解闷之物,出手花飞舞,左右上下难防。出家人自不应携暗器,赠与令徒,当不嫌礼轻。”   丐道此时倒是一正颜色,对齐林说道:“金星飞钹为暗器之绝,等闲难得一见,娃娃你还不谢过老和尚的赏赐么?   齐林果然上前拜谢,云闲老和尚忽然大袖一指,齐林但觉全身一麻,一个翻身倒地。   道丐人望着老和尚微微一笑,说道:“老和尚有何要言,要和我道人单独相谈。”   云闲老和尚愁声说道:“此子禀赋优异,先后服过五阴丸、万灵丹,加上千年鳝精之血,老僧能尽力之处,莫不竭尽所能。目前已以遽增三、五十年潜修之内力,虽则当诸目前武林,足堪跻身第一等高手,但是,欲习得道友绝艺,能与南岳书生一争长短,尚不是近日可以为功。”   道丐人闻言,说道:“服五阴丸、万灵丹,喝千年鳝血,老和尚你确是尽了心力。你要我道人以本身真力相济,激发药力,冲破生死玄关,但是谁能保得彼此无伤?”   云闲老和尚正颜说道:“传闻武林之中,有‘开顶授艺’之功与‘易精换血’之洪,老僧愧无此能,所以相托于道友。以道友言下之意实有此能,只是惟恐行之不当,有害无益。果然如此,老僧尚可相助一臂之力。”   说着话,从身上取了一个布包,抖出紫色玉如意,捧在手里说道:“只要道友畅行神功,老僧愿以如意精气,或疏或密,中保道友与令徒无伤。”   道丐人眼睛又为之一亮说道:“老和尚肯动用华烨镇山之宝,我道人甘愿冒此险举。开面大法,我道人虽识其道,但是生平未曾一试,今日能得老和尚以华烨掌门之尊,为我道人护法,尚有何言?不过..”   道丐人说到此处,忽又摇摇头说道:“老和尚何故如此性急,令人不解。   如果循序渐进,此子随我道人在黄玉顶上磨练三年,南岳老妖尚不足一惧。”   云闲老和尚叹道:“南岳秀士如果不在此时突然现身东岳,如果不露神奇三剑,老僧又何至如此?木拐僧蒙冤十数载孽由自取,姑不轩论。但是,华烨寺清誉如果损在一旦,老僧死不能赎其罪矣。”   道丐人点头说道:“以南岳秀士这老人妖一身了得之武功,与他数十年驰骋武林赫赫之名声,再挟持蒙然无知的向小兰姑娘,不仅华烨寺的清誉玷污不小,只怕连你老和尚这个掌门人的位置也难保啊。”   云闲老和尚叹道:“四大皆空,对掌门职位有何恋栈。只是华烨本院良莠不齐,趁此而起,华烨寺危矣。这位齐林施主的禀赋、悟力、耐性、品德,确是百年难遇..”   道丐人摇手笑道:“经和尚看中我道人,我也不敢置身事外。何况我道人已动民徒之念,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我道人邋遢一生,有一位干净徒弟,此生无憾。”   说到此处,把八仙过海梅花剑这天下无双宝剑,掖进腰间,右手一扬,将齐林托起,转面向云闲老和尚说道:“黄玉顶之上,有一方青石。”   云闲老和尚合掌谢道:“衡山绝顶,传授心法,神州丐道收徒之日,他年佳话传育武林。”   道丐人忽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正颜说道:“暖水岩前,日观峰上,老和尚处处没有禁制,十年面壁尚脱不了徒众纠缠。我道人一人定行功,试行开顶授艺之法,少不得有人趁隙而来。..”   云闲老和尚朗朗说道:“老僧一柄蓝如意为道友师徒内护心神,外防魔侵,力之所及,绝不藏私。”   道丐人高赞了一声说道:“一代掌门,如此听人驱使,我道人当谨记于心,日后我道人当..”   下面的还没有说出口,但见他右手托着齐林,转眼十丈,停身在土地庙后之绝顶,缓缓地放下齐林。   云闲老和尚斜捧蓝如意,单掌立胸,盖目垂眉,低声说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道丐人此时忽然仰天长吐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双臂,略略地挥动两下,便环抱胸前,慢慢曲腿蹲身,跌坐在青石正中,气息调匀,微不可闻。忽然,左掌一掀,扶起在地上的齐林,左手迎面一指,齐林打了一个冷颤,突然醒转过来,两眼刚睁开,道丐人便轻轻说道:“端正身形,五心趋天跌坐。收心神,澄清杂念,眼内视,舌尖舐抵上,轻施四肢,调匀气息。”   道丐人如此一字一句轻轻道来,对齐林似乎一种至高无上的制力,齐林连自己如何忽而昏玄,忽而清醒,都没有来得及想到,便依照齐林所说的话,按句逐步,如法炮制。   心中杂念刚除,心神入定,立即有一股热流,从顶门缓缓地涌进腹内,齐林顿时便有当妆在日观峰下悬岩吊索,仰饮鳝血的情形,略有相似之意,浑身经脉微微感到热气充塞,遍体生津。   不到一杯热茶光景,齐林慢慢陷入错迷状态,耳边里听到人声细微,但又异常在说道:“清心杂念,无我无物。”   云闲老和尚背向道丐人师徒而立,盖目垂眉,宛如一尊佛像,停立不动。   这种几立入定的功力,静观万物,远近俱都了然,老和尚不愧是华烨当代掌门人,这一个“定”字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臻于化境。   从夕阳西坠,天幕低垂,到朝曦下落,骄阳当顶。日起月落,坠兔升,如此更番替换,衡山黄玉顶上,已经两易明晦,不觉又是暮霭苍茫,雾气飘然。   忽然,从雾气深处,黄玉顶下,传来一声尖锐破空的啸声,由远而近直奔黄玉顶而来。   云闲老和尚突然一睁双眼,右手微抬蓝如意在手中,微伸忽缩,倏地一划弧形,出手无风无处,顿时一股无形之力,绵绵挥出,将这一声破空而来的啸声,硬扳了回去。   霎时间,啸声顿杳,忽然脚下排云破雾,衣袂翻腾,一条人影疾如流星闪电,直冲而上,扑向黄玉顶上而来,云闲老和尚回身一肇,蓝如意右旋一挥,单演一式“独拒千里”,相隔两丈,向来人推去。   来人身形太快,老和尚如此旋身一推,他已经扑到青石边缘,就在这一瞬间,身形一沾又起,双袖交挥,狂飞一阵,但见蓝影如潮,倏地腾空三、四丈,人在空中哈哈笑了一声随飘然下落之势,传来声音,说道:“老和尚!   你束下不严,在此逃避耳目,岂能了事?只怕从此你要被逐出华烨,遗羞空门。我不为难你,让你生受你们华烨寺的规律制裁,到时候,我会前来观礼。   哈!哈!”   这人飘然下落之势,极其缓慢,冉冉下落,有若御风,长袖飞舞之间,谈笑自若,态度从容。当他和云闲老和尚轻描淡写地冷热嘲讽一顿,说到结尾一声,也不过才落身到十丈远近。   这种飘然下落,悠悠荡荡,显然是轻功中的上乘功夫,老和尚不禁为之震惊。像这种缓慢地下落,分明是提了一口真气,如果开口出声发话,分神混气身形自然下沉,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功夫呢?   老和尚就在这一分神之际,岩下人影杳然,云雾翻腾余波未已,忽然一点寒星微带着啸声,破空而上。云闲老和尚心有警觉,哪里还敢大意?右手蓝如意微屈一收,左手大袖吐势一扫,那一点寒星,落在手中。   伸开手掌一的睦,一张白纸,叠成端方四正,上书:“书付神州丐道,南岳秀士温利锋谨邀。”   云闲老和尚拿着这封书,缓缓转过身去,只见道丐人圆睁两眼,但是神光萎缩,神情疲惫,头上汗珠流流,如泉水遍流。   在道丐人掌下的齐林,却是变成伏身地上,仿佛气息俱无,四肢瘫痪。   云闲老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抢上前一步,蓝如意疾点一招,指着齐林“命门”,随着自己脚踩子午,挫腰沉,敛气凝神,两双眼睛盯着齐林,一动不动。   不到一会功夫,蓝如意指下的齐林,先自“命门”之处起,一股热气,冉冉上升。但见蓝如意上润泽明晦不一,随着伏在石上的齐林的脸色,变化不定。   忽然,一股潜力从旁边直涌而来,只听得道丐人在身后笑道:“没有十成把握,冒然从事,何异于草菅人命,要不是老和尚及时挥下蓝如意,娃娃命定垂危,我道人要落个心火内焦,烧断半身经脉。”   云闲老和尚趁势收了蓝如意,转过身来,一正颜色说道:“丐道友神功无敌,内力无双,开顶授艺即使三日无成,也不致走火入魔,引火自焚,难道心有所分,神不凝,气不聚,所招致的结果么?”   道丐人脸上微微一红,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惭愧!惭愧!”   老和尚接着说道:“老僧灵台未净,忿念未除,言出不当,丐道友当能不在意。”   道丐人颓然收起笑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两昼夜,我道人动用了师门补气之功,补朝阳夜露,日月光华,培养内蕴,估计三震娃娃百汇,立可完成开顶神功,而内输功力,再从命门迎击一掌,两仪二极,往返术击,破生死玄关,通督任二脉,则大功却可告成。”   云闲老和尚惊问道:“依老僧看来,齐施主生死玄关只需一成真力,即可..”   道丐人摇手说道:“若以我道人自付而育,两魔术破生死玄关,也余力充溢,何至临到紧要关头,真力不仅不继,心火入经,差一点前功尽弃?”   云闲老和尚低喧一声佛号,说道:“丐道友天地之灵气,百年修为之内力,得其注饰,自然充自疑;但是,心火入经,非突然惊诧不致如此,老僧斗胆冒昧而陈。以丐道友精深之内力,一旦行功,何能受外力所惊动,老僧从使力薄无能..”   神州道丐人忽又一扫脸上阴色呵呵笑道:“老和尚无相禅功已经臻于化境,护法之功,岂可抹煞?但是,南岳秀士这个老人妖太过于厉害,此人心计与功力,较之以前,也不知道精进多少倍。”   云闲老和尚一听,不由地脸上一阵发烧,合掌说道:“老僧愧无能力,没拦住南岳秀士相扰道友,致使道友凝神行功,受到惊动。”   道丐人摇手说道:“老和尚休要引咎自责,华烨无相禅功,我道人也只耳闻恩师提及,老和尚为了维护我师徒安全,施展出华烨秘技,惠莫大焉。”   云闲老和尚倏地一震,抢着问道:“道友凝神行功,何以能认出老僧施展无相禅功?难道在老僧防犯之先,南岳秀土已经趁虚而入,做过手脚了么?”   道丐人说道:“这个老人妖诡计多端,不是老和尚忠厚心地能预料。他以啸声在先,引发老和尚我相禅功,人却从另一方出,偷袭一掌阴险的掌力,若不是我道人能挨得住这一掌,心脉早命归黄泉。”   云闲老和尚闻言变色,跺脚而叹。   道丐人笑着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人妖这一掌偷袭,使我道空进一步了解南岳秀士的功力术诸来日,我这一掌挨得值得,如今齐娃娃玄关已通,二脉皆通,老和尚衡山行藏已露,难得再有清静,不如就此归去,以防有变。”   云闲老和尚知道方才南岳秀上所说的话,道丐人都已经听见,长叹一声道:“老僧对这掌门人位子,已是久无恋战之意。”   道丐人接着说道:“齐娃娃随我远走天涯,早则十天半月,迟则一月以后,我道人自会遣他前往黄山华烨本院。”   云闲老和尚默默地递过南岳秀士临去所留的字签,收起蓝如意,低声说道:“暖水岩前面壁十数年,躲避了十数年,仍须亲见同室操戈,老僧无德无能,愧对宜师爷恩典。”   道丐人站在身后忽然大笑说道:“出家人本是四大皆空,但是,一旦涉身武林,就是灵台生尘,恩怨与俱,谁能理得了这个事?老和尚!你不能脱身红尘,就要暂收菩萨心肠,而行金刚手段,才能重振华烨室盛。老和尚!   你休怪我道人直言犯忌,一面吟经礼佛,一面伏剑舞刀,本是各行两端,岂能兼顾?”   云闲老和尚也不分辩,默默听完道丐人这一番直言无隐的说话之后,只慢慢向山下走去。   道丐人站在身后说道:“华烨寺的安危,己与我道人身受一掌之仇,结为一体,我道人决不置身事外,定不畏缩不前,今日一别,来日再见。”   这一声“再见”说罢,云闲老和尚回转身时,只见道丐人已经携起齐林,趄另一个方向,冒着千悬岩、万灵峭壁,飘然而去,转瞬杳然。   老和尚默念方才道人那一番话,倒是感慨万于,武功之要义,本是防身,益寿延年,出家人习得武技在身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是,一经顶立江湖,传成派别,则与一般江湖道在形式上已无差异,如果不能免去争斗,进而争权夺势。   云闲老和尚如此一转念之间,断然下定决心,既然自己不能遁隐深山与世无争,潜修性命,就应当继起华烨寺历代相传,使其在正道之上,光大无疆。   意念决定,老和尚忽然展开身形,电射奔腾,流星赶月,从黄玉顶上,直落而下,沿途起落,片刻之间,停在暖水岩前。   十数年潜隐此间,要挥手而去,一丝惜别之情,遽然而生。老和尚忽运动金刚大力掌法,发开岩石,错列其间,掉首回头,便朝山下而去。   从南岳衡山,到北岳恒山,横断中原数省,相去何止数千里!老和尚在顶料之中,此次回到华烨,定要掀起一个新的风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武林各大门派,亦复如此,纵使武林盛强华烨寺者,也依然有一段秘芨,说来难言。   此系闲言,按下不表。且说云闲老和尚远远在山门外,望着阔别十数年的华烨寺,依旧望之俨然,内心禁不住感慨不已,站在那里,合掌垂眉,低低喧了一声佛号。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照,满寺金黄,气象益发显得万千,寺前松林,归鸟阵阵,满寺树影,无限凉爽。   云闲老和尚佛号喧罢,刚一抬起头,忽然听到“当”地一声,钟声落地,悠远飘摇,余音袅袅,紧接着“当、当、当”一连敲了一十九下。   老和尚一听,不觉自语说道:“寺中警觉如旧,清规仍存,如果能够清除一二个佛门败孽,华烨寺不仅依然享誉武林,更要清静佛祖,不徐再惹红尘,云闲也就能在佛祖面前告慰武林了。”   华烨寺内一十九下金钟响罢,忽又玉磬悠扬,隐约三响,少室峰下属山回应,袅袅余音,添这黄昏晚景凄凉。   云闲老和尚知道这十九下聚集金钟,是召集寺众,出门迎接掌门人的信号,老和尚也顿时收敛起心神,端正步伐,缓缓地向山门走去。   此时,已经关闭的山门,突然大开,身披袈裟,手执法器的僧众,鱼贯而出,顺序排列,站在山门两边,低头拱立,寂静无声。   最后,走出八个沙弥,分列山门当口两旁,随着来了身着黄袈裟的老和尚站在当中,合掌朗喧:“戒恃院,达摩院首座弟子,恭迎掌门人佛驾。”   喧声一了,僧众齐诵人佛号,和南之声,不绝于耳,华烨寺前一片禅和。   云闲老和尚缓缓走到近前,合掌低声说道:“老僧带罪面壁,今日转回本院,不敢劳各代弟子大礼相迎。”   戒恃院首座本空闪身一旁,低声说道:“代理掌门师伯,以掌门人当初有令在身,未能出寺相迎,命弟子先向掌门人谢罪。”   云闲老和尚只轻轻地吟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有说话。山门两旁侍立的八位小沙弥,立即拿上大红袈裟,披在云闲老和尚身上。老和尚缓缓地走进山门。   云闲老和尚刚一走到第三座大雄宝殿,迎面站着一个壮年僧人,昂然毫不为礼,拦住众人去路。   云闲老和尚一眼就看出这位壮年僧人,正是慧竹和尚。云闲老和尚当时心里一动,顿时停下脚步,还没有说话,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三代弟子慧竹,不听钟声聚结,不出山门迎驾,欺师灭祖已犯,戒恃院派人拿下听候发落。”   喝声未了,立即身后衣袂风声,两位灰衣僧人从两旁电闪而前,各取了净和尚左右手脉门。   云闲老和尚低低喧了一声佛号,缓声说道:“自开山祖以来,欺师犯上,尚属空前。慧竹何敢如此?其中定有原因。”   老和尚原是低声和戒恃院本空大师说着,言犹未了,就听得大雄宝殿上慧竹高声叫道:“自开山门人去位,再依法论处,以肫人心,以谢佛祖..”   戒恃院本代大喝:“孽障大胆!”   云闲老和尚喧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清规戒律,上自掌门,下至末代弟子,俱应遵守,老僧自愧当年失察,引咎深山面壁十余年,如今虽则铁杖僧死于江湖,老僧理应无颜再回本院..”   戒恃院本空大师合掌上前,躬身说道:“慧竹犯眩,清规难容,掌门人请息怒忿之气、弟子按律拿人,以正清规。”   本空大师的意思,想阻止云闲老和尚不要以掌门人之尊,与慧竹作当众之辩,而有伤尊严。   云闲老和尚却不以为意,说道:“慧竹只此一举,华烨寺百余清规戒律,已危骸摇摇;而堂堂大雄宝殿,竟为外人所趁,为慧竹助势。姑不论立意如何,只此一举,华烨寺百余年来盛誉,亦已摇摇欲坠,老僧若不趁此时说明此事因果,并系老僧个人去留事小,关系本院存亡之事大。”   当云闲老和尚说到“为外人所趁”大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同时随着老和尚向大雄室殿上看去,这一看之下,数百僧众,顿时惊神失色,目瞪口呆,暗自咋舌不已。   原来在大雄宝殿当中正粱之间,飘飘荡荡地贴着一张小纸条。   华烨寺本建筑雄传,傲视天下武林,大雄宝殿当中的佛像,高达两三丈,殿里正中的大梁,离地何止七、八丈高?在达样空荡荡的大殿里,居然能到七、八丈高的正梁上帖张纸条,这份轻功,已足够压倒华烨寺的几代弟子,此人能深入华烨寺,在大雄宝殿里贴上这张纸条,一旦传出武林,华烨寺百余年的盛誉,便荡然无存,难怪掌门人痛述利害,不顾本身得失了。这贴在大雄宝殿正粱之上的纸条,不知是何人所为,所为何事?   本空大师估计上拔七、八丈高,在坐的僧众,尚不能有人能有此等功力,当时便迈步走向大雄宝殿,准备亲自摘下这张字条。但是,凌空八丈,本空自己也无此把握,他也深自了解,这张纸条如果不能一摘而下,华烨寺就栽了。所以,本空大师迈步上前,心情是沉重异常。   正是本空大师迈步上前之际,忽然听到云闲老和尚说道:“慧明!去摘下这张字条。”   本空大师闻声一愕,止步回身,只见那个小沙弥之中的一个,应声出列,向大雄宝殿上走去。慧明只是寺中的三代弟子,侍应在掌门人之座下,虽然功力在三代弟子中列为翘楚之辈,但是,凌空拔起七、八丈,断然难能,闲云老和尚指名要慧明出手,难怪本空大师要愕然止步了。   慧明小沙弥走到大殿之中,抬头察看时,只见云闲老和尚抬手一挥说道:   “就从那边上去。”   说着话,用手一指,但见小沙弥毫未作势地一纵,嗖地一个电射直上而起,轻易地一式平凡的“一雕冲天”,拔起八丈高,抬手一掠,那张纸条,落入手中,顷又一个翻身,飘然落地。   当慧明小沙弥将纸条送到云闲老和尚手中的同时,殿外惊叹之声未纸,就听到有人呵呵笑道:“好俊的无相禅功,老和尚你独处其秘。”   这“无相禅功”四字一出,殿外僧众不禁为之一震,“无相样功”为少林七十二种秘技之中,久已传闻失传的绝技,为何这人此时说出这“无相禅功”四字!   一僧人身着大红袈裟,身材高大,满头雪白,脸颊红注,左手拿着一掷黄绢,右手技巧着一串漆黑的吟珠,那正是云闲老和尚同门师兄,老和尚面壁东岳之时,代理掌门灵闲老和尚。   另一俗家却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中年秀士,一袭青衫,举止滞洒,面如冠玉,英俊非凡,只是两眼神光刺人,此刻正含着冷笑,望着云闲老和尚,是名震武林的宇内二书生之一的南岳秀士温利锋。   南岳秀士此时和云闲老和尚并肩站在一起,冷呵呵地笑道:“老和尚!   你纵容门下,破坏清规,逃避十余年,血债未偿;竟又独占本门绝技,看来不仅我不能容你,就是你本门弟子,也未能相容于你。”   云闲老和尚没有理会南岳秀士的讥讽,先向灵闲老和尚合掌稽首说道:   “云闲拜见掌门师兄。”   云闲老和尚沉声说道:“老僧受命代理掌门,师弟在未恢复掌门事位之前,老僧要遵照祖上所定规律,清理门风。”   说罢,立即喝道:“戒恃院本空速拿下叛僧云闲,到长老堂前处置。”   灵闲老和尚本是受掌门云闲之命,代理掌门,如今职位款卸,权威自在,如此喝令拿人,本空大师明知其间夹杂有微妙的恩怨关系,但是,不能不应命拿人。   当时合掌应声,转面向云闲老和尚施礼说道:“请师叔恕罪。”   说着话便走上前两步,面向云闲老和尚而立。   眼前情势顿时紧张,前数百僧众,连本空大师在内,都知道云闲老和尚是历代掌门人当中,功力为业绩,内力最为深厚的一位,而且方才抬手虚空送小沙弥高窜八丈,掠取纸条,这一招“无相禅功”,衡诸当前还没有人能精识此一绝技。老和尚只要稍一不服云闲老和尚的无理拘拿,本空大师只有徒唤众负,若要坚持,大雄宝殿立即就要形成腥风血雨。   殿上殿下,数百僧众大气都不敢现,屏息静气,甚至内心惶惶,不知一转瞬之间,会有如何后果。   云闲老和尚眼望着本空大师拱立面前,盖目长叹说道:“我华烨一派自达摩祖师渡江以来,历代传至今,历代弟子均能坚操自守属尊清规,云闲今日愿以待罪之身,听师兄发落。”   老和尚说这几句话,灵闲老和尚两眼暴射精光,至此才稍收,略一回视身旁南岳秀士,便接着朗声说道:“本空还不拿下。”   本空大师应声抬手,忽又停住,说道:“师叔请恕弟子法谕在身,事非由己了。”   云闲老和尚闭目不言,眼见得方才拿掌恭迎的掌门人,此刻就要为阶下之囚。   殿下僧众,只好景中嗟叹,有口难言,像华烨一派当代掌门,则何等尊严,更是华烨一派从此衰败的徽象。   正是阶下僧众,低声齐暄佛号,悠扬乍起之际,突然凌空一声断喝:“住手!”   数百僧众几乎是不约而同,心里都在惊诧地闪电一转:“这是何人?能有如此功力?又胆敢在大雄宝殿之上,如此朗声断喝?”   殿下僧众如何在心里闪电一转,殿上灵闲老和尚和南岳秀士利锋,何尝不是遽然一惊?此人胆色可谓举世无双。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向上看时,只听到一阵衣袂飘风,一条人影宛如陨星坠地电射而下,站要云闲老和尚身旁,僧众听惊诧不已的,来人竟是一位年未及冠的年轻相公。   这位年轻相公一落,青衫飘拂,玉树临凤,星目神光远射,剑眉微挑,不怒而威。   南岳秀士一下脱口微有惊意地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你呀!”   云闲老和尚盖着双眼,此时微微睁开,也微微地一震,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齐施主!”   本空大师碍职责所在,当时立即叱道:“施主如此擅闯华烨大殿,用意何为?”   年轻相公顾盼之间,对大雄宝殿上下打量一回,朗声说道:“神州丐道门人江都齐林,为贵寺木拐大师方外之友,大师十余年沉冤待雪,在下为友伏义,兼程前来,行动举止虽后陆莽,用心立意却至光明,贵寺方丈碍于清规,阴于颜面,既不肯为门下弟子雪冤,进而甘心受辱,在下不忍木拐大师死后含冤,更不允华烨一派自起争端..”   齐林一口气说到此地,云闲老和尚在旁边忍不住插口说道:“齐施主休要陷老僧于不赦之律。”   齐林叫道:“老前辈忍辱之心,未济于事,何况晚辈此来,与老前辈无涉,一切罪过,晚辈自愿承担。”   当齐林飘身下落之际,云闲老和尚确曾为之一动,继而一听“神州丐道门人”的字号,立即叱道:“数十年来,尚无人胆敢在华烨寺内挑事,慢说施主是神州丐道门人,纵使令师前来也不能如此视华烨为无物,达摩护法僧人何在?拿下来,待神州丐道亲自前来理论。”   齐林哈哈一笑,指着灵闲老和尚说道:“老和尚!出家人贪心未了,仍有权位之争,空自吃斋礼佛,你勾引外贼,陷害掌门,虽与我这寺外人无关,却是天理难容。”   此时四个红衣袈裟的和尚,已自抢身到近前,旋风一转,四只手闪电齐抡,围攻主四面,同出一招。   这一招四行擒拿,端的是声势不同凡响,威势凌人。   齐林轻叫一声:“起!”   人像脱弓之矢,闪电冲天,一拔七丈有余,展袖飘身,悠然下落之际,凌空说道:“我与木拐僧知交,与各位无怨,在下不便还手。”   话一说完,人已飘落到四人围攻的圈外,摇头说道:“在下与贵寺远近无怨,只身来此,岂有挑事之理?若论在下有擅闯贵寺之嫌,且容在下先将木拐大师生前沉冤昭雪之后,再向寺方丈认罪,诸位若一味逼迫,大雄主殿之前流血陈尸,断非智者所为。在下言尽于此,各位大和尚三思。”   齐林这一务话说得入表入理,且又不讥不卑,听在僧众耳里,也都暗自点头。木拐大师十余年之事,寺僧多少均有所闻,虽然难能尽信,无奈从无人胆敢为之稍作辩白,连掌门人也引咎面壁,夫复何言?   但是,十数年后,掌门人返回寺院,代理掌门却趁此时重提往事,欲加之罪,此事显得突然,众僧未免不生疑窦。如今,齐林如此再三强调木拐僧昔日沉冤莫白,无形中鼓动众人心思。   齐林不等众僧反应,先自向云闲老和尚落地一躬,拱立说道:“贵寺内部之内,晚辈斗胆也不敢插足其间。但是,木拐大师,临终之托,弟子必须忠于其事。”   说罢,便昂然向大殿当中走去,殿上的灵闲老和尚原先看见一跃八丈,乃确信是神州丐道门人无疑,后来听他竟有暗地挑动僧众之意,顿时急怒攻心,尤其达摩院四僧一招落空,便停手不前,分明受了齐林那一番话的影响。   有道是:有事心虚,灵闲老和尚一见达摩四僧停手不攻,而齐林直上殿来,他竟一时忘记代理掌门的尊严,竟而一掳大同,微曲右臂,大力金刚掌,行功待发。   站在一旁的南岳秀士伸手一拦,说道:“大师不必动怒,这娃娃如果是无理而来,我令他自知理屈而回;他若是倚仗邋遢老鬼临近开顶传授的几手功夫,想在华烨寺撒野,又何劳大师动手?尊寺上下断难相容他。”   南岳秀士这句话说得刁坏已极,把齐林轻轻同寺人僧众对立的一边,端的算得是老奸巨猾之辈。   齐林何等精灵?焉有听不出语气用意之理?当时停下脚步,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是说理而来,为死友仗义,尊驾如何能使在下理屈?”   南岳秀士冷冷地点点头,朗声说道:“木拐僧十数年前奸女杀命,事实俱在,你想翻案?”   论年龄,南岳秀士较之云闲老和尚还大,只是他驻颜有术,英俊依旧而已,像齐林这样损他,南岳秀士脸上真有些挂不住,当时冷哼一声,正待发作,齐林又接着说道:“十数年前害命,虽是事实俱在,却无人能证实此一事实为木拐大师所为,是你南岳秀士已目睹?或是有其他人已目睹?”   南岳秀士没有等到齐林说完,便呵呵冷笑一阵,指着齐林说道:“娃娃!   你乳臭未干,懂得什么?十数年前黄山之麓,先奸后杀,虽无旁人目睹,却有事主相认,害妇人亲生女儿,较之旁人佐证如何?娃娃!你应该羞惭而来,念你年幼无知,华烨寺不想追究你擅闯之罪。”   齐林毫不动声色地说道:“事主为谁?”   南岳秀士轻鄙一笑,不屑地说道:“我的门下,就是令徒向小兰姑娘。”   “请问须姑娘在十数年前,年方几岁?”   此话方一出口,南岳秀士一震,脸上神色一变。齐林接着说道:“两三岁稚童能熟记木拐大师容貌,能详认木拐大师名号,不是有人教导,就是一生奇才,令人难以自圆其说罢,以在下之意,木拐大师蒙冤关键亦在此,尊国尚有何言?”   齐林这一番话,针对着南岳秀士的话说来入木三分,滴水不漏,全殿僧众为之讶然而动容,恍然而惋惜;合掌垂眉站立一旁的云闲老和尚不自觉地低喧一声佛号,微又寂然无声。殿上的灵闲老和尚错愕惶然之情,流露在眼神之中;南岳秀士始而惊愕继而羞愧,终而勃然。   他突然迈步上前,直逼向齐林而来。   齐林轻笑自然,说道:“神州一丐道,宇内二书生,南岳秀士名震当今,如今却要在我这样一个入世未深,初学后进之前,施展盖世绝技,倒是武林一宗奇谈。”   南岳秀士对于齐林这种刻意嘲弄,倒是弄得心里有些紧张,若论南岳秀士的存心,早就想一举手,击毙齐林,以除心腹大患。但是,他深恐此举不是他受情势所为。   如今齐林若无其事地轻意嘲弄,南岳秀士自然而然认为齐林有恃而来,当时便冷笑说道:“娃娃!就是你那位邋遢老鬼的师父前来,也未尽然能在我再炼赤峰之下,走上十招,你想瞻仰我的绝技么!”   齐林摇头笑道:“南岳秀士!看你色厉内荏。分明为衡山黄玉顶一剑之羞,如今心有余悸。不过今天不必,我师父邀游天下,没有闲情来到黄山,你要在我身上找回一剑之羞,良机不可失。”   齐林如此一语道破南岳秀士的心病,而且毫不留情地揭开衡山黄玉顶上败走一剑地秘密,南岳秀士顿时一阵红泛上脸来,不觉恼羞成怒,双眼带煞,舌绽春雷,右手闪电疾抬,已经提足七成真力,正要挥出一招阴灵掌力。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转:“在黄玉顶上,已经获得道丐人开顶授艺,功力必已不凡,道丐人对我知之甚深,这娃娃今日竟无所惧,必有所恃,万一自己失手输招,宇内二书生的声誉,便荡然无存。”   计过多,奸诈太深,一再顾虑“必有所恃”,竟使已经抬起来的右手,蓄足七成真力,迟迟未发出去。   就在这时候,突然身后门出一人朗声说道:“前辈暂息盛怒!这位施主胆敢在华烨寺内猖狂,华烨寺容他不得。”   说着话一个旋身转起一阵劲风,又哼声一停脚,指着齐林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面对高手如云,你还不束手受缚?难道还想逃出这座大雄宝殿?”   齐林早就看清楚来人是慧竹和尚,齐林不觉大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欺师灭祖、破坏清规的慧竹和尚,像你这种藐视本门寺律,不识佛门礼教的人,也配站在华烨寺大雄玉殿之上说话,我不屑理你,少不得自有贵寺执事大和尚给你应得之罪。”   慧竹和尚在华烨寺中算是不弱的高手,他心怀叵测,暗藏诡计,鼓动了灵闲老和尚,挑起同门之争,眼见得心宅仁慈、不忍置辩的云闲老和尚要中他的阴谋,半途出来了一个齐林,平地阻拦了既成之事,慧竹早就把齐林恨到了极点。   同时,他心里盘算,一个月前,齐林还是一个不识武功的书生,虽然他算称是神州丐道的门人,难道在一个月之内能够尽得道丐人所学?   而且,慧竹和尚看到齐林对南岳秀士毫无惧意,他不认为齐林是心有所恃,而是以为齐林武功浅薄不知厉害的原故。   殿下僧众虽然不知道慧竹在衡山纠缠云闲老和尚传授少森绝技的事。但是,像这里全寺僧人俱在,那里轮到慧竹出来讲话?何况戒恃院四位僧人拿他在先,这个行为正是齐林说的“欺师灭祖,破坏清规。”   慧竹和尚被齐林骂得一顿火起,怒吼连声,脚下顿化流星赶月,一点直窜而前,双臂挺直如棒,呼、呼两声,势如双龙出水,又似怒海腾蚊,掠起两股劲风,向齐林上盘攻了一招两式。   齐林一上眼立即认出,这招是华烨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的蜕化而来,挥臂连扫带绞,疾起杖中的“宝杖降魔”和“扫荡魔氛”。   齐林视取木拐僧的手抄秘芨,一百另八招降魔杖法更是料熟在心,可是,齐林当时不对不架,脚底生风,衣角化云,极其轻盈地闪开慧竹的当面抢攻,轻笑说道:“念你在衡山引导我到暖水岩前,引路之功不可没,让你两招。”   慧竹一招出手,两式落空,不但没有惊觉到自己的功力不如人,反而惹起怒火如焚,一蹬双脚,忽地一下,直起两丈,双臂趁下落之势,当头劈下。   但是齐林知道这是一百另八招的狠着“九天雷鸣”,尤其慧竹是以双臂为杖,在凌厉如电的声势中,还有着无比的灵活变化。齐林一偏头,右肩斜掸,翻身巧演一式“卧看巧云”,脚下连演“灵鹊渡桥”,这两招极其平凡的招式,配合得恰到妙处,刚刚以一瞬之差,闪过慧竹凌空一击。   齐林刚一闪过,人却显得从容自得毫不匆忙,贴地一肇,流水行云样地滑到云闲老和尚面前,一收,挺身而立后又立即落地一躬,说道:“老前辈要以菩萨心肠,来行霹雳手段,重振华烨盛誉,力保清规无损,当自此人开始,晚辈临行之前,家师曾命晚辈送还老前辈一物。”   说着举右手从怀中取出长约一尺余的一个包袱,双手捧上,云闲老和尚低喧佛号,说道:“贤师徒之盛意,老僧尊不如从命,是此心已灰,厌倦武林..”   齐林连忙接着说道:“一俟老前辈尘缘应了之时,家师自会前来谒教于老前辈。”   云闲老和尚叹道:“令师世之奇人..”   言犹未了,齐林身后一阵劲风,贴身已到,原来慧竹一见齐林站在云闲老和尚面前谈起话来,当时又是气又是顾忌。气的是:齐林竟然对自己的攻势,视若无物;顾忌的是:云闲老和尚毕竟是掌门之尊,这份自然而生的威严,使得慧竹忐忑不前。   就在这一停顿之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传音入密”的蚁语蚊声。   “你想除去这姓齐小娃娃么?尽管上前去,硬劈他一掌。”   慧竹心里不禁为之一动,倏地一回头,只见南岳秀士温利锋,正含着一丝阴笑,望着他示意。   慧竹闻言而悟,微微一劈首,欺身直上,贴近齐林数尺的地方,倏地一翻右掌,震腕疾送,一式“力劈天柱”,提足十成真力,劈空而下,向齐林夹背劈来。   齐林和云闲老和尚说话,也是成心要气慧竹和尚,人虽在讲话,心神未分,一直注意着慧竹的动静,当慧竹突然一掌臂空而来,便自一个转身,嘴里说道:“两招让过,在下可要还手了。”   人在说话,右掌由下而上,轻飘飘地推出五成掌力。   双方掌风一激,蓬地一震,大雄宝殿回声如雷,余音经久不绝。   齐林当时身形一震,差一点向后一仰,不由地大惊,他真没有想到慧竹和尚竟有如此雄浑深沉的掌力,其实他还没有想到,要不是他服过五阴丸,用过万灵丹,饮过数滴千年鳝血,再经过神州丐道的开顶授艺。这一掌就无法承受下来。   齐林趁时打量慧竹,没有想到慧竹是有暗中助力,一阵诧异之后,顿时怒气真涌上升,右臂疾伸,五指梅指屈伸,闪电般探向慧竹前胸。   就在齐林探手前抓的一瞬间,只听得南岳秀士怪叫一声:“五梅捧日凤爪抓!老鬼的家当都传授了。”   南岳秀士惊叹未了,齐林的手指尚未触及慧竹和尚左肩琵琶锁骨,慧竹和尚便如中痛击,一颤而号,萎顿于地不起。   齐林突然一停右手,喝道:“在下手不伤人,但愿你回头是岸,接受少林戒律应得之罪..”   齐林话刚说到此地,慧竹和尚蹲在地上的身形忽地凌空而起,竟然被北岳秀士拦腰一把挟住,并且指着齐林说道:“娃娃!你上门欺人,华烨寺会找你算帐,这和尚伤在你五梅捧日凤爪扑之睛,别人医治无方,我不忍见佛门弟子无端受创如此,携回治疗,你娃娃的无礼冒犯,少不得我要找你老鬼师父算帐。”   齐林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朗声呵呵笑道:“秀士!你请吧!向小兰姑娘不在你身旁,我这笔帐就无法算清,不用你找我恩师,在下齐林少不得要前往南岳,重新算清十数年前栽诬到木拐大师头上那笔老帐,而且这笔帐自有须姑娘要亲自计还的,至于华烨寺和尚的事,用不着你南岳秀士挑拨,是非曲直,在人心,你走,我不拦你。”   南岳秀士笑地哼了一声,低头看了一下挟下的慧竹和尚,忽然一沉脸色,大袖微拂,人起数丈,半空中竟自然发言说道:“佛门净地,我不愿血溅大殿,容你多活一个时期,告诉你那位邋遢老鬼师父,南岳恒山多哈谷如缘岩前,我等你师徒一个月,逾时不到,休怪我秀士告天下武林,唾弃你师徒二人。”   南岳秀士这一段话说得不短,人在空中悠悠而言,虽然人去无踪,话音却是字句分明清晰入耳。   轻功进到踏虚蹈空的地步,并非太难之事,但是,像南岳秀士温利锋这样,临去悠悠,发话自如,那真是惊人。   齐林目送南岳秀士温利锋走后,心里沉甸甸地压下忧虑,觉得师尊临行叮嘱之言,对南岳秀士估计大深,如今果如所言,不仅觉得方才颇为冒险,就是南岳之会,也是困难重重。   齐林当时长嘘一口气,转过身来,躬身对云闲老和尚说道:“老前辈恕晚辈不才张狂无礼,权宜之计,事非得已,尚请老前辈晓谕贵寺执事人等,勿以晚辈之行为仟。”   齐林话说到此处,佛殿上沉声震耳,有人大喝:“华烨一派,自传至今尚无人敢如此猖狂,老僧列掌门之位,声誉修关,职责所在,不容视若无睹。”   叱喝至此,突又转面向云闲老和尚大声喝道:“云闲师弟!老僧命你全力拿下这位擅闯佛殿的施主,待他师父来时,再作道理。”   齐林没有想到灵闲老和尚技穷之际,仍图以代理掌门的职位指使云闲老和尚捉拿自己,佛门弟子如此奸诈,华烨高僧如此恬颜,令人慨叹。   武林正道日渐衰微,良莠之不齐,实是原因之一。只此一念之间,使齐灵日后威镇五岳,名传神州,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就在齐林如此一顿之际,听到一声祥和无边,感人至深的“南无阿弥陀佛”!齐林心神一震,闪到一边,但见云闲老和尚解开手上的包袱,缓缓露出华烨镇山之宝蓝如意。   如意一出,殿上殿下,众僧齐念佛号,俯伏于地,一片喧佛,无边肃萧。   齐林不愿意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亲睹云闲老和尚重振清规的种种切切,当他看老和尚拿出自己奉师父命关来的蓝玉如意,便知道老和尚已经接受了恩师神州道丐人的劝告,要以数年时光,重入红尘,重振华烨声誉,毋使数十年武林衡山北斗,毁之一旦。   齐林告别云闲老和尚,越出大雄宝殿之事后,势如猎马,疾似星辰,一口气连跑数十里,早就把偌大的华烨掸院,撇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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