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天空很阴暗，即使是晚上也能很清楚的看清天空翻滚的乌云，似乎要下雨。 　　罗一年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就明显的感觉到了凉意，北方的天气在九月中旬就已经是深秋的感觉了，罗一年拉了拉领带，黑色的警服很服帖的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高了。 　　整个小区内都充满了警鸣声，B-3栋楼的整栋楼都用警戒线围了起来，站在警戒线外望了一眼那栋楼，是一栋欧式建筑，红色的墙体，造型很精美，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奢华。 　　“进去吧，一年。”一起来的魏警长在身后催促了一声。 　　罗一年回了一声：又是一个不眠夜啊！想着便伸手拉起警戒线，却在把警戒线拉起的一瞬间被人硬生生的撞了一下，以为是走在自己身后的长官，脱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却发现撞自己的人根本就不认识。 　　是一个女子，头发有点乱，撞到他之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转身继续跑了进去。罗一年还愣在那里，他被惊住了，在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从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令人深刻的情绪--恐惧。没错就是恐惧，在女人眼里被无限放大的恐惧。但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同事的喊声打断。 　　“小姐，你不能进去。罗警官，拦住她。”是随自己一同过来的警官谭封，他指着刚才跑过去的女子对自己大喊了一句。 　　没有做过多的思考，便径直追了上去。 　　楼内很明亮，可能是因为发生了命案的关系，所有的灯都亮着。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女人的身影因电梯门的关闭而没了踪影。 　　罗一年看了一眼电梯显示的楼层就冲向了楼梯间：3层，是案发的楼层！ 　　罗一年很相信的自己的速度，这是腿长人的优势，所以当他冲出三楼的楼梯间的时候，女人才从电梯间出来没几步。 　　“小姐，你不能上来，你……等一下，你不能过去！”已经在现场的警员只有守在门口的这一名，看着冲向案发房间的女子，年轻的警员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女人推开。罗一年也冲了过去，不管她要做什么，保护现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女人却在已经打开的房门前僵住了。罗一年顺势将女人向后拉了一步才看清不怎么明亮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鲜血洒了一地板，原本并不大的房间中心，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而血就是从她胸口处流出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小姐，这里是案发现场，您不能进来，所以请您……”罗一年收回视线望向被自己拉到一旁的女子，却看到她眼睛里不断流露出的恐惧和眼泪。 　　电梯门就在这个时候再一次被打开。 　　“死者米晓雅，29岁，北京人，六年前来到青岛，现居住在赫特欧式公寓，职业是作家，以米亚特为笔名出版书目，目前是维拉亚斯文化有限公司的签约作家，出版了较多的青年文学作品，是目前中国市场上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 　　罗一年坐在座位上，听着长官介绍被害人的身份背景，这个调查前会议虽然刚刚开始，但是距罗一年目测没有个两三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 　　“凶器是一把长约十五厘米的水果刀，斜插在左心房处，失血过多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6点半到7点之间。刀上的指纹被擦掉了所以没有任何证据。” 　　“插入左心房，插入要害，还真是一刀毙命啊！”坐在罗一年左侧一位年长的警官插了一句。“凶手应该是学过医护之类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准确的就插进左心房这样致命的位置？” 　　“这个还需要进行具体的调查之后才能知道。”谭封在罗一年的右边，他拿着记事本，罗一年瞅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很多的事宜。 　　“那还真是麻烦啊。”说话的是那天和罗一年一起到案发现场的魏警长，他四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向后梳着，皱着眉头的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很严肃，但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大家私下都叫他老魏。他看了一眼谭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们调查过死者的住所，那栋公寓每层楼只有三户住户，除了米晓雅之外就是和她同为作家的好朋友景悠，但是景悠因为工作关系要飞往日本，所以在下午5点30分就离开了公寓去往了机场。而另一位住户也因工作的关系不在本地，目前还没有联系上。” 　　“景悠？就是昨天擅自冲进案发现场又不肯配合做笔录的那个？”老魏询问了一声，又把目光转向一直坐在一旁的罗一年。 　　“是的，她就是景悠，米晓雅的好朋友，在米晓雅签署的文化公司担任该公司面向日本市场的责任编辑，两年前搬至青岛。”罗一年打开记事本，回答老魏提出的问题。 　　“那么说，死者电话记录里面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她的？而且还是在自己胸口被刺了一刀的情况下？”老魏皱着眉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是的。”罗一年应了一声，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常见，死者在临死之前还有时间拨出电话的确是一件很难以置信的事情。罗一年皱了一下眉，想起昨天在案发现场的情景。“但是根据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事实就是这样的。”罗一年低声回答，脑海里回想起昨天案发时的情景：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做好了，就连尸体都被抬走了，可是去给闯进案发现场的女子做笔录的谭封却一直都没有回来，就在老魏抱怨现在新人做事没效率的时候谭封推门而入。 　　“抱歉。”谭封颔首道歉，“遇到点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老魏皱起眉头，想不出，录个口供，还能有什么麻烦。 　　“她……我是说那个女人她，她不说话。” 　　“不说话？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我不管问她什么，和她说什么她都一个字都不说，而且好像完全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一样。” 　　“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似乎有点不相信，老魏又将谭封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的，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谭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这是他进入警局后遇到的第一起刑事案件，经验不多的他就在这样的事情上遇到了麻烦。 　　“我去看看吧！”罗一年插了一句，就算是替谭封解围，这样的话题要是再进行下去，老魏再好的脾气都会忍不住。 　　得到老魏的同意，罗一年同谭封一起走了出去，走在谭封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罗一年对他笑笑，一副我很理解的模样。 　　谭封把录口供的地方选在了小区的保安室的休息间，是一间很大的休息室，一套组合沙发放在正中间，房间两边放了很多类似于档案之类的袋子。 　　罗一年推门进便看到景悠侧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应该是刚哭过，眼睛红肿着，目光有些涣散。 　　死亡这种东西就好像病毒一样，一旦碰上了会迅速的四处蔓延，令人痛苦不已。 　　“小姐，您好，我是罗一年，可以向您了解一些情况吗？” 　　没有回应。 　　“小姐，我们希望了解一些关于米晓雅的一些事情，希望你能够配合一下。” 　　同样的沉默。 　　罗一年回头望了一眼谭封，他正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罗一年叹了口气，伸手从上衣兜里拿出一支烟点上，空气里迅速弥漫着尼古丁的味道。罗一年在沙发上坐下一口又一口的吸着烟，也不说话，谭封站在一旁有些奇怪：难道罗警官也没办法了？ 　　休息室墙上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没有人说话，如果不是罗一年在吸烟，谭封一定会觉得连空气都静止了。 　　“我见过很多的案发现场。”终于在谭封要发作的时候，罗一年停止了吸烟，说了一句。“但是像今天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我当警察差不多十年，还是第一次。”将身体坐正，罗一年望向一旁的女子。 　　“第一次遇见被害人在临近死亡的前一秒还拨出电话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这样吧？米晓雅是在被刺中之后留着最后一口气给你打的电话吧？景悠小姐？” 　　这句话似乎有些用处，女人一直涣散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 　　“是什么撑着她即使就要失去生命了还拼尽最后一口气给你拨了电话？” 　　似乎是触及了某根神经，景悠原本止住的眼泪有一次流了出来。 　　“一定是很重要的电话吧？你的好朋友拼尽全力向你传达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吧？她是希望您能够把这个信息传达给我们。来抓住杀害她的凶手吧？景悠小姐，米晓雅是这样希望这吧？” 　　“不知道。”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沙发里，景悠终于开了口。但是在一旁的谭封却松了一口气。 　　“那么就说出来吧，给予我们更重要的线索来找凶手，让米晓雅能够安息不是更好吗？”罗一年邹着眉，看着眼前的景悠说着。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没了声音。” 　　“什么字？”一旁的谭封迫不及待的询问着，拿出笔记和笔打算记住这个相当重要的字。 　　“秦。” 　　“秦？秦始皇的秦？”罗一年的眉头皱的更深。“什么意思？是什么人的姓氏吗？” 　　“我不知道，据我所知，晓雅的朋友圈应该没有姓秦的人。”景悠从沙发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警官。 　　“一个也没有？” 　　“……虽然……” 　　“虽然什么？” 　　“董事长，董事长秦德青。” 　　“维拉亚斯的董事长，和这个人有关？” 　　“不，应该是没有的。” 　　“为什么这么说？” 　　“晓雅他似乎不是很喜欢董事长，因为她觉得董事长为人虽然很正直却太过死板，所以和董事长并不是很熟。而且作家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编辑接触的，我们除了在每年的年会上见过那么一次之外，其他时间是很难见到他的。” 　　“为什么自己公司的董事长会很难见到？” 　　“维拉亚斯文化公司其实是分公司，总公司主营的是广告传媒，所以我们并不怎么见到他。” 　　“这样。”罗一年看着哭红眼睛的景悠，欲言又止。 　　“那么能说一些其他的吗？关于……关于你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米晓雅的。”谭峰在一旁很不识趣的又问了一句，罗一年瞬间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不会观察情境了。 　　景悠抬起头望了一眼一直在做笔录的年轻警官，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见她是下午五点半左右，因为我的飞机时间是晚上八点，所以晓雅在五点半的时候送我到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那个时候米晓雅还是好好地？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其实景悠也不记得又还是没有，她不愿再去思考那些。 　　“那么您是什么时候接到电话的？”谭封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六点四十分那样吧，我刚好在看手机。” 　　罗一年和谭封对视了一眼，应该没错了，根据法医的鉴定结果死亡时间就是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 　　“那么……” 　　“那么，谢谢您了。”谭封想要继续问下去的问题被罗一年打断，“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来找您的。” 　　景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罗一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谭封扬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但是两位警官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景悠有些沙哑的声音：“警察先生，麻烦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一定要。” 　　罗一年对上景悠满是痛苦的眼睛微微颔首，“这是一定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景悠再一次把脸埋进沙发，没有了声音。 　　应该是又哭了吧？谭封闷闷的想着，望了一眼罗一年，却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调查前会议终于在进行了两个小时之后结束了，会议室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坐了两个小时，到了中午所有人的肚子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罗一年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打算一会也离开了。 　　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老魏最后决定让大家从米晓雅身边的人，也就是她的公司开始调查，而罗一年分配到的首要任务就是和谭封一起将米晓雅的日常生活以及她在电话里面说的那个“秦”字调查清楚。 　　忙碌的时间又要开始了，罗一年已经做好了今晚继续睡在警局的准备了。 　　“一年，你等一下。”刚从会议室里出来，就听到了后面有人叫他，转过头发现是老魏。 　　“有事么？”罗一年有种不好的预感。 　　“案子的话没什么大问题，问题是……”老魏瞥了他一眼，“前几天你嫂子给你介绍的那个中学老师怎么样？” 　　就知道是这样！罗一年瞬间感觉头大。“还可以。” 　　“你别还可以啊，还可以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喜欢就和人家交往试试啊！” 　　“我觉得吧……”罗一年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她还不是……” 　　“我觉得她还不是我想要的那个对的人！是吧？”老魏没好气的打断他，“你这借口也太烂了，每次都这一句话，就不能换一句啊，这个可是今年的第四个了，我说一年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可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啊。” 　　“老魏！感情这种事情不是看一眼就能决定的啊！” 　　“什么感情这种事，你都三十五了啊，你以为你还是二十五岁的小伙子啊？人家漂亮的大姑娘都随便你挑啊？” 　　“那也不能随便的就相个亲，看场电影吃个饭就结婚吧？” 　　“相亲怎么了？我和你嫂子不就是相亲啊？我们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 　　“行行行，我没法和您比，再说了要是谁都能像我嫂子一样，那就好了。” 　　“可是，你……” 　　“行啦！老魏大哥，你和嫂子对我关心我都明白，心意我也领了，但是，相亲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啊！就这样了啊，现在有了案子更没有时间想别的了，我要去吃饭了，下午还要查案子，就这样，再见！”没等老魏回话，罗一年已经快步离开了。 　　他最受不了这样。 　　老魏对他很照顾，老魏的老婆也是很好的人，所以才会不断的给他安排相亲对象，可是他就是没什么感觉。他也不是木头人，也知道自己像老魏说的那样也不是什么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但是要怎么说呢？如果让他每天回家都面对着一张连自己都不喜欢的脸，那么他宁愿一直都是自己。于是他就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活到了现在，一个人生活到了现在。 　　找一个对的人，否则就不找，这种想法在罗一年的心中根深蒂固。